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大家都认为凶手是有一种杀人的偏执爱好，杀人只为是为了满足个人的心理宣泄，所以每个受害人之间才会毫无关联。可是，反过来想一想，会不会大家都陷入了一个误区呢，受害人之间是否真的互不相识？从常理来判断，犯罪嫌疑人作案必定有他的动机的，这方面还可以再动一下脑筋。”
“另外，郑氏企业老总令人感觉太无辜了。不要说家庭关系的完美，与公司下属相处的和谐，就连竞争对手也不能说他一句坏话。就是因为如此，才找不出凶手谋害他的原因。然而没有一点缺陷的人真的存在吗？这反倒令人起疑了。说不定这个郑总就会是一个突破口，你最好抓住这个点仔细查一下。”
宁瞳慢慢地点了点头：“我会考虑你的建议。”
这时队长走了过来：“咦，小叶，你为什么还不去办自己手上的事情，我不是叫你不要再管猫头坳这个案子了吗？”
叶君盈叹了口气，站起来离开宁瞳的办公桌。他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为什么不到颜绿曾经提到过的那家珠宝店去看看呢，既然星空宝石的传说是从那里开始流传出来的，说不定老板会知道些什么。虽然他不太相信传说一类的故事，但自从自己身上的灵异事件一再发生，他不禁开始觉得这宝石会对案件起到一点作用也说不定。
因为不再调查猫头坳的案件，叶君盈得以按时下班。下班后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来到了宝凝斋。
宝凝斋是一家很雅致的店铺，它不像一般的珠宝店那样晶光闪烁，亮丽光华，而是以黑色作为整个店铺的主色调，看起来典雅而不失气度，反衬出宝石本身的华灿。这使得叶君盈稍微放了下心，他本来就比较低调内敛，若是店内光耀如水银镜面，他反倒不敢进来了。
“先生，您打算看点什么？”店里漂亮的导购小姐已经笑着过来招呼了。
叶君盈迟疑着说：“小姐，我在贵店买过宝石，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想问问你们老板。”
导购小姐的笑容开始渐渐消逝：“先生，我们的商品都是品质第一，绝对不可能有问题的……”
忽然，一个低沉而磁性的男性声音响起：“张小姐，你去招呼别的客人，这位先生，您请跟我进来吧。”
叶君盈抬起头，张小姐的背后，便是上次见过的那位宝凝斋老板，风如其。叶君盈记得上次他给过自己名片。他穿着深色西装，丝线上隐隐有暗光闪动，洒脱的风度和俊逸的面容令导购小姐和各位女性买家都略略有些失神。也许，这也是宝凝斋生意好的原因之一吧。
张小姐转过身忙不迭地点头，一面拖拖拉拉地走开，一面回头向老板悄悄地张望。
风如其就像没有看到那些向他投来的炽热目光，向叶君盈点了点头，进了旁边的玻璃隔间。叶君盈也跟了进去。马上便有人送上两杯清茶，叶君盈啜了一口，顿时清香满心。
还不等叶君盈开口，风如其便问：“叶先生，你是为了星空宝石的事而来的吧？”
叶君盈吓了一跳，这么多买家他竟然能够记住自己的名字，真够难为他的了。像是看出他的疑虑，风如其轻轻笑了笑：“我们这里都对客户资料进行建档，以便回访和更好的为客户服务。”
叶君盈了解似地点了点头，他想起自己的来意，不禁问道：“风先生，不知这个有关星空宝石的传说是否可信呢，到底是贵店杜撰出来的为了促销的故事，还是确有其事呢。”
风如其不直接回答，把玩着手里的茶杯：“传说是什么？有人说，传说是空穴来风。可是，如果无穴，又如何来风？”见叶君盈有些迷茫的神色，又继续说，“确实有星空宝石这样的东西存在，因为其稀少，所以能遇到它的人也少，知道这个传说的人也就少了。”他放低声音，“我家祖上恰巧拥有过这样一颗宝石，可惜，现在已经流落出去了。但是我知道它确实可以给人带来不可思议的能力，以及成为财富聚集的焦点。”
叶君盈用颤抖的手掏出那只小盒子，打开将戒指展示在风如其面前：“风先生，我自从到你们这儿买了这颗宝石后，发现凡是有难以判断的事的时候，就会梦见自己变成一只猫，我的意识就会返回到现场看到真实的情况，从而判定事件的真相，而我的梦境最后总是一一被事实所验证。不知道这算不算特殊能力？”
