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小说曾以《暗夜花开》为名在起点中文网上发表,后因对作品构思不满请编辑将整篇删除。现因此名不能使用故改为《花开暗夜》,以新建方式重新上传,在这之前有在红袖添香网以《暗夜花开》发表,故不属首发。特此说明。
——伊之翼
一
夜凉如水。
幽冥城的子民延续着早睡的习惯,寂静的古街上漂浮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我对这种香味莫名熟悉,曾有一个异国的白胡子老头说,我出生在一个栀子花盛开的部落。
对于出生,我没有任何记忆,也并不觉得这很重要。时间还早,我刚刚执行完任务,精神抖擞,黑夜是杀手的白昼,作为殿堂的顶级杀手,怎么可能在白昼里有睡意呢。
熟悉的黑袍如时出现在面前,只有神父可以这样悄无声息地靠近我,这说明我的修为还不够高。
“双子星,你可知错?”神父的声音融入黑夜的清冷。
“任凭神父责罚。”我低着头,单膝跪在青瓦上,语气是一如既往地恭谨。
我的错,是不该放走那个小女孩,让目标逃脱是一个顶级杀手不应该犯的错误。不过,我可以确定,她进屋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藏身在屋梁上的我,也无法从断气的随从嘴里得到任何线索。她只是一个孩子,一个一无所知的孩子。
“去,把她带回来见我。”神父命令,语气不容反驳。
我的心,蓦然震动,为了这个素不相识的孩子,我抬起头。看到一张没有表情的白色面具。唯一泄露在面具之外的是一双仿若早已洞悉一切的漆黑如墨、晶亮如辰的眼睛。
“是。”这是我唯一能做的回答。
神父扔给我一袋珠宝,是这次行动的报酬,说明客人对结果很满意。他向来赏罚分明,对我也不会例外。杀手殿堂每一个顶级杀手大概都有很多珠宝,可是不管多昂贵的珠宝,当拥有很多而又无处可用时,就会形同摆设。摆设不代表没有价值,只有最好的报酬才能配得上最好的杀手。
没有多余的停留,交代完任务的神父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像一只黑色的蝙蝠融入无边的黑暗,悄无声息,一如来时。我像以往无数次那样,安静地目送着他远离,也很像以往无数次那样,熟悉的黑色的背影没有回头。
我没有马上行动,还想独自在屋顶安静地待会,这个有着淡淡花香的夜晚,引起我吹笛的兴致。
脖子上古银短笛是神父送的,是我长这么大收到过的唯一的礼物,短笛上雕刻着纠缠的奇怪的花藤,仿佛纠缠着一个极大的引人深究的秘密。
神父说,我是在月圆之夜的月蚀之时降生的,只有这支特制的短笛可以平抚我月圆之夜的躁郁。在月圆之夜以外的日子,它是我最亲密的朋友。
每个月圆之夜都是我成长的一个烙印,每一个烙印都只能烙在神父的记忆里,他陪我度过每个月圆之夜,而我,只能从第二天躁郁的力量消失之后努力去回想前一晚的情景,然而,除了头恣欲裂的疼痛,我已经想不起任何事情。
我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神父说,这是因为体内躁郁的力量越来越大,等到有一天,力量大到可以胜过神父的时候,我就可以帮我他实现他一生中最重要的计划了。
短笛的缕缕清音被清凉的夜风渐送渐远,栀子花的香味袅袅而过,这个时候如果有人抬起头,会看见漫天星光下,一个身着夜行衣的长发少女正安静地端坐在屋顶。
二
小女孩被安置在城主府中的贵宾客房中,房间弥漫着淡淡迷香气味,她今晚惊吓过度,如果不用迷香只怕难以入睡。我在她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尝试过各种迷香的药力,也略懂迷香的制作与破解之法,这是每个杀手必须训练的内容之一。
夜光如银,倾泻在小女孩洁白无暇的脸上,睡梦中她宁静安详,我忽然想再看一眼那隐藏在长长的睫毛之下的灿若星辰的眼睛,为什么我在第一次见到那双眼睛的时候感觉仿佛见到的年幼的自己。我是一个杀手,如果神父发了话,要杀的目标即使是另一个自己,我也不能再放她走。
树叶浓密,足以遮挡我的身躯,那如银的月光被我避开。这可是幽冥城主的府邸,作为幽冥国都除王宫之外守卫最森严的地方,我花点时间小心观察是极有必要的。我想,能够同时得到城主和神父的重视,小女孩的身份应该非比寻常吧。
理智很快告诉我,杀手对目标有特殊情感这决不是一个好的预兆。
当我背着小女孩跃上屋顶,即将跳出城主府的那一刻,预感灵验了,武装完整的幽冥城主像一座黑色的灯塔般安静地守侯在屋顶。
在幽冥城的几乎无人不晓城主的事迹:据说,他幼时喝过神兽之奶,少年时随父出征,十八岁空手搏熊,二十四岁登上城主之位,至今未遇对手。
今夜,在漫天星光下,我与传说中的城主不可避免地相遇。当他高举手中兵器攻向我时,我感到仿佛千斤压顶,雷霆扑面。瞬息之间,我便断定,此人是我平生所遇之最强对手。
神父说,真正的高手,在有生之年能遇见对手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我的愿望从来不是做一个站在顶峰的高手,我只想做神父手下最得力的杀手。所以,当我真正遇上对手时才知道,不到最后一刻,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我们两人的兵器都是千年寒铁所铸,其样式也都根据自身优势特制,不受世俗所拘。城主的兵器胜在可以提升力道,我的兵器胜在灵活可变。小女孩在我背上沉睡,双方都不得不顾及她的安危,一时之间,双方都不敢放手一搏。显然,在这样的顾忌之下,灵活者胜过力大者。
城主担心久战,小女孩会醒过来,她若醒来恐遭不测;我担心久战,会引来官兵,也同样担心早醒的小女孩会遭遇意外。双方都急于速战速决又不得不小心应对。深夜的屋顶寒光阵阵,打斗中,城主不经意地留出一空隙,我抓住机会毫不犹豫地飞身跃过,等醒悟过来是城主的故意所为时,锐利的兵器已刺过胳膊。飞溅的鲜血在半空中盛放如花。
来不及疼痛,打开缺口的我快速甩出暗器,及时拉开和城主的距离,接着迅速跳下屋顶。下意识的,为了不把危险带回杀手殿堂,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与之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身后响起烟火腾空的声音,可想而知是城主发出的阻截信号。
我没有回头,更没有停留,一路跳跃,掠过无数的屋顶和树梢,像一只卯足了气力的离弦之箭在风声鹤唳的黑暗中寻找出路。
夜色茫茫,不知道神父是否还在大殿中等候着我的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