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弟参见皇嫂。”
“都随沿儿下去吧,以后在宁鸾殿,你们要时刻谨遵沿儿的命令。”旗麟吩咐道。
“是!……”
待闲杂人等退出宁鸾殿,旗麟嗤笑出声,讽刺道:“风王爷今儿吃错药了吧?怎么这么懂礼数啊。”
“你……”万俟清风凝目出口,仅出一字便鄂然而止。他兀自示意旗麟,将门关上。后者则是看看他,不为所动。
“皇弟且跪着,待本宫心情好了,自会要你平身。”旗麟不以为然道,自顾自的将点心送入口中。
万俟清风实属无奈。多年的内功修为让他察觉,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宁鸾殿,且这双眼睛的主人,功力非常深厚。
临近正午。
“皇弟请起。”旗麟笑道。
万俟清风站起,道:“不知琵琶弹奏的十面埋伏,皇嫂可有听过?”
“没有。”旗麟顺口答道。转而一想‘他为何此时提这个?我让他跪了两个时辰,就算青天白日的,他有所顾及,也不可能如此甘心的忍气吞声,他至少也要对上我几句。莫非?他说的十面埋伏话有所指。’
“十面埋伏?皇弟看,我宁鸾殿外可有此番景象?”旗麟沉思片刻,问。
‘不错,是比仙鸾时候聪明多了。’万俟清风暗自心喜,张口却无音。
‘绯翼的功夫都感觉不到的人,功力定不弱。你宁鸾殿外有这等人士,必定想从你身上图得什么,你要小心。’旗麟依着他的嘴型读出了他的意思。随即回了句:“老鼠总喜欢躲在暗处偷看,一寻见时机就会跑出来害贱人。然本宫,就是有个逮老鼠的癖好。”
万俟清风唇语:“麟儿要多加小心,我会在安排人暗中匍匐在你住处附近,随时响应你的举动。”
“等逮住了老鼠,本宫赐予你当宠物玩。”旗麟道。
“宠物?”万俟清风笑疑。继而又用唇语:“麟儿,原来你的担心和我一样。同样害怕,这只暗地里的老鼠曾今看到过不该看到的景色。看来,你还是在乎皇兄的感受。”
“当然。皇弟,看看吧,今日陛下赏给本宫的物件中,可有你喜欢的?”旗麟问着,就起身移步。
“臣弟若喜欢,皇嫂就会送吗?”万俟清风问。
旗麟美美一笑,示意他快点挑。良久,万俟清风将一柄和田玉镶红绿宝石的袖珍匕首放于掌中,道:“玉色上乘,宝石更是千挑万选的极品。只可惜,没有鞘。”
“给我。”旗麟一手将精美匕首夺过。随即笑呵呵的走出宁鸾殿,万俟清风疾步追出,却听得她说:“王爷且回去,本宫要去看陛下了。”
万俟清风愣神‘她之所以让我挑选,就是为了拿我挑选的珍爱送给皇兄吗?’
“皇后娘娘,沿儿跟着您,您慢点……”沿儿喊着跑着追着,终究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追上了旗麟。
“大胆宫女,没看到是皇后娘娘吗?如此横冲直闯的,成何体统!”沿儿厉喝。
旗麟瞧着已然垂首跪在身前的宫女片刻,对沿儿道:“没什么,她定是有急事。不像本宫,成天的养尊处优,无事闲逛。让她先走。”
“可,皇后娘娘,您是一国之母,岂有让宫女的道理。”沿儿劝阻。
“怎么不可有,道理是人做出来的,本宫的做法,自有本宫的道理。我们给她让道。”旗麟反驳,最后一句,可谓是实打实的命令。
沿儿不再造次,当即就按着麒麟的说法做了。
“谢皇后娘娘。”宫女高声道了句,就赶忙起身走过。仅是一个有心的回望,恰巧落在了旗麟眼里,后者如宫女所愿的出言叫住了她:“你是容妃?”
“娘娘真会说笑。昔日的容妃已死,活着的只是个不起眼的奴婢。”容妃转身跪地道。言谈举止谨慎得当。
“你现在在哪当差?”旗麟问。月初惨遭害死,她倒是没有忘怀,但倪伯杰当初让月初跟在自己身边的意图,她亦是已然明了。
所以,不管月初是谁所杀,对旗麟来说,是好是坏还不一定呢?
