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战。”司空栎叫她。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应。她知道他在叫她,然而,她不是青战,司空青战。犹豫间,她听见司空栎叫她:“孩子。”孩子!眼泪突然间就要涌上来。她微微张开嘴,咬紧牙,不让自己哭出来。
司空栎示意她坐下,她在他坐下之后在他斜对面坐下。“青战,司空青战,就是你。这么些年,我们唤的司空青战,就是你。就是现在坐在这里的你,不是任何的其他。我们爱的,并非是司空青战这个名字,而是你,真真实实的你,青战。”司空栎在讲,讲很多话,她只是温顺地听,司空栎知道她并没有听进去。她过分的礼貌和谦逊表明她的疏远和谨慎。
司空栎也只能叹息。
弦来了。她却以敌意的眼神看着他。
“青战。”弦温柔而心疼地唤她。
“我……”一句“我恨你”几乎脱口而出,然而只说了一个“我”字她便突觉自己是没有立场说这种话的。而且,她不恨他。只是有着模糊而强烈地感情,不知如何表达。到底是怎样的感情?一直以来被他温柔呵护着,虽然会在他不在的时候受伤,但是一直,只要想到他,就会很勇敢,就会无所畏惧,就像身后有着后盾一样。却爱上了他。幸福与痛苦并存的隐忍的爱。本来就纠结的感情在突然发觉自己的定位始终是错误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已经变成了怎样的面目。
只是难受。
看见他便心里难过他不是她的。想说“你走”,还是发觉自己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倒是他,有资格对她这样说。于是她忍了泪,转过身去。弦拉住她,她像惊了的谨慎敏感的兽,惊恐地仰望他。他的唇却压了下来。她惊恐诧异地睁大了眼,望着他,他双手紧紧箍住她的身体,不让她逃离,她挣扎,挣扎不过,也就放弃。她深深地望着他,他睁开眼,坦然而坚定地迎上她疑惑不安的目光。面前这个温润如玉却又可以有多种面目的男子,是她一直依赖着,习惯着,爱着的。他的吻如同守护,如同安慰,像他的琴音一样,使人安定。青战红了脸,闭上眼,他亦闭上眼。
弦的吻渐渐离了她的唇,向下滑去。楼梯上郁芷慌转身以询问的目光看司空栎,司空栎却揽过郁芷,悄悄进房。
她的泪落到他的脸上。弦站起来,将她揽入怀里,紧紧抱住她微微颤抖的身体,久久,说:“司空青战,只是一个名字而已。谁都可以用,因为你用了,它才有了意义。”她颤抖着,他感受得到她颤抖的身体和潮湿的呼吸。“是‘司空青战’因你而有了意义,意义是你的,是你给了它意义。”
“青战……”弦在他耳边低低地唤着,“青战……”一声一声,直到她点头,他仍是唤着。她哭得说不出话,在他怀里努力地点头,抽噎着说:“我在。”
天不亮,青战就惊醒,不记得梦中到底发生什么,只记得自己是如此恐惧。
她又一次来到这里。谁都不知道她会来这个地方,弦也不知道。最初只是因为想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莫名地行到了墓地,于是就来了。安静的墓地,亡灵也是安静的,白色的大理石的墓碑林立着,安静而肃穆。这是寄托哀思的地方,在青战觉得,却没有那样浓得化不开的悲伤。毕竟,生命都结束了,又有什么事严重到什么地步呢?
死后事,与己无关。
既然与己无关,就不会那么深切,那么悲切了。漠然也好,超然也好,到底,能换的心上的安宁。
她会在石阶上一直走,安静地走,累了,在某个地方坐一坐,听风声,听阳光碎落地声音,听那些亡灵的故事。有什么鸟在低鸣着,沙哑沉寂的声音在空山上回响。
她像幽灵一样在墓地之间穿往。什么也不想。她累了,不想再去想任何事。
累了,就像以往那样坐下。只是觉得好困。
当她醒来,居然是在家里。是在司空家。睁开眼,郁芷扑上来紧紧地抱着她哭,哽咽不成声,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不顾形象。司空栎过来抱着郁芷,说:“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她居然看见,司空栎的脸上也有泪水。她的心里是疼痛悲伤愧疚的,紧紧抿着嘴,眼里滑出泪水。
她听到郁芷说:“孩子,孩子,我的孩子……”这是怎样的疼痛?难道心是丝线织起来的么?每一根线都连着神经,那么,是谁在将那些线一根根抽出来?
“对不起……”
弦说:“再也不要到我找不到的地方去,好不好?答应我,青战。不要让我找不到你。我会……着急的。”
“我不知道。”
“你不用知道,答应我就好。”
“司空弦,你在诱骗我。”
“叫我弦。答应我。”
不知道。
“不要睡,青战,醒醒……”
夏步来看青战。
只一声“还好么”便再无言语。夏步也是不好的,人消瘦了,一副颓唐的样子,青战问得淡淡的烟草的味道,心里涌起深深的难过,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呢,从来没有见他如此颓废,是动真情,伤真心了。久久地,青战也只是深深地道一句:“别,别吸烟。”夏步转过头去,望着窗外。突然身子一紧,怔怔地。青战向窗外看去,是半夏。
巧。
青战几日不去上课,半夏心下担忧,到导员办公室时,翻了翻请假单,发现青战请了不短时间的假,理由那里写着“奔丧”,是导员的笔记。想着去看看她,总觉得没大有立场,也觉得青战此时应该想静一静,想其家人定也在悲伤之中,不好叨扰。子禋听半夏说了这事儿就担忧不已,约半夏一起来,可是半夏还接受不了这样的变故,且那日课满,每法来。子禋约夏步一起,只是那时夏步自己情绪也不好,比现在还不好,听说了这事心情就更糟了,来了怕是非但不能安慰青战,反会使她更加难过,在家里调整了一天的情绪才来。子禋来过后知道青战身世的事诧异极大赶忙通知了夏步不告诉他让他自己知道了怕会灭了子禋。后来遇着半夏,子禋便劝半夏去看看青战,他是想人多一些,热闹一点,青战也许不会觉得那么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