风如其的眼睛里现出动容的神色，不过只是一闪即逝，不动声色地说：“这是很不简单的事，怎么能不算特殊能力呢？”
叶君盈急着说：“可是，不完全是这样呀，不是每一次我都能看到真相，都能回到事发当场的。比方像……”他噎了一下，“像我最近很着急弄清楚的一件事情，就怎么都不能让我看清事件的情况。更不用提什么……财富了。”他想起自己穷得要典当宝石这件事来，“那么，这种奇怪的情形，依你的经验来看，这到底会不会是星空宝石呢？”
风如其如同说故事一般娓娓道来：“其实星空宝石，我们没有人知道它们是宝石中的哪一种，哪一颗，也没有人知道，它们各自拥有什么样的能力。我们来做个假设，假设你手上这颗猫儿眼就是星空宝石之一，然而它具备的是揭示真相的能力，而不是聚集财富的能力。你梦到你化身成猫，实际上，你并不真正是一只猫，那只是你的意识寄托在猫的身上而已。就像夜色里晶莹的猫儿眼，注视着一切未曾揭开的谜。”他抬起头来，望着叶君盈笑着说，“其实，一切何必都需要去探寻真相呢，有时人活得糊涂些，岂不是好。”
叶君盈还是不甘心，继续问：“可是我真的很着急，如果这是真的星空宝石，就应该让我看到我想要看到的真相才对啊。”
风如其点点头：“照常理说是这样，为什么会别的事都能看到，而偏偏这一件事看不到呢？”他盯住窗外，“也许，是被最常见的事物屏蔽了视线。比如，我们现在坐在这间房子里喝茶，你能够看到什么？”他的手向前一指。
叶君盈不明其意，顺着他的手向前望去，答道：“柜台前面有一对情侣在选购首饰，一位小姐正在给他们介绍。那边还有几位顾客也在观看中。”
风如其一击掌：“很好，你已经看到了大部分的主要事物。”
叶君盈一愣。
“你面前的玻璃墙，不是离你最近的事物吗？”风如其似乎很满意看到叶君盈这样的神色，“因为它是透明的，所以就视若无睹？其实它是离你最近也最大的东西，怎么可以错过它而不加以描述？”
叶君盈觉得他好像在提醒自己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隐隐约约地，有一些什么事情就在眼前，如同迷雾，他想伸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住。
风如其注视着玻璃窗外，仿佛能看到遥远的未来，“不要过于依赖星空宝石。要多运用自己本身的能力，宝石的能力才能最大限度地被激活，宝石与人之间，是相互感应而生出力量的。如果有朝一日叶先生可以用自己的力量，而不是借用宝石的力量来判断问题，那么，你也就不需要它了。到那时，你可以把它再还到宝凝斋来吗？或许，别的人还能用得上它。”
叶君盈对他提出这样一个问题颇感吃惊，吃吃地说：“那、那钱还是照退给我吗？”
风如其泛起一个柔和的笑容：“那当然，星空宝石和别的宝石不同，我不会算你折旧费的。”
七 真相浮出水面
晚上，叶君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今天经过宝凝斋一行，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明白了些东西。
他觉得自己是有些过于依赖那不知何时会随风而来的真相之梦了，颜绿说的他认为有道理，应该依靠自己的力量，而不是依靠从天而降的灵异能力。像宁瞳，事事都靠分析，有理有据。
叶君盈想从上次中断了的思绪继续，翻身坐起来，摸黑打开了电脑。他从电脑中调出关于郑氏企业老总的资料，一行行地扫视。
除了比较宠溺女儿这个普通家长都容易犯的错误外，他只有一样缺点，这样缺点，如果放在其他任何地方都不能成其为缺点。而偏偏他的归宿是在猫头坳！
众所周知，猫头坳是一片动物的坟墓，是由那些热爱动物的人们所修建。而这位郑老总恰好是一位狩猎爱好者，隔三差五总要去狩猎场放上几枪，在他手下死去的动物不在少数了。那么，凶手把他的尸骨放到猫头坳，是否别有深意呢。
想到这里，叶君盈激动起来，这条思路似乎有些希望，有继续延伸下去的必要。
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抵住了自己的头。