“回禀皇后娘娘,奴婢在长乐宫当差。”容妃答。
“哦。太后大恩,为你争得一重生的机会,想来你在姑母宫中,也必得重用。”旗麟道。昔日倪太后杖毙燕妃之前,容妃在太后面前的信誓旦旦,似乎还在耳畔回旋。
“皇后娘娘明鉴,奴婢在太后娘娘宫中,只是干些闲活。重用,谈不上。”容妃道。
旗麟不再发问,道:“你走吧。”随后自顾的迈步离去。不肖多时,她便与沿儿一前一后的行走在小拱桥上。
桥下,是结结实实的冰。
“啊!”旗麟一声惊呼,脚下一滑,整个身子就捎带着上前搀扶的沿儿一同向拱桥的右栏倾斜……
“皇后娘娘!”说时迟那时快,容妃呼喊一声,第一时间出现在旗麟身边,一手拉住旗麟、一手拉住沿儿,将二人稳住在桥的中央。
惊魂未定的沿儿,似是本能的对容妃道谢。
容妃微微笑,连连道:“这些都是奴婢该做的。”目光锁定旗麟,她既失望又担忧。
见旗麟垂着头,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沿儿上前问道:“皇后娘娘,是方才的慌乱令您丢了什么东西吗?”
“不是。”旗麟一口回绝。随后对沿儿道:“方才我们刚走上小拱桥的时候,可不见桥上有了什么旁物。本宫清晰感觉,本宫是因脚下踩到了一样类似与毛笔的东西而摔倒的。”
经旗麟这么一说,沿儿彷如醍醐灌顶,回了句:“对呀,我们上桥时,确实不见桥上有什么东西。莫非皇后娘娘您怀疑有人蓄意加害?”
“嗯。”旗麟回应。
“那,会是谁呢?”沿儿疑惑出言。
站在一旁的容妃,自是如履薄冰。旗麟险些跌倒的原因,天知地知她知。
“皇后娘娘,要奴婢帮忙找吗?”容妃问。
“不必了,你方才很慌乱,定是有急事。如今本宫已然安然无事,你便忙你的去吧。至于你该获得的赏赐,本宫会命人送去给你。”旗麟道。
“是。谢皇后娘娘,奴婢告退。”容妃得令,速速退去。她俨然感觉的到,如今的仙鸾,已然不是当初那个头脑简单、心眼单一的女子。
寻了许久。
旗麟陡然伸了伸腰,对沿儿道:“真相只有一个,本宫已然心中有数,就算不是她,也脱不了关系。”
“谁?”沿儿疑惑出声,随即一想‘容妃慌慌张张撞上皇后娘娘,娘娘认为她有急事,她也没有否认,方才明明已经走的不见人影了,为何会如此及时的赶来搭救,这不太奇怪了吗?’于是,她脱口而出一句问:“难道是……?”
“嘘……”旗麟示意她小点声。
“容妃。”结果,主仆二人异口同声。
“本宫也只是怀疑。”旗麟事先申明着,随即又说:“既然说了中午要给陛下送礼,总不好让他等太久了。”
“皇后娘娘说的对。”沿儿附和了句,笑呵呵的跟随在旗麟身后。
天脊国君寝宫。
“高庸,你去看看皇后来了没?”天脊国君第三次吩咐。已然显出一丝丝的不悦。
不肖多时,高庸的声音传了进来:“回禀陛下,皇后娘娘来了,来了。”
“嗯。”天脊国君露出一抹沉稳的笑容。
“陛下好!咦……?你的伙食可是比本宫的要好上不止几倍哦。”旗麟自是大大咧咧的随着自己的性子行事。一入寝宫,就不请自坐到桌前,又不请自做的徒手抓起一只鸡腿。
见旗麟咬上一口,露出美美的笑意。沿儿和高庸皆是心中暗笑,不免夹杂着些些的担忧。
“你们退下。”天脊国君依旧沉稳非常,命令下达的是不温不火。
待房间只剩下二人,天脊国君道:“鸾儿慢点吃,你如若喜欢,就天天来陪朕,缺不了好吃的招待你。”
咽下口中的鸡肉,旗麟回了句:“这样太麻烦了,倒不如陛下你直接吩咐御膳房,经后有了什么好吃的就直接送到宁鸾殿来的方便。”
“如此,你可还会经常来朕身边?”天脊国君问。
“我们啊,能不见还是不见吧。毕竟,现在的我还在生气着呢?免得我哪日一发飙伤着了你就不好了。”旗麟搪塞。
“就你,还能伤到朕?”天脊国君不信。
“你别瞧不起人,往往你认为不会伤害你的人,往往一旦出手,百试不败,到时候,你连哭都找不到地。”旗麟道。
“鸾儿……”天脊国君喊出旗麟的名字,却不肯继续说下自己的疑问。他自是认为旗麟话中有所指,他想问她在指什么?却又不知该不该问。
“你不感觉我是仙鸾的时候又笨又傻吗?总是被人欺负。”旗麟道。
“那时的你,没有攻击性,不像现在,言出句句如针,刺得朕好生难受。”天脊国君一语说罢,放下碗筷。
“你吃好了?”旗麟问。
她不是没有看出他不开心、他难过。实际上,她忍不住的想要安慰,可她不知道安慰之后还能做些什么?她还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去做他的女人吗?
