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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天赐良缘于斯人也

当我大姨参加了朱德青年队,并跟八路军中的老红军毛胡子谈恋爱的时候,我二姨则在枣庄被矿上的“二鬼子”工程师范德昭追求着。

大家还记得我二姨手工不错吧,她同几个情投意合的小姐妹不是在枣庄洋街上(鸽子楼附近)开了个小店吗,按现在的说法应叫“工艺美术品商店”。问题就出在这小店上。

这天,两个鬼子喝醉了酒,来到了她们的小店。一开始是说虎头娃娃鞋大大的好,慢慢地就开始说花姑娘大大的好了。小店的老板无论怎么递烟让茶也没用,两个鬼子开始动手动脚。几个姑娘吓得就想跑。还是那句老话,别忘了,那个时候的妇女都是小脚,跑得慢,所以,鬼子于她们而言就像饿虎扑食。

但是,也别忘了,我二姨却是大脚。所以,她跑出来了。刚一上街,迎面撞上了一个大高个。此人头戴日本战斗帽,一副金丝眼镜。走在街面上完全是一副鹤立鸡群的感觉。此人就是矿上的总工程师,人称“二鬼子”的范德昭。当时,枣庄矿的工人还给他编了个顺口溜:“战斗帽戴在脑袋上,金丝眼镜架鼻梁,一口好牙也要把金牙镶,手里拐着小拐杖,手指夹着朝日烟,用日本的火机来点上,闷声闷语话语少,心里想啥难猜想……”(在这里顺便给我这个多灾多难的二姨夫求个小公道:他的牙并非是好牙,是没办法才镶的金牙)。

“哟,小姐,跑什么……”范德昭一开始挺不高兴,但马上惊圆了嘴巴,“咦,你不是吴村镇的那个俊妮吗?”

我二姨更加惊惶了:“你……你是……谁,俺不认……认识你。”

范德昭不慌不忙地说:“你忘了,我是那个通译官,去过你们吴村镇,吃过你妈烙的菜煎饼……”

这一说,我二姨好像想起来了,但这并没有减轻她的惊慌,她挣脱着还想跑。范德昭当然不会让她走。事后,我的这位二姨夫曾说:在他看来,这是天赐良缘。

“怎么回事,你撞上鬼了……”

“是日本人……”那时,老百姓习惯称日本人(后期才骂“鬼子”),就连骂人也爱说“你日本人揍的呀”。

范德昭终于听明白了,当下骂了句“狗日的”,拉着我二姨就住店里走:“走,你领我去,我看是哪两个混蛋……”

两人赶到的正是时候,两个鬼了一人堵住了一个姑娘,一个鬼子正在扒姑娘的衣服,一个鬼子正在用鼻子嗅一个姑娘的小脚,大概是感到新奇,嘴里咿哩哇啦地说着什么。

“八格!”范德昭断喝一声。两个小鬼子收住了手脚,定睛一看是通译官,很是扫兴,同时又有点害怕。

范德昭接着用日语咿哩哇啦一番。两个鬼子耸耸肩,悻悻然地溜了。

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我未来的二姨夫救了我二姨和她的几个小姐妹。小店的老板更是感激不尽。非要请范德昭吃饭,以示谢意。

范德昭大方地说:“你别请我了,我还是请你们吧。让她们都去……”我二姨夫怕单请我二姨她不去。

小店老板根本不知怎么回事:“那能让你破费,还是……”

范德昭说:“你以为我是请你吗?我是请她、请她们。我和你们吃顿饭,日本人以后就不敢来欺负你们了。哎……你叫什么名字。”范德昭压低了声音戳了我二姨一下。

我二姨一个愣怔,脸一下子红了:“俺叫槐……槐花……”

“好,好好,人如其名,人如其名……”

小店老板听说两人早说“认识”,马上奉承说:“哎呀呀,范先生好眼力,槐花姑娘是咱这最俊的姑娘,外号‘镇洋街’。哎呀呀,这顿饭说么我来请,这叫借花献佛呀。”他当然希望有个靠山。最后,到底还是小店老板掏得钱。

……

……

一开始,几乎所有的人,包括二姨的几个小姐妹、小店老板、甚至我二姨本人,都认为范德昭不过是逢场做戏,就像出入于烟花柳巷寻欢作乐一样。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二姨发现这个二鬼子是真的,他真的是想娶自己。

首先,我二姨发现,这个二鬼子从不仗势欺人,相反,对中国人还特别好。他很少喝酒,更不喝醉。每次来店里,就在店里跟她啦啦呱,只要她不愿意,两人就不上街。认识好长时间了,只是握了握她的手。

“槐花,你就嫁给我吧……我会对你好,让你吃香的喝辣的,不受一点罪。”那时的人们都爱这么说。

“吃香的喝辣的倒……不必,只要两人好。”说实在的的二姨也喜欢上了范德昭。说不喜欢是假的,一米八的大个,长得又白净,又有文化又有钱(月薪合到300块大洋,鬼子可看重他哩)。

“我当然会对你好,我从见你第一眼时……”

二姨拽拽衣襟,说:“你……你以后要是去窑子里,千万别……别染上脏病……”那时的男人,尤其是有钱的男人,几乎没有不去窑子里的。

“我保证从此不去窑子。”

“俺不信,你说你连日本娘们都……都睡过。”这就有几分吃醋了,“还不给人家钱,你坏……”

范德昭开怀大笑:“哈哈哈,那是过去,以后再也不睡了,她无论哪国的娘们,任谁也比不上你。”

“俺不信……”

“天打五雷轰,任你处置。”范德昭一副慷慨就罚的样子。

“那俺用脚踢你。”未了,还没忘了来上一句:俺爹就喜欢俺娘踢。

范德昭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一蹦:“那你也天天踢。”

“踢就踢……”一脚出去,踢出了他们人生中的第一脚。

“还有,你要是娶小的话,也行,要等俺有了孩子以后。”那时的有钱人,很少有不娶小的。

范德昭一个立正:“我保证不娶小的,一辈子就爱你一个。”

“真的?”我二姨即惊喜又有些不相信。

这次范德昭没有开玩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在以后的岁月里,俩人真的做到了相互关爱,相敬如宾,相濡以沫。俩人甚至从来没有红过脸。当然,我二姨也从来没有踢过他。俩人共生育了一男一女。我的这两个苦命的表兄妹,我还会在后面有重点的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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