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人生若只如初见（二）
听见白衣公子的话音刚落，臭老鼠本来就生的不大的眼睛立刻眯得只剩下一条缝儿，笑得像朵皱纹花儿，自己都似乎尝到自己的嘴巴甜的像抹了蜜似的，跃跃欲试等待着主人的表演！
可一挪动身子，小家伙便忍不住哎呦了半声，另半声活活吞了下肚去，并立刻屁颠儿颠儿的笑道：“小的苦水镇小石头，多谢大人方才的救命之恩！小的无以为报，愿意肝脑涂地侍奉大人，以报大人再生之德！”说罢翻身跪在车厢内朝白衣公子稽首一拜，额头咚的着地，隔着厚厚的地毯愣是震得车厢直抖！
臭老鼠拜下的瞬间似乎瞧着白衣公子的脸也在抖动,是感动吗？这家伙心内那个喜啊乐啊，感叹这些年混迹于酒肆食坊,听的那些说书人鼓捣的文绉绉的破玩意儿还算派上用场了，话说这臭老鼠对自己刚刚的表现那是相当惊艳也相当满意！
其实臭老鼠知道，这临江楼的薛不平薛大掌柜根本就不会而为了一个鸡腿儿“咔擦”了自己！
为什么臭老鼠这么笃定呢？说来话长，一来嘛，自己这些年在他那里混吃混喝还少吗？有了经验不是！这次犯的事，顶多屁股上再开几朵花罢了，再说自己这屁股上花开的也忒多了点儿，所谓虱子多了不咬人，自己也不在乎再多开个几朵儿了；二来嘛，是个小秘密，自己握住他薛大掌柜的一条小尾巴！嘿嘿！再说，娘亲去世前这家伙没少骗娘亲的手摸，自己今夜不就是摸了他刚续弦过门的婆娘的小手两把吗，顶多屁股开花变成被他打个半死吧！
说实在的，今夜实在是太恰巧了才会窜进这车内，不想倒是天助自己了，这马车竟然是去往西边儿的，看来那个说书人说的“否极泰来”，还真的来了！
所以嘛？综上所述，刚刚臭老鼠这“救命之恩”一说，只是演给眼前这个贵公子听听罢了，以便自己能够顺利的跟着他的马车往西行，臭老鼠在心头暗暗窃笑！
额头和车厢底儿亲嘴亲了半晌，只听见白衣公子抑制不住的笑出声儿来，那笑声.....那笑声如此清朗，仿佛能把九天之上的阴霾都驱散，阅人无数的小骗子终于知道自己遇到对手了，头始终不敢抬起来，发间的汗水顺着双颊滴到华贵的地毯上！
小石头瞧着自己手上还没舍得放下的鸡腿儿和白色的毯子上黑黑的爪子印，心内一抽一抽的，自己怎么可以脏成这样，啊？慢慢的感到自己的眼睛也开始要冒汗了！
“小石头？！嗯.....不错的名儿，起来吧！”白衣公子懒懒的一句话，小石头如获大赦！
倒底是孩子的天性，一起身便撒欢叫道：“哎呦喂！亏得没把大人漂亮的车抹油啰，我的鸡腿呦！”一边说，一边大快朵颐的吃着鸡腿，满嘴满脸都是油，吃完鸡腿，油腻腻的爪子掀开窗帘，将骨头全数抛出车外，看了看窗帘上的爪子印，叹了口气，便就着窗帘把嘴也擦了，脸也抹了，做罢，朝半躺着假寐的白衣公子呵呵干笑两声！
白衣公子瞧着这家伙报复似的往窗帘上擦手擦嘴，并未多言，只丢了一个团垫到车门口的旮旯里，方才似身为淡笑着，却又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道：“坐远些，熏得很！”
小石头是惯看人情冷暖的，最通晓世故人情，并不恼，却只低头做小狗状左右嗅了嗅自己的衣衫，尴尬地笑道：“是有些味道，今儿个在酒席上熏的......熏的，今儿那薛大掌柜续弦，请得的都是些没头没脸的，身上的味儿好不到哪里去，熏到大人了，我躲远些.....躲远些！”后面三个字几乎是咬在嘴里没吐出声儿的，小家伙多怕白衣公子一句话，让他躲到车下去！这个机会自己等了多久啦，不能有失！
脸靠在车门口的团垫儿上，这团垫儿的面料端是极好的，自己这辈子也只是第二次见过这般好的料子，苦水镇是找不出来的！
小石头把巴掌大的小脸靠在锦垫儿上，轻轻摩挲着，像回到儿时。
或许是刚才大惊大喜、大演特演太耗费精力，不到片刻的功夫这小家伙居然能睡着了，不仅睡着了，还梦见了许久不曾梦见的娘亲！莫非娘亲也知道自己可以离开苦水镇西去昆仑山了吗？
“娘亲.....娘亲，等孩儿去到昆仑山，见到王母娘娘，借到昆仑镜我便可以找到爹爹了，娘亲你放心吧！”本是个喜梦，可却偏有大滴大滴的泪水从这小家伙紧闭的双眸中冒出来，滴在锦垫儿上，迅速被吸干！
“公子，白水台到了！”红光洪亮的声音从帘外传来，睡在帘内的小石头从梦中惊得跳起来，头咚的撞在车顶上，倒把驾车的红光也吓一大跳！
白衣公子失笑，小石头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吸了一下口水，不好意思道：“我这人嘴馋，睡觉光爱流口水了！”一边说一边用肮脏的袖子擦着刚刚靠在垫子上的半边脸儿，一边擦、一边还抬手闻了闻袖子，又用袖子去擦那早已花吧料五的锦垫儿，似是极度内疚！心内却想，原来泪水和唾沫闻起来味道也是不同的！
“别擦了，反正要丢的！”白衣公子一边说一边下了马车，红光顺手给公子披上银白色的貂裘大氅！
小石头在车厢内一怔，“大人，如此好的枕头，不如给我吧！小的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般好的料子呢！就是薛不平娶的青丘的续弦今夜也没穿上这样好的料子的喜服呢！”小石头一边碎碎念，一边把锦垫儿塞到自己衣襟里，肚子忽的大起来，一下车，重心不稳，咕噜噜滑稽的跌了下来，逗得红光忍俊不禁嗤笑出声，却没有刚才那般讨厌这个小家伙了！
白衣公子负手而立，许久才道：“好了，小家伙！快回家吧！”
小石头一下便错乱了，难道刚刚的喜悦只是梦幻泡影吗？自己明明已经向娘亲的在天之灵禀报了，说要到西昆仑见王母，这才刚出苦水镇，怎么能这样就回去呢？
“大人.....大人.....”小石头噗的跪着爬到白衣公子脚边，声泪俱下：“求大人收留小的吧！小的乃无亲无故之人，苦水镇没有小的的家！小的自娘亲死后便无人可依、无家可归、无处可去、无力自保，只得在镇上四处讨食流浪，能讨的都讨遍而了，今夜里连平日最大的施主都得罪了，此时若再回去苦水镇便只是死路一条！可小的.....小的不能就这样去死，小的在母亲腹中便和母亲一同被薄情的爹爹抛却！出生后和母亲相依为命，八岁上母亲死前，我在她面前发誓，此生一定要找到负心的爹爹，为母亲讨一个公道，如今大愿未了，我不能死啊！大人......”
石头只顾着往地上咚咚咚的磕头，因白衣公子背对着自己，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一旁的红光早已泪流满面了，这恐怕也是这颗小石头这家伙今生活到这会子，最真情流露的一次了吧，但凡铁石心肠也能感化吧，他在心内默默向上苍祷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