仙鸾或许能够办的到。但旗麟,铁定办不到。
天脊国君没有回答,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道:“不要离开。朕的心,只为你一个女人动容。”
旗麟手中的筷子很不争气的跌落在桌上。她看向天脊国君的眼睛,只是那么一下,就心虚的躲闪开来。
良久,旗麟说:“按你们这个时代的观念,你怎么能够接受一个不贞的女人?”
“不管怎么样,朕已经接受了,纵然做的还不够,但朕会努力的。”天脊国君道。他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当初她初入宫时,被诊断出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他竟是那般不由分说的留下了她的孩子。纵然之后发生的事情让那孩子在娘胎夭折……
“接受?我也以为陛下你的度量真的是能容人所不能容,可惜,我那可怜的孩子还是被你害死了,纵然是因为倪太后当中挑唆,但也不能抹掉你加注在我身上的伤害。”旗麟道。眼里情不自禁的就蕴出了点点晶莹,毕竟孩儿是娘心头一块肉。
“这件事上,朕确实对不住你。但鸾儿,朕会用朕生命的全部来爱护你,以及我们未来的孩子。”天脊国君诚恳,一副立誓的姿态。
看出他的认真,旗麟的心在痛。说:“我们的孩子……还早着呢。”
“怎么会?鸾儿,今晚来侍寝。”
“不。”旗麟想也没想的果断回答。
“呃?”天脊国君疑惑,劝慰道:“朕知道你对朕还心存怨怼,但鸾儿要清楚,你这一生,都注定是朕的。对你,朕永远都不会放手,如若你真想离开,那就从朕的尸体上踏过。”
“你……”旗麟很震惊,她怎么也想不到,天脊国君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是要挟吗?还是换着口气的挽留。
自那日旗麟入殿来找他,告诉她是旗麟,天脊国君就有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心总是不静,直到她伤了自己,万俟清风出现救驾,他仿佛看出了什么。旗麟和皇弟有关系,他不愿相信,更不要相信。
“朕是认真的,若谁要从朕身边将你夺走,也必须从朕的尸体上踏过。”天脊国君强调。
旗麟怔怔的注视着天脊国君良久,道:“果真如此,你会快乐吗?”
“死与不死,朕都不可能会快乐。”
“那你还要如此?你是在折磨人哪。”旗麟嚷嚷。
天脊国君额首承认,双眸自是将心中的情愫流露点点,执着道:“你是朕的,不管你是仙鸾还是旗麟,你都是朕的女人。”
“霸道!”旗麟吐露一词。
“霸道。朕喜欢。”
“你……实在是……太过分了,我简直对你无话可说!”旗麟叫嚷了声,腾的站起、随脚将座椅踢到一边,离开。
“鸾儿,晚上朕的步撵会去接你,你好好准备着。”
“不!陛下的耳朵应该没有问题吧,我都已经说过了,我不愿意。”旗麟大声吼着。
“皇后娘娘,您……”沿儿出现在旗麟身前。
“回宫。”
“是,皇后娘娘。”沿儿尾随其身后。
待回到宁鸾殿前,便因容妃慌慌张张的迎上前来唐突下跪而驻足。
“什么事?”旗麟问。
“有人要杀我。”容妃道。
“谁?”旗麟疑。
“陛下。”容妃抬头,声音勾勒着胆怯。
“哼,这稀奇吗?架得住你慌里慌张的跑来找本宫。”旗麟道。眼眸中自是闪烁着点点的不屑,偶然的瞧见了容妃左眼角的一颗黑痣,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
“是,在审理月初一案时,陛下就想要取走奴婢的性命。娘娘难道就不想知道,太后为何留下奴婢?”容妃反问。她自是不能在等了,如今,能够随意进出大殿而不被处罚的人也就只有倪仙鸾,她唯有接近她,才能够不露声色的完成使命。
容妃见旗麟面露疑色,故而道:“皇后娘娘,可否进一步说话。奴婢有要事启奏。”
旗麟犹豫了下,道:“随本宫进殿。”
“皇后娘娘这里,金碧辉煌可是更甚从前,不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皇后娘娘可有想起过容妃我的一丝好处。”容妃入殿后左顾右盼着道。
“你的好处?是颇有心计,还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旗麟反问。
“许久不见,皇后娘娘的嘴巴是越发厉害了。”容妃浅笑着说道。
“说吧,你要和本宫说些什么就快点的。”
容妃暗下决心,既然要仰仗倪仙鸾,就必须鼓捣出一些她不知道又对她有害的消息。于是容妃贴近旗麟的身边,小声声的问道:“皇后娘娘可想知道倪家之前那五个女儿是怎么死的?”