他的心中一冷，却发现那并不是枪，而是一只冷冰冰的爪子。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小叶，我实在是很舍不得杀你，你是一个很有趣的人。你对于我，就像光与影，从来都是形影不离，如果说我是思想，你就是我的行动，像你这么一个听话的人，我实在是很舍不得。”
黑暗里亮起两盏宝石般的光芒，幽幽地罩住了叶君盈。
叶君盈心中顿时一片雪亮，他刚才的思绪已经全部接上了，叹道：“宁瞳，你何苦这么做？”
宁瞳一声叹息：“其实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你只要不再来碰触我的秘密，我是可以给你一条生路的。可惜，为什么是你拥有公正之眼？”
叶君盈还未来得及回答，门铃却突然响了起来。在这静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叶君盈一喜，宁瞳却是一惊，眼珠一转，竟笑了起来：“原来是那小丫头，她还真关心你呢。本来她和这件事是不相干的，不过，既然她撞上来了，也就不能放过她了。”
叶君盈眼睛睁大，正想出声示警，却顿时觉得自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什么动作也做不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宁瞳把不能动弹的自己像垃圾一样随手一丢，放到了阳台上一个纸箱子后面。
客厅的灯亮了，宁瞳打开了门随即又关上。
颜绿急促的声音响起：“为什么这么半天才开门？”奇怪的是颜绿对宁瞳去开门竟没有一点惊异。
这时叶君盈听到一个自己的声音在客厅说话：“刚才我在睡觉啊，当然要穿好了衣服才来开门。”不禁浑身颤抖，宁瞳竟然变作了自己的模样去欺骗颜绿。
宁瞳化身的叶君盈接着说：“怎么这么晚了还来串门？”
颜绿急急忙忙地说：“你还睡得香，知不知道，你已经被队里怀疑是猫头坳命案的犯罪嫌疑人了！”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惊呆了叶君盈。虽然他被排斥在整个猫头坳命案之外，但从来没有想过会以嫌疑人的身份被卷入其中。
宁瞳也发出惊讶的声音：“真的？怎么会这样？”
颜绿喘了口气说：“你这段时间不是被派去查别的案子吗，关于猫头坳的案子，宁瞳和小符在负责。因为这次的被害人是你前女友的父亲，而据说导致你和你女友的分手，有她父亲的因素在里面，他不喜欢女儿找一个工作危险、生活不固定的男朋友。所以……”
宁瞳截口说：“所以就怀疑我报复？”
颜绿轻轻点了点头：“但这只是一种怀疑。所以他们就继续顺着这条思路查下去，结果发现，几乎所有猫头坳案件中的死者都和你有或多或少的联系。有的曾经是你的邻居，有的曾经和你念过一个学校，还有的是……”
宁瞳故意接上说：“难道仅仅凭这样的关系就能够认为一个人有罪吗？”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现在正在找你的证据。我是刚才吃夜宵时听小符说的，所以我马上来告诉你。”
“可是，如果别人都认为我是犯罪嫌疑人的话，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颜绿愣了一愣：“因为，我觉得你不会是他们所说的那样的人。虽然你是个刑警，但是我总觉得你不适合这个工作，你不是那种心狠手辣干得出来那么多大案的人。你是一个好人，一个有着正义感却又有点固执的好人，但是一旦发生了什么事，却一定会站出来，绝对不会躲避。我觉得他们这么怀疑你是不公平的，他们一定是陷入一个误区了。”
叶君盈都听呆了，他没有想到颜绿会这么仔细地观察过自己，并且在这种时刻还能够站在自己一方，一股暖流流过他的心田。
颜绿忽然发现桌上打开的电脑，奇怪地问：“你怎么睡觉的时候还开着电脑？”
宁瞳笑了一声，慢慢说：“我竟然把这件事忘记了呢，这是你要自寻死路。叶君盈要感谢你对他的信任，小丫头，你没有看错人。”
