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村村长季成站在马寡妇家门口，面对着来势汹汹的村民们。主要是村妇们。
她们的丈夫已有三日未回家了。她们当然听说过村中最近的流言，她们认定，自己的丈夫失踪一定与这个流言有关，一定是那个仙女，不，是妖女，将他们的丈夫给拐走了。
于是，她们来到了马寡妇家门前。毕竟，流言中，那个妖女是和马寡妇家的儿子一起的。而且在她们丈夫失踪的当日，有人看到马寡妇家的儿子马小跳哭着从村外跑回来，躲进家中，再也没出过门。
她们找来了村长给她们做主，于是才有了现在的场面。
「马寡妇，你过来给我们说清楚！你把我们的男人弄到哪里去了？」一个女人一上来就气势汹汹的问道。
马寡妇脸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听到这话，火冒三丈，大声的说：「我呸，前几天，就你们的男人，七八个的到我家里来，把我孩子抢走了，还打我，当我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么！现在你们自己的男人找不到，到我家里找？」她指着那女人的鼻子，怒目圆睁。「要不是我儿子回来了，我还要到你们家里去要人呢！」
那女人又说:「我没说你藏了我们家男人，只是三天前，我们男人去了村外树林就再没回来，只有你家儿子回来了，我不找你问，找谁？」
「要脸不要脸？啊？」马寡妇的唾沫星子都要喷到那女人脸上了，「找谁？你自己去树林里找啊！」
「我要找得到，还能上你这问来？我有病啊！」
「我看你就是有病，你们都有病，自己男人丢了，还嫌不够丢人，居然跑到我家里闹来了，我都替你们害臊！」马寡妇丝毫不让，唇语相讥。但她始终没敢提到，当时自己被打的事情。那些男人当时凶狠得可怕，那种反常的凶狠，让他们的失踪更加可疑。马寡妇是察觉到了这一点的。
「你怎么说话的！」女人急了，一步上前，要动手打人了。而她身旁那些抱着同样目的来的村妇们也气的不轻，一拥而上。
村长一把拦住带头的那个，大声说道：「不要吵！」
大概季成平日也有些威信，女人们嘴里还在念念叨叨，但打人的手是放下来了。
「你看，我们也只是过来了解情况。村里一下少了七八个人，整个村子人心惶惶的，我也不能不管啊。」季成用他一贯处理事情时的语气，对马寡妇说，「当天，她们几个，」指着那些女人，「就她们几个的丈夫，都是跟着你家儿子出的村。到头来，只有你儿子一个人回来了，所以，我们总还是要过来和你问问情况。」
村长没说出「何况最近传言你家儿子和一个不明来历的女人一起」这样的话，他怕马寡妇炸了，场面又不好收拾了。
马寡妇因为燕子出走的事，始终觉得对村长家里有愧，而且村长的亲儿子还因为这事离家出走，至今下落不明，所以她也不太敢和村长撒泼。
但她实在为难：马小跳自从那天回来之后，整个人变得一惊一乍，精神恍惚。问他什么，他也不说，一不留神就大哭起来，晚上还经常被噩梦惊醒。
这几天，她也一直没有睡好觉。她想给孩子找郎中，但她儿子一见生人就大喊大叫，躲进房里，把门锁紧，无论如何劝说也不出来。她只好自己照顾他。马小跳茶饭不进，她好说歹劝的喂他吃下一点东西；晚上马小跳做噩梦的时候，她躺在旁边，整夜不合眼的关照他。看到日益消瘦的马小跳，她也难受得要命，实在不忍心让这个她最心疼的儿子，在这个时候还接受这些凶悍女人的盘问。
她求助似地看向村长，但村长摇了摇头。她只好说：「要问我家小跳也可以，但只能村长一个人问，你们都不许插嘴。你们要不答应，就是杀了我，也不让你们见小跳。」
带头的女人一听，正要跟她急，却听到村长说：「好，我们答应你。」
女人立刻插了一句，「那我们要在旁边看着。」
马寡妇想不同意，但村长同意了，她只好磨磨蹭蹭的踱到里屋。外面的人等了好久，似乎隐约听到马寡妇在小声的劝说他儿子。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马寡妇才从里屋出来。马小跳就在他母亲的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的打量众人。马寡妇一边爱怜的抚摸孩子的脑袋，一边轻声的说:「没事的，听话，你知道什么说什么就行了。」
女人们只看到马小跳探出的半个脑袋就吓了一跳，几天不见，这孩子眼窝怎么深了这么多？
村长这时开口了，他蹲下身子，想要靠近马小跳，但马小跳又往他娘身后缩了缩，村长也只好作罢，就这样问道：「小跳，三天前，村里那些叔伯们，带你去了哪？发生了什么事？」
马小跳身子突然抖了一下，嗫嗫嚅嚅的。
马寡妇又轻声安慰，生怕惊了孩子。
「那天，他们把我拐走，架着我去了村外树林。」
「什么？拐走？」女人一听忍不住插了句嘴。
「你给我闭嘴，再说一句我就把儿子带到房里去！」马寡妇感受到儿子有些惊恐，瞪着插嘴的女人说道。
村长摆手，示意不要多说话。他轻声的问道：「去树林里干什么呀？」
「去看姐姐。」
「燕子？！」村长闻言，一时激动，提高了声调。
马寡妇也呆了，这个事情，马小跳从来没有跟他说过，看燕子？
「不是，」马小跳又往后缩了缩，「是另外一个姐姐。」
村长想了想，看来那个传言是真的。
「后来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们，打我。然后姐姐出来了，让他们不要打我，可他们不听，一直打我，还要．．．」
「还要什么？」旁边的女人虽然着急，但听到马小跳说他们的男人打了他，她们脸上也不好看，忍不住问道。
马寡妇也没有再理会村妇插嘴的事情，低头看着马小跳，等他回答。
「还要姐姐脱衣服。」马小跳又想到了当时的情景，突然抱住了脑袋。
「你瞎说什么东西！」村妇突然站起来要去抓马小跳，被马寡妇一把拦下。马寡妇推开村妇，一脸冷笑的对着村妇们说：「哼哼哼，你们现在知道你们的男人是个什么玩意儿了吧！」
村妇扯着脖子喊，「我不信，我不信，」又要伸手去拉马小跳，「你说，你说，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你说！我们男人到哪里去了！」
她情绪崩溃的这一声喊就像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湖面，村妇们全都站起身来，七手八脚的去推开马寡妇和村长，拉拽着马小跳。
马小跳蹲在地上，抱着脑袋，不看人。一阵混乱，村长一个人想拦住发狂的村妇们，但又怎能做得到？
「他们都死啦！」马小跳突然大喊，「都死啦！」然后捂着耳朵冲进了里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