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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还都南京(4)

当时蒋介石也在期待美国的默许。在这段时间里,蒋介石不断向美国记者表示,他“决心要消灭共产党,现在只看美国的态度如何”。4月初,宋美龄给回到美国的马歇尔的信中说:“中国需要他,希望他赶快回到中国,并把马歇尔夫人也带来。”4月18日,马歇尔夫妇双双飞返重庆。美国的态度很暧昧,蒋介石似乎得到了暗示。他的胆子随着前沿军队的增多也更大起来。他把检验国民党军军力的场所选在了东北。其实,东北被排除在停战区域外,枪炮声一刻也没有中断过。蒋介石命令已抵达东北的部队分三路向东北民主联军进攻:新六军的第二十二师为南路,进攻盘山、台安、辽中、辽阳、营口。第五十二军第二师为中路,沿北宁线两侧扫荡新民以东,并向沈阳推进。第十三军第八十九师为北路,由彰武、阜新分别扫荡公主屯、秀水河子、骛欢池等地。国民党的三个军气势汹汹向东北地区扩展。杜聿明三路会攻四平。四平,位于东北平原腹地,地处沈阳、长春之间,是中长、平齐、四梅三条铁路的交汇点,处于东、西、南、北满的十字路口,又是著名的粮食集散地。四平,兵家必争之地!“要控制东北,必须控制四平!”毛泽东这样看。“没有四平,就没有东北!”蒋介石如是说。于是,四平之战从4月18日到5月18日,打了整整一个月。5月14日,杜聿明指挥三面大军按期会攻四平。四平不平,四平危急!5月18日半夜至19日凌晨,保卫四平的民主联军在夜色掩护下,相继悄无声息地撤离四平。

共产党从不能不坚守的地方撤退了,蒋介石觉得东北的共产党已经不足为惧。不过他还是认为关内的行动要谨慎,中原地区那几十万共产党军队,随时都有插入南京政府心脏的威胁,必须风卷残云般一举把他们歼灭,否则后患无穷。山东和陕北的共产党像两只随时都可以给人致命一击的拳头,当然也不能忽视。为了做好更加充分的准备,保证一击必胜,蒋介石又把马歇尔抬出来继续搞调停。

6月10日,休战谈判刚刚开始,蒋介石却在国民党中央党部纪念周上说:“今天以前我是主张政治解决的,可现在我必须放弃政治解决了,已经给他们(指共产党)15天的反省期限。”“必须放弃”一词出自国民党最高统帅之口,说明和平已经死亡。当时蒋介石已同意延长停战期15天,为了防止他的部下产生误解,丧失对战争的热情,他竟将休战期的延长解释为:这是中共的反省期。这是何等的妄言!

此时此际,蒋介石梦想再现20年前的北伐辉煌。就在6月10日的会议上,他得意地谈起了那段历史:“我在北伐时决定3年解决统一问题,结果不到3年便告统一。请同志们再次相信,我决心一年内完成军事,两年内恢复经济。”大战的车轮已不可逆转。

6月14日,美国国务院正式向国会提交一项军事援华法案请国会审议。同一天,白宫又与国民党政府签订一项由该法案所提出之协定,即《中美租借法案物资协定》。这一协定规定,美国将保证供应国民党政府以充分的军火和器材。华盛顿的这一举动,极大地激怒了延安,自1月以来的半年内,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公开地、全面地谴责美国的援蒋政策,措词之严厉,也是前所未有的。共产党与美国的关系已开始恶化。蒋介石却似乎从中看到了希望,加紧了大战的准备。

为了打好蓄谋已久的大战,蒋介石在军事、政治、经济等方面已做了精心准备。他在命令熊式辉、杜聿明等人在东北大打的同时,也加紧在关内调兵遣将,把军队、武器弹药送往内战前线,建立各种军事设施,调整指挥机构,制定作战计划,忙得很。

为了大打,蒋介石调整了最高军事指挥机构。他学习美国的做法,于6月1日正式建立了国防部,任命白崇禧为国防部长,任命陈诚为参谋总长,又让一大批高级将领担任国防部次长,陆海空军总司令等。白崇禧、陈诚都是国民党内有名的反共“主战派”,蒋介石把这两位大将安排在国防部的重要岗位上,目的十分明显。

