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菱与舅妈边说边走进了茅草屋。
跟在后面的贾剑裂着觜巴只笑，盯着红菱重复着说：“又长高了，俊了。”
红菱只是朝舅舅笑笑，她对舅舅有一股母爱的驱使的爱，不像爱父亲，也不像爱母亲，也不像对远亲、朋友的爱，那是比父母差些，比远亲、朋友强些，那是一股母体血液流通的爱，说不出什么，这就是血缘，天生地建立了一个信任、关爱；她的笑包含了对舅舅的亲情。
红菱由舅妈领进了房里去聊起了家常，黑子走上前拉着男子的手，说：“爹，姑妈给我做了件新衣，不过，不过”
贾剑爹不赖烦，将粗大墨黑的长辫子往后一丢，吼道：“什么不过，有话就说，有屁就快放。”
他就恨这个儿子太不听话，总是惹祸。
“衣服被扯破了”黑子几乎是耳语。
黑子爹一听火了，瞪着双眼，看看黑子扯破的衣服怒气冲天地质问：“是怎么把新衣服撕了的？你******真不让人少操心，崭新的衣服怎么就撕破了！”
“在船上与红菱逗给撕了的。”
“逗一下就把这崭新的衣服撕了，是不是与表妹打架了的？”
“没有啊，只是闹着玩”
“闹得这样了，那还叫玩？”
黑子虽然怕老爹，但又受不了老妈的唠叨，所以有事总跟爹说，要打要罚那样痛快些。好在老爹很少动火，轻易不打，多是吹胡子瞪眼，一吼了事。要是先告诉老妈，她唠叨反而是火上加油，老爹定会打屁股。于是道：“路上我差点把船摇翻了，无意把红菱摇到湖里去了，为了救她谁知她拉住新衣服死不松手，就这样撕破了的。”想到这里，黑子还是照实说了。
贾剑一听，气得将胸前的辫子往后一抛，伸手揪住黑子小耳朵就往草堂中央，罚他跪在中堂神坛桌下。
神坛桌上还供着“天地国亲师位”的牌子，湖里渔民虽信奉神灵，但知道天高、地阔、国大、亲情、师敬的道理。人们虽都想天地神灵保佑自家发财，但更盼求平安无事。人们都想列祖列宗庇护后代，更想下一代出人头地呢。所以，每家中堂少不了这牌位，过年过节烧香燃烛叩上三个响头，以求上苍与祖宗的保佑。由于碍着红菱面子，黑子爹也没有打黑子的屁股。只要不挨打，黑子乐意跪着。
看着儿子跪着，贾剑道：“你想想你做得对不对，你这样当大哥以后弟弟妹妹不都学你，那不把这个屋给撤了。你好好面对祖先想下，将来是做个光宗耀祖，还是做个家里祸害！”
听到贾剑的发火声，黑子娘带着红菱从房里出来。
看到这番情景，黑子娘不免也老不高兴地冲着道“你也是，孩子一会你就打，也不看下场合。”怪他在红菱面前出儿子的丑，也气愤总是有事无事打儿子。她觉得光给黑子撑腰降低了丈夫的威信，就对黑子道：“你也是，尽闹皮！”
贾剑道：“这孩子也太不像话了，他荡船把红菱倒到湖里去了。你说，该不该罚黑子？你把黑子惯得
贾剑把黑子怎样把红菱摇到湖水里，又怎样把姑姑做的新衣服撕破了的事情一一告诉，最后道：“黑子被你惯得太不成名堂！不整治将来不知闯出什么祸。”
黑子妈一听一惊，又开始念叨起黑子来，这一说就没完没了。
红菱过意不去，告诉舅妈，“是我先逗黑子哥，也是自己不小心掉下船去的。”见黑子娘的气消了些，红菱又说：“您不是知道我会水吗？表哥见我掉下去，他心急就把新衣服递给我。为救我，还让我撕破了新衣裳，这不能怪他啊。”
黑子妈拿过衣裳，一看心痛不已地摇了摇头，忙拿出针线给缝起来。一边缝又一边唠叨黑子，“你姑妈给你做的新衣，你倒好，没穿一天就这样。真是不懂事，这一件洋布褂少得上拾斤鱼卖的钱才能做得出来啊！”
黑子爹一听，一巴掌打在黑子头上。黑子未防备，一下向前扑了下去，红菱忙上前拉起黑子，自己拦在他父子中间。
黑子顺势站起来逃到屋外，蹬在屋檐下两眼含泪生闷气。红菱忙跟出来拉着黑子的手，道歉道：“黑子哥，都是我不好。是我泼你的水惹的祸，害得你挨打了。对不起啊，对不起！”
黑子气愤得学老爹那样把自己的小辫子往后一丢，道：“不关你的事。叫他打，等我长大了就出去，看那个养他的老！”养儿防老是乡下人一句老话。黑子心想，你们对我狠，我长大了就不养你们的老，于是脱口而出。
红菱忙用小手捂住黑子的嘴，道：“不要瞎说，不养老会天打雷劈的！”这是红菱在家里听大人常讲的话，她今天用的正是时候。
黑子一听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改口，“那只是气话。他们老打我，我连一句气话都不能说吗？”
红菱为了劝黑子，把自己知道的道理都说了，总而言之，是红菱平常听到大人说的话今天用来安慰黑子的。黑子还不服气，冲着红菱问：“听大人的话，要是他们错了呢？以后你爹娘把你嫁个你不喜欢的男人，你肯吗？”
红菱回答不出来，只是道：“这个，这个”
虽然未开知的小女孩不懂婚嫁意味什么，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事她们可一知半解。红菱村有个姑娘嫁到叶家庄，过门三天后回娘家时就是哭着不肯再回去，还伸出手臂让她娘看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红菱听娘说，那姑娘不知哪辈子作了恶，嫁给了个折磨人的畜生。还说，将来红菱能嫁个喜欢她的男人就好了。红菱说黑子喜欢她，母亲只是笑着摇摇头，也不讲个究竟，小孩天一句地一句的话做母亲的也未放在心上，黑子今天一问她反答不出来了。
黑子见红菱答不上来，笑了起来，说：“我说么，大人的话不见得都对。你没有话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