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你喜欢有人向你忏悔，如今我就向你忏悔。我与魔鬼的第一次交易就在少年时。那时他把我掳了去，但不曾伤害我至死，反而善待我，视我如珍珠。他对我说：只要我与魔鬼合作，世界上的事就没有一件能难得住我，土地，王位，女人，全都是我的。若有人与我作对，尽管杀去，这在神界是允许的。”
“我被他的话迷了心窍，我好比一个在荒年吃泥土充饥的人，恶毒的念头一旦起来，就再也不能化解开。我的少年时代只是滋长毒草的所在。”
“其实我并没答应他什么，但他做的一切我都效仿了。有一只无形的手托住我，除了不能自杀，不知为何，我熟知了一切杀戮的技巧。丧钟一旦响起，就不能停下。”
“原来这个世界正是暴力的世界。所有人都怨气冲天，毫无道理可言，让所有人都信服的只有剑。”
“那天，他把我掳去，捆在马背上，一路饱看杀戮。这世界污染了我，我又转过来污染世界。我的眼睛是不祥的玻璃，好事不会落在我眼里。我发出的光是死光，看到的是凶象，听到的是噩耗。我坚信好事不会临到我，无论怎样都是死，就是这样。那人的出现是为什么？他的马极其彪悍，带我跃过火把烧旺的村庄，洪水泡软的城市。我在马背上侧着看这个世界，腾云驾雾中，我看到了我的将来。”
“原本以为他要把我掳到荒山上去，可他把我带到花园里。就像家一样。这家里面已经有好几个和我差不多大小的人，还有几个女孩。他们穿戴优美服，三三两两拉着手在园子里面嬉戏玩耍。我从兵荒马乱中来到这个花园，感觉就像做梦一样。我仰头，噢，花园的中间有座高高的尖塔，尖塔上面立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不知是什么做的，光芒四射。那人把我带到十字架前，‘轰’！扔地上，全身都散架了，但这比起我在一路上经历的根本算不了什么。让我感到痛心的是，没人同情我，关心我。那些英俊的小伙子，漂亮的小姑娘根本不看我，当我不存在。我心里面‘腾腾腾’燃烧起复仇的火焰。我的仇人不是伤害我的人，而是不拯救我的人。”
“我要向所有的陌生人报仇。”
“我的痛苦不是来自看得见的伤害，我的痛苦来自看不见的伤害。眼前人不能伤害我什么，那远去的人才是我的敌人。我被掳时，没人救我。在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变成了陌生人。我没有父母，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一只待宰的羔羊。谁要是真把我宰了，我发誓连吭都不吭一声，因为这就是我的命。”
“那些不认识我的人，那些我不认识的人，那些陌生人，对我如此冷漠，这就是死罪。”
“我理解了强盗拿刀杀人的做法。以前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杀死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现在我明白了。凡是不关心我的人都得死。凡是不认识我的人都得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