八月底,杜爸出院,杜嘉楠也快开学了,忙着准备开学的东西,渐渐地也不怎么去医院后面那条路,自然也就看不到张昆。只是偶尔闲暇时会想起那个高大帅气的男生,但下一分钟注意力就会被别的吸引过去。
一中高一是要军训的,杜嘉楠每天站在太阳底下暴晒,即使涂防晒霜还是黑了很多。
在军训快要结束的一天傍晚,杜嘉楠放了学磨蹭到最后,才无精打采的走出校门。今天杜爸杜妈要去舅姥爷家探病,舅姥爷家在乡下,杜妈下了班和杜爸赶过去,必然会被留下吃晚饭,杜嘉楠准备去小吃街随便买点东西吃就行了。
小吃街在职高的对面,这个点正是学生多的时候,杜嘉楠想了想,在路口花坛坐下,想等人少一点的时候再过去。
职高的学生都相对成熟一点,他们也不穿校服,女生都穿着自己的小裙子、短裤,化着淡妆,勾勒出姣好的面容。
杜嘉楠看看自己灰头土脸的蓝白相间的校服,还有一张晒黑的脸,往花坛角落里缩了缩,摇晃着小细腿,悄悄打量外面街上来来往往的女生。
然后她看到表哥刘鑫磊抱着篮球揽着之前见过的那个有几缕紫发的女生从小吃店走出来,还有一堆男生,但是里面没有张昆。
等他们走过去很久,也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杜嘉楠到底没有走进小吃街,她其实并不喜欢吃路边摊,于是她转到菜市场,买了两斤蛤蜊,一小把豆角,想着回家做海鲜疙瘩汤。
走在医院后面的过道,有几株野生的小蔷薇开的很好看,在傍晚的微风中散出淡淡的幽香。
杜嘉楠上前深深地嗅了嗅,左右看看,确定没人,罪恶的小手迅速出动,咔嚓一声,摘下一根。
“嘿!采花贼。”
杜嘉楠的心猛地颤了颤,抬头看过去,二楼阳台上张昆正靠在栏杆上,戏谑的看着她。
原来他住在这里,怪不得经常在这附近看见他。
“买的什么?”张昆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漫不经心的问道。
“蛤蜊,还有豆角。”
她看见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上来,肚兜。”
她不应该上去的,杜嘉楠这么告诉自己,在走上楼梯的时候,还对自己说,现在快走还来得及。
张昆倚在门框上,看着她从夕阳的余光走进阴暗的楼道,“晒黑了。”
“你一进来我都没看见你的脸。”
杜嘉楠有些恼怒地瞪他,十分想转身就走。可是他已经顺手接过蛤蜊和豆角,不耐烦的念她:“快点进来,磨磨蹭蹭的。”
张昆家是那种九十年代的老房子,一室一厅,狭窄的厨房和卫生间,水泥地,墙面潮湿泛黄,门框和窗框涂着奶酪黄。
她局促的站在客厅里,这里只放了一张桌子和一台电视机,几把椅子,桌子下一个脸盆里一只大乌龟。她有些害怕的蹲下看这只乌龟,它很悠闲的伸长脖子好奇的看她,好像并不怕她,杜嘉楠刚伸出手,乌龟嗖的把头缩回壳里。
“它叫妮妮。”
张昆倚在墙上看着她说。
他好像永远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坐不好好坐,站不好好站,连走路也是摇摇晃晃歪歪扭扭,从来没见过他挺直背稳稳当当的走路,还要来教育自己抬头挺胸。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杜嘉楠就是觉得这个看起来懒散的男孩骨子里有一种锐气,就像一把宝刀被破败的布包裹着,宝刀出鞘时,依然锋利。
“呵,看什么?”
杜嘉楠听到他带着得意洋洋的笑问自己,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他也说过这句话,但是这次已经没有了嘲弄的意味。
她浅笑着摇摇头,站直了,回视他,“没看什么。”
张昆挑眉,本想逗逗她,但是肚子突然咕咕响了两声,他淡定的看着她,双眸漆黑如墨,“饿了。”
杜嘉楠在厨房做疙瘩汤,把蛤蜊洗净焯水,煮到开口就赶紧拿出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这边手里摘着豆角。
“帮忙把蛤蜊肉弄出来。”她头也不抬的说。
张昆摸着肚子站在厨房外面,听到她的话,嘟哝着过来剥蛤蜊。
“使唤我……”
杜嘉楠抽空看了他一眼,他穿着白色的T恤和灰色运动裤,站在桌前笨拙的剥蛤蜊。他的头发有些长长了,被夕阳染上淡淡的黄色光芒。常年皱眉使得他的眉心隐约有个川字,没有表情的时候看起来有点凶,有点酷;勾勾唇角笑起来像个孩子,但是嘴角一歪笑起来又很坏,就像现在这样……
“我很帅吧。”张昆也不抬头,只一抬眼皮,斜着眼睛看她。
杜嘉楠不想承认的,但也说不出他不帅,于是故意装作不屑的发出一个单音。
“切。”
两个人坐在桌子前吃海鲜疙瘩汤,桌子中央一个装满水的矿泉水瓶里插着那只小蔷薇。
这是张昆刚刚趁着杜嘉楠做饭的时候弄得。杜嘉楠看看那个男孩吃的满头大汗,对着蔷薇甜甜的笑了。
张昆送杜嘉楠回去,这个老小区的墙上长满了红色的蔷薇,开得热热烈烈,风吹过,簌簌作响。
快到杜嘉楠家的时候,张昆停下,站在蔷薇花的阴影里,“回去吧,我在这儿看着你走。”
杜嘉楠沉默着转身,听到他在后面叫她。
“哎,肚兜。”
杜嘉楠转过去,她在路灯下的双眼闪着奇异的光,牙齿轻轻咬住下唇。
张昆勾起唇角,笑的像月光一样温柔,“你是不是喜欢我?”
杜嘉楠不说话,她闻到蔷薇花的香味,潮湿的风的味道,还有他身上干净的舒肤佳的味道。
“算了。”他声音里带着嘲弄。
“我不知道。”杜嘉楠急促的开口,看到他在阴影里暗沉沉的看着自己,又慢慢的一字一句地说了一遍,“我不知道。”
张昆笑了,走过来揉揉她的头。
“我知道了。”
“不是……我……”她想解释什么,却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说。
张昆一直在笑,温柔的、脆弱的笑,像颓败的蔷薇花,“好了,快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