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谷主近来可好。这个问题,有资格回答的人极少。逍遥谷弟子众多,平时却鲜少有人能觐见谷主本尊——除了三名入室弟子。
这个披着淡紫色坎肩的女孩,正是三位入室弟子之一:丁茗。
“与你有何相干?”
丁茗说话很直接。
“是。”
白鸢的头垂得更低。
“苏尘在哪儿?”丁茗平淡地问。
白鸢摇头:“不知道。”
苏尘的脸色波澜不惊,暗暗叫苦:没听说自己与逍遥谷有过什么瓜葛啊……
“苏尘消失前住在金玉阁,碰巧当时你也在,你会不知道?”
“那儿每晚的顾客不下百人,难不成我得知道他们每个人接下来要去哪儿?”白鸢平静地反问。
苏尘不觉微笑,这个中年大叔还算上道,对得起他的年纪。
今日之事应是偶遇,这个并非善类的女孩来到赤砂城,多半另有所图。
丁茗冰凉的目光投向苏尘:“你是谁?”
大风盟子弟除了打猎时之外,绝少结伴行动,桀骜不驯、独来独往是他们族人的天性。
何况苏尘身上没有披着大风盟标志性的极地熊皮袄——每一个即将举行成年礼的大风盟少年,都要孤身一人奔赴北境极地猎杀一头成年的巨熊。
“他是收购玲珑内丹的。”白鸢插话。
“没问你。”
丁茗上下打量着苏尘,摇头道:“第一你太年轻,不像是个商人。第二,据我所知,大风盟猎取的灵兽内丹一向由金老四独家收购。你,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个问题……苏尘半晌无言。
这位姑娘,你问我名字、问我年龄、问我爱好——我都没意见。
但你居然问我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拒绝回答。
善胜者不阵,善阵者不战,善战者不败。暗度陈仓、瞒天过海才是苏尘的强项,所以苏尘很少随便说谎。
丁茗心平气和地坐到苏尘对面,脸上没有一丝怒容,却有种无形的压迫力。
身着华服的青年不动声色地凝视着丁茗,他从这名美丽少女淡漠的神情当中瞧出了一些不太寻常的意味:丁茗似乎很在意面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年轻男子。
是因为有仇么?可他们明明就不认识。
或是因为……贵族青年不由自主地将目光默默移到苏尘脸上。
酒肆内的闲杂人等纷纷起身离座,慌慌张张地闪人了。
白鸢没有再开口,他已准备出手。哪怕与逍遥谷的入室弟子大战一场,也要保证族人们今年所需的炎茱萸顺利到手。
苏尘饶有兴致地把玩着空无一物的茶碗,他曾无数次身处险境,在各大势力为时数年的围捕追杀之下依旧活得好好的——所以苏尘不认为自己这次会倒霉。
而且,对方是个女人……俗话说红颜祸水,但恰恰相反的是,前世的苏尘从未在女人身上吃过亏。
“金老四,也就是开艺坊的金四爷咯?”
卢钧小声问道。
“是。怎么了?”
丁茗收回了瞪视苏尘的目光。
“他半个月前就被抓了,此刻应该在这赤砂城的黑狱里。”
卢钧略微停顿,补充道:“我爹还特意关照过赤砂城镇边署,说金四爷狡诈多端,要对他严加看管。”
白鸢愣了愣,这的确是个不幸的消息,但在此时却能解救这燃眉之急:“对了,不知丁姑娘找苏尘所为何事?”
“谷主吩咐,把这瓶潜灵脂送予苏家少主,作为生日礼物。”
丁茗取出一个小小的青瓷药瓶在苏尘眼前晃了晃。
生日礼物……苏尘没听说逍遥谷与苏族有任何往来,但“潜灵脂”这种稀有的灵药苏尘还是略有耳闻的。
在八大山头之中,以炼药技艺高超著称的有两家:擅长炼制丹药的昆仑山,善于研制灵药的逍遥谷。
潜灵脂所需的原材料本身已极其罕见,炼制过程又异常繁琐,稍有差池便会前功尽弃,十分考验药师的综合水平。
这一小瓶出自逍遥谷的潜灵脂,品阶应该在玄品之上,很可能是逸品甚至神品。
“想不到逍遥谷会对一个没落的世家如此大方。”
苏尘叹了口气,字字发自肺腑。
丁茗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那个试图煽风点火的贵族青年在出门前深深地望了苏尘一眼。
“无须担心,金四爷此时应该过得比咱俩都舒服。”
苏尘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筋骨。
“何以见得?”白鸢很难相信。
“金四爷与各路豪杰都有生意上的往来,若他真的陷入困境,现在过了半个月,他被捕的消息就早该传开了。所以只有一种解释,他身在狱中,但依旧可以为所欲为,他甚至能够向金玉阁传达消息表示愿意同我合作。”
苏尘抚掌赞叹:“有趣。金四爷,不愧为一个人物。”
“但金老板胆大妄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突然被捕,意味着什么?”白鸢面露忧色。
“如果是朝中的大人物想整治金老四,就不会采用这种隔靴搔痒的手段。金老四为何突然入狱,逍遥谷的人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来到这鸟不拉屎的赤砂城……”
苏尘挠了挠发梢:“也许,这两个问题,我很快就有机会知道答案。”
白鸢疑问道:“什么意思?”
“如果我不是错得太离谱,如果我的智商没有下降……那么按照我的判断,刚才那个喜欢洞悉人心、利用人性的小王八蛋又该开始搬弄是非了。”
苏尘望向酒肆的大门:“我生平头一回觉得,长得太帅也是一种负担。”
“智商”这个词过于超前,白鸢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然而一柱香的功夫过后,几名匆匆忙忙闯入酒肆、直接围向苏尘的镇边署官兵很快让白鸢明白了状况。
“识相的就乖乖跟我们走一趟,否则缺只胳膊少条腿可别怨我们军爷没提醒你。”为首的军官拍了拍腰间的佩刀。
苏尘不停地点头哈腰:“是、是。”
“来接我的族人很快就到。”
白鸢皱眉:“你要玩什么把戏?”
“让他们等。”
苏尘平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