旗麟陡然一惊,她想了想,其实,她知道自己是谁之后,关于倪家的事情她已经不那么的关注了。若说有,就是倪伯爵,那个将受伤眼盲的她从山崖下抱上马车的男子,那个她首先认定的亲人。
“这个本宫没有兴趣。”旗麟拒绝。
容妃大失所望,身为倪家女儿,怎么会对之前几位的死因没有兴趣。如若倪仙鸾不是装的,那她也就太无情了,完全与刚入宫时的她判若两人。
“容妃,你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旗麟问。
“皇后娘娘,让奴婢留在您身边伺候吧。奴婢终是对你不住,心中总是愧疚难安,求您留下奴婢在宁鸾殿吧。”容妃猛烈的叩首。若不是刺鬼要求她不要暴露身份,她岂会如此作践自己。
良久。
“停了吧,你可是弄脏了本宫的地砖。”旗麟懒散道。
“那……那……奴婢现在就擦拭干净。”容妃抬首大喜,赶紧的用衣袖不停的磨蹭着沾血的地砖。
瞧着容妃一副哈巴狗级的模样,不知怎地,旗麟偶感一阵恶心,作势就开始作呕。
“皇后娘娘,您怎么了,多半是瞧见了不干净的东西,才会身体不适。”沿儿当即照顾起旗麟,身子一挡,巧妙的将欲上前服侍旗麟的容妃挤到一边。仅是无意的与容妃对了那么一下下的眼,沿儿就感觉身心冰冷。容妃这一刻看她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确切的说,是很恐惧。这种感觉,她在当初跟踪小韩竹查询月初一案是曾有体会。
“本宫没事。”旗麟安慰了一句沿儿,随后示意她让开,继而对容妃道:“你出去吧。”
“皇后娘娘,无论您要怎样对待奴婢,奴婢都心甘情愿的承受,因为这是奴婢欠您的。人活在世上,欠下的债就是一定要还的。皇后娘娘请好生休息,奴婢这就告退。”容妃道。沿儿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说她不干净,她也是,一时竟没控制住情绪,想必,那沿儿看出了什么,若真如此,她得想个法子了结了她。
瞧着容妃踏出宁鸾殿的门,沿儿问旗麟:“皇后娘娘,您当真要留下她?”
“嗯,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本宫倒要看看,她究竟想玩什么把戏。顺便,再好好折磨折磨她,老虎要发威,得让那些当本宫是病猫的人受点罪。”旗麟赌气一般的说。
“沿儿明白,现在就去知会宫里的人,好好对待这位昔日的容妃。”话虽这么说,沿儿的内心还是免不了的生怕。
“嗯。”旗麟应声,笑看着沿儿速速迈出宁鸾殿的身影,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人影。于是她起身将门关上,走入红色纱帘轻唤绯翼。
“找我什么事?”绯翼飘然落地问。
“牧介,那个画师,他现在怎么样?”旗麟问。
“他?”绯翼疑出一声,继续问:“你怎么会想起来询问他的事情?”
“那日,牧介来为我作画,最后不欢而散,当中不乏因为我的自身原因。我想见他,和他道个歉。”旗麟道。
绯翼注目旗麟良久,道:“此事我做不了主,得询问王爷的意思。”
“好,那你尽快去问,别叫我等太久了。”旗麟道,随即摆摆手示意绯翼离开。
然而,绯翼却似是有话要说的模样。
“怎么不走?”旗麟问。
“为了沿儿,你可要时刻小心容妃。容妃对沿儿,曾今可是起过杀心的。”绯翼道。
“嗯,多谢你的提醒,我会小心的,一定不会让沿儿受到伤害。”旗麟似是立誓一般。
“还有一点,你方才为何呕吐?”绯翼问。
“多半是吃坏了东西,没有什么大碍的。”旗麟满不在乎道。
也正因为她的满不在乎,才让绯翼感觉不对。绯翼问:“你是不是怀孕了?”
“你不要胡说,我怎么可能怀孕。”旗麟气道。
“是王爷的对不对?”绯翼迫切的想要证实。
“不,万俟清风那么坏的一个臭男人,怎么配我为他怀孕,你少胡说,我才没有怀孕,就算有,也不是他的孩子,当心我把你的舌头割了喂狗!”旗麟道,声音竟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