(1946年国民党政府同美国政府订立商约签字的情景)

白崇禧是桂系的头目之一,并非蒋介石的嫡系,因此,蒋介石虽让他当国防部长,却又对他有戒心,并不授予调兵和指挥作战的大权,只让他负责军队的后勤。国防部的大权,则完全掌握在他的嫡系心腹、担任参谋总长的陈诚手里。陈诚既是蒋介石的同乡,又是黄埔系,优势十分明显。有了这两条,加上他确实肯为蒋介石卖命,对蒋忠心耿耿,故蒋介石将其视为心腹,破格提拔。

蒋介石不再顾及民众舆论,不顾及是否形成杀气腾腾的形象。采取高压政策,严密控制,残酷镇压,这是他的拿手好戏;对异党分子、进步人士格杀勿论,他不再手软。

6月23日,上海各界民众10万人举行了反对内战、反对美军干涉中国内政的集会游行,并推选马叙伦、阎宝航、雷洁琼等10余人,以上海各界代表的名义赴南京请愿。这些代表当晚抵达南京下关车站时,遭到了国民党特务和自称为“难民”的暴徒的疯狂殴打。马叙伦等4人被打成重伤,民盟前往车站欢迎请愿代表的人员和《大公报》、《新民报》记者,亦有12人受伤。类似的事件几个月来层出不穷。

蒋介石企图暴力手段来堵住民众的嘴巴,捆住百姓的手脚,维持后方的安定。

战争从另一个侧面上说,也是经济实力的较量。那落地开花的炮弹和致人死命的枪弹都是“金钱”。为了给“大打”筹集军费,蒋介石一只手乞求“美援”,另一只手则对黎民百姓加紧盘剥。为了支持国民党蒋介石政权,美国政府确实给了不少军火、物资和美元。但是,由于害怕美国人民的反对和世界舆论的谴责,白宫对支持国民党打内战尚有顾虑,所给“美援”毕竟有限,无法填补国民党的无底洞。于是,国民党政府大量征收苛捐杂税,一时,捐税多如牛毛。尽管如此,军费尚有缺口。1946年国民党政府的财政赤字高达4万亿元。对此,蒋介石还有办法来解决:增加货币发行量。这无异于杀鸡取蛋。增发货币,虽然能解燃眉之急,但造成的恶果是严重的通货膨胀,通货膨胀必然引起物价飞涨,物价飞涨又必然导致财政破产、经济崩溃、百姓遭殃。蒋介石明知前面是悬崖,却不肯就此勒马。他的打算是:战幕一拉开,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消灭掉共产党的军队,只要消灭了共产党,一切都好办,奇迹就会出现。

既然暴风雨即将来临,已经无法阻挡,共产党当然不能坐等蒋介石的随意安排。从1946年5月开始,各解放区都认真地贯彻了延安的指示,积极备战:对所领导的军队进行精简整编,开展大练兵运动。在各解放区开展大规模的减租减息运动,并进行土地改革试点。历史证明,这是一着十分重要的妙棋,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它对决定国共双方的命运起了根本性的作用。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共产党人不能像国民党那样,对百姓涸泽而渔,所以土改的同时又在解放区发动了大规模的生产运动。就这样,国共双方都在积极备战,严阵以待。

(1946年6月,在中共上海地下组织领导下,50多个群众团体推选代表组成上海人民呼吁和平入京请愿代表团,赴南京向国民党当局请愿)

当1946年夏天快要到来的时候,中国大地的上空,已是乌云翻滚,遮天蔽日。山雨欲来风满楼。一场特大的暴风雨即将席卷神州大地。

结束语:南京,不是振兴的起点

(1946年5月4日,蒋介石到达阔别八年的南京)

