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距长安并非千里之遥,记得上次慕芜殇驾马都走了半个月,所以,他现在一直笑我居然能想到徒步走去。
我原本只是天真地想延长和慕芜殇轻松相处的时日,却忽视了那些消息灵通的迷迭山庄弟子与无数渴求坍涯棍的人们。
面对他们没日没夜的袭击,芜殇不得不没日没夜应战,我看着他把我宝贝似的放在身后,拼命厮杀,似乎忘记了没有人的目标是我,亦似乎忘记了我也算是一个精通邪术的人。我就这样,躲在他的身后,感受他的体温和空气中漂浮的属于他的气息。
不愧是慕芜殇,超越了不败神话乌衣匕涯。那么多伶俐的奇招异式,却无一人能与他对峙超过半分钟。待行刺的人渐渐少了,我们便开始游山玩水,寄情于景。此时,他不是身肩要职的第一捕快,我亦不是背负深仇的镖头女。像是一对无忧无虑的神仙眷侣,笑看红尘。
所有美好在一场凄迷的夜雨中轰然坍塌。
身着墨色夜行衣的刺客,戴斗笠,装备过时又丑陋,周围却散发着骇人的杀气。慕芜殇将我放在身后,照惯例举起坍涯棍,念动咒文。
我看到那人轻盈的剑法在坍涯棍的光芒里越来越寸步难行,我同往常一样拍手大叫:“芜殇大哥好厉害!”
可,话未出口,便发现已完全被压制的黑衣人突然上前一步,慕芜殇的坍涯棍瞬间穿透了他的身体,同时他用最后一口气飞速飞速翻转手腕,弹指,而后断气。一瞬间的动作,我立刻感到一阵尖锐的风向我袭来,我来不及躲避,一根墨色的银针瞬间穿过我的身体。
卑鄙的刺客,居然用毒针!
剧烈的疼痛迅速蔓延全身,我无力站立,跌倒在地,只看见自己的手臂在渐渐被暗紫色覆盖,气息亦迅速微弱下去。
丢下坍涯棍,慕芜殇俯身抱住我,眼里无尽的焦躁烧灼着我的脸颊。我的气息愈渐微弱,甚至无法辨出他惊诧而绝望的声线。
“迷迭蛊!?”他说。
迷迭蛊?迷迭山庄的奇毒迷迭蛊!可是,迷迭山庄的人怎么会针对我呢?一连串的问号在脑里扩散,我却不能再想,所有的思绪已然沉重得无法控制。
我是在扬州城阴森难耐的监狱中醒来的。
老鼠的尖叫此起彼伏,蟑螂臭虫的身影若隐若现。刚睁开眼我便打了个寒战,然后感到背后有一股暖流窜入全身。
悄悄别过头,慕芜殇正在我背后盘腿而坐,他微闭剑眸,双手贴住我的背,口里念念有词。
发现我看向他,慕芜殇终于停止念咒,敛起动作微笑看我:“笙儿醒了呀,快来跟我学治愈咒,日后再中了毒,也好自行排解。”
“不要,笙儿可不比姐姐,打小最怕背咒!”
我一下跳出几米远,纵使清楚学习治愈咒何其有用何其难得,也不愿增加一点点,他能够放心离开的理由。
如果可以,请让我成为不谙邪术不负家仇的寻常女子,从此死心塌地跟随慕芜殇。
“芜殇大哥干嘛穿成这样,我们又怎么会在这里?”为转移话题,我连忙指住慕芜殇身上的狱卒官衣,满眼狐疑。
“我要救你,还要保护你呀,这地方吃喝不愁,还有免费看守卒,如此实惠。”慕芜殇的笑容邪邪的。
一代传奇慕芜殇竟然申请成为扬州官府的看狱小卒,我哑然失笑,却感到心里暖暖的。
慕芜殇教我使坍涯棍,我看到他一袭简陋卒衣立在狱房中央,高举神棍轻念咒语,刹那间,光芒四溅,稻草席尽数飞上头顶,化为粉末纷扬飘落。
我拍着手大喊道:“芜殇大哥好厉害!”一如当初。他也露出我熟悉的邪气笑靥,说:“笙儿,你试试。”我点头,却心不在焉,把咒念得像个不谙邪术的常人。
慕芜殇并不烦躁,面对我,坐在狱中的稻草堆上。他总是轻点我的鼻尖,宠溺地笑:“笙儿啊,你又错了。”
我吐吐舌头,惭愧地望着他。而后仿佛看见芜殇笑容的巨大背景里,有四合院中那株盛放到极致的杨树和杨树下笑靥如花的姐姐。
行刺我们的人明显减少,而我们却没有哪天不被袭击,但奇怪的是这些人居然都是针对我,他们出手狠毒,招招毙命。我不知道我究竟招惹了谁,枉费有人如此费心置我于死地,只是看着芜殇在无休止的拼杀下日益憔悴的容颜,我的心痛了。
“芜殇大哥,你还是走吧,我们本无瓜葛。”
“赶我走?大丈夫一言九鼎,笙儿存心要我成为出尔反尔的小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