颜绿被惊呆了，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她想喊，却什么也没有喊出来。眼前叶君盈的脸忽然一下子变成了宁瞳。
宁瞳只挥了一下手，客厅的灯就如同油灯被风吹灭一般熄掉了，在黑暗中只能看到他一双闪闪发光的眸子，像狼。颜绿毛骨悚然，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动弹不得，好像被什么东西包裹了起来一样。只听得宁瞳长笑一声：“小叶，颜丫头，这里说话不方便，我带你们到一个方便的地方去，再慢慢跟你们好好聊聊吧。”
颜绿看到阳台上飘浮起了一个晶莹的水泡，叶君盈便蜷缩在里面。颜绿真想向他冲过去，看看他有没有受到伤害，可惜自己也被裹在相同的水泡中，一动不能动。宁瞳轻轻松松地把包含着二人的水球用一根晶莹如水的带子拉了起来，在阳台上向下张望了下，长啸一声，向下飞跃而去。
颜绿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了，这里可是九楼啊。她想，当她的身体坠落到地面时，她的心一定还停留在高空。可是当她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的身体依然还是在空中飘浮着，宁瞳在空中飞翔，手里牵着那根水样的带子，叶君盈正在自己的旁边的水泡里晃晃悠悠。
叶君盈现在心倒反而定了，虽然现在夜色深溟，看不出方位，但他知道宁瞳是向什么地方飞去：猫头坳。
宁瞳带着他们降落的地方离猫头坳其实还有一段距离，他觅了个山顶上的平坦之处，将二人放了下来。
月色如洗，照着宁瞳闪闪发光的眼睛，装着二人的水球也晶莹发亮，一派妖异的景象。他望着半空中的月亮，并不回过头来，却向二人发问道：“你们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将你们带到这里来吗？”
颜绿心中气极，脱口而出：“只因你是个疯子！”话出口后，她才吓了一跳，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开口说话了？
叶君盈连忙阻止她：“颜绿！”
宁瞳不怒反笑：“错！我不是疯子，却比是疯子对你们来说更加糟糕呢。”他蓦然转过头来，“我是个妖怪！”
颜绿吃了一吓，暂时收住了口。
“小叶，颜丫头，我本来不想把你们两个卷进来的，可是你们自己偏偏要往里面跳，那可就怪不得我了。”宁瞳笑了笑。
叶君盈有点郁闷地说：“为什么，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你？”
宁瞳凑近他，声音变得无比温柔：“我的好搭档，你还不知道为什么吗？你的公正之眼，不是能看到一切吗？”
“不！我没有！”叶君盈提高了声音，“我正是奇怪，为什么我总也不能看到真实的情况，因为我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你！”他略略有些伤感，“宁瞳，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正如你所说，我和你，就像光与影的关系。这么多年以来，我已经习惯了跟在你的后面，听从你的思想的支配和安排，因为我信任并崇拜你的头脑与智慧，我相信自己永远也达不到你的高度，而心甘情愿地任你的思想所支配。”
宁瞳出了一会神，说：“从在刑警大队工作开始，我们俩就是搭档，这几年来，焦不离孟，秤不离砣。如果少了你，我还真有点不习惯。如果你不是刻意和我作对的话，相信我不会舍得动你的。”
颜绿并不清楚他们之间发生了些什么，但是她能看出宁瞳此刻的情绪转好，不禁道：“宁瞳，你放过叶君盈吧，虽然我来了时间不久，但我也能看出你们之间的情谊深厚，何苦要弄得这般剑拔弩张呢？”
叶君盈骤然喝道：“颜绿，不要求他！他是猫头坳命案的凶手，你知道吗？”
颜绿倒吸一口凉气，不再作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