1946年5月1日,国民政府颁令:国民政府前为持久抗战,于二十六年(1937年)十一月移驻重庆。兹国土重光,金瓯无缺,爰定于本年五月五日凯旋南京。

5月3日,蒋介石与宋美龄乘美龄号专机离开重庆,飞赴南京。

故都南京,阔别八年,物是人非,让人伤感。昔日繁华的都市已经是满目疮痍,到处弥漫着凄凉悲肃的空气。曾经车水马龙的中山马路,经不住八载的煎熬已遍体鳞伤,汽车在路面奔驰的时候,颠簸起伏,恰是海中浪潮,夜间行车,由于灯光忽上忽下更增陆地行舟之感。日军盘踞南京的八年中,只知盘剥掠夺,对之不修不补,市民从这一点上已经感受到“旭日”行将没落;而汪伪政府的无为而治,似乎也是意识到了“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后的无奈之举。

太阳旗落下也有八个月之久了,负责接收的军政大员们依然忙着“劫收”,居然开征了一项筵席捐,巧立名目让人叫绝。2月的时候,大街小巷都贴有市政府的布告,说筵席捐的开征是得到“陆军总司令部”指令核准了的。现在,这些布告当然都换成了欢迎蒋主席和夫人胜利凯旋的标语。

光复不过是加剧了全市的冷落萧条,你争我抢的劫收局面显现的并不是昂然生机。举世瞩目、让全世界华人振奋的南京受降仪式给南京带来的唯一繁荣是盛极一时的舞风。不过这并不是南京独有的现象。上海、广州、沈阳、北平等各大城市莫不如此。一曲《满场飞》舞曲,舞楼传唱,虽是靡靡之音,首三句却也的确是当时的写照:

“香槟酒,满场飞。眼儿媚,莫辞醉。日日歌舞升平,忍教河山化劫灰。”

据说,该曲由上海传到重庆后,舞楼争相传唱,考虑到舆论影响,当局议禁,有“准跳不准唱”之说。后来有文人戏作别调,前三句照录原词,后句则该为“君知否,多少离人愁未归,倚门白发红妆泪”,以此讥讽时政。

各军事机关从日方手中接收的汽车、卡车多半仍然由日本兵驾驶,不知是因为国军中能人太少,还是接收的机动车太多,或许是更加特殊的原因,反正老百姓是亲眼目睹了一出中日“善邻友好”的好戏。这些开车的日本人尚有国军监视,现在更是加强了戒备。领袖的安全毕竟比什么都重要!只是不知“模范监狱”中那批由日本人自己管理的战犯现在怎么样了?

5月5日,国民政府还都典礼在南京中山陵祭堂外举行。中山陵雄伟一如往昔,陵园区的柏油路光滑完整,马路两旁的树木都已长大,葱绿的龙柏增加了陵园区的静穆和清幽。汪精卫的土坟本来离中山陵不远,虽是一座土坟,接收首都的人员中还是有人在极度愤怒之下把它炸平了。

上午9时,典礼正式开始。先鸣礼炮一百零一响,接着是献花、读祝文、谒陵。打败侵略者,废除不平等条约,步入大国行列,这些都是国父的遗愿,现在终于在自己手中完成,一直以总理遗志继承人自居的蒋介石再也不会忐忑不安了。死者长已矣,存者尚需生,对亡灵的一切祭拜结束后,当是对在生者的勉励。当仁不让的由蒋主席训词。“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国父的遗言再次被抬出来,装点内战反共的门面。

10时,“首都民众庆祝国府还都大会”在市内举行,“欢迎”天字第一号接收大员胜利还都。11时,党政军各机关长官赴国府恭贺主席和夫人凯旋。

下午,蒋介石发出“还都典礼”后的第一道手谕:由国民参政会、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会和国民政府监察院三单位联合组成“接收处理敌伪物资清查团”,发动社会力量,调查检举受降接收工作以来的种种贪污不法行为,依法严惩,以挽回人心!蒋介石没有忘记身边还埋有一颗定时炸弹。

然而,他早已发动了内战的车轮,清查并不能改变当前斗争的总方向。6月下旬,蒋介石调集30万大军进攻中原解放区,拉开全面内战的序幕。此后,国民党军在东北、华北、西北相继向解放区大举进攻,蒋介石再也没有更多的精力去管拆除定时炸弹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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