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干爹陈辽

陈启明等三人走到西街岔路口便分开，挥手告别。陈启明转道向北，周一斌和刘志亮继续向西，他们两人是邻居，两家离得近。每次走在路上，陈启明和周一斌谈天说地，滔滔不绝，谈话内容包罗万象，极为丰富。两人计划着以后把每次探讨的有意思的内容写进《太虚心经》里面，以便能够像《论语》那样流传下去，当然，这是玩笑话。每当他俩侃侃而谈的时候，刘志亮都充当一个忠实听众的角色，一路上没什么话。刘志亮的母亲身体不好，常年卧床，家里家外都是他爸爸一个人撑着，所以家境不是很好。刘志亮本身就内向，话不多，跟陈启明和周一斌一路上走着的时候就像一个孤独而顺从的影子，悄无声息。周一斌是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才跟陈启明同学的，后来成了陈启明最好的朋友。虽然陈启明还有很多交往时间比周一斌更长的朋友，但觉得最跟自己意气相投的还是周一斌。两人在一起无话不谈。当着陈启明的面，周一斌都从来不掩饰自己对王竹卿的倾慕之情，还说除了陈启明班里的男生谁跟王竹卿走得太近他都会吃醋，唯独不吃陈启明的醋。陈启明听了此话，置之一笑，心说自从那次我被从跟她同桌调开之后就没敢跟她再走近过，你吃我哪门子醋去？跟两人分开之后，陈启明再走不多长时间就到家了。一回到家，陈启明就看到父亲趴在炕上呕吐，满屋子的酒味。母亲一边咬牙切齿地不停唠叨着“喝起那点猫尿臊来就没个够”一边用撮子从外面撮了土来盖在父亲吐在地上的那些腌臜物上。陈启明问我爸爸跟谁喝酒了？母亲说今天陈辽来了，请你爸爸喝的酒，你爸爸也真没出息，就跟几辈子没碰到过那点儿猫尿臊了似的，喝成这样让人家笑话。陈辽是父亲陈远山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而且从小学一直到初中都是同学，两人一直感情很好。陈远山初中毕业后就到镇子西边祭台山的采石场运石子去了，而陈辽则考上了高中，也就是陈启明现在所在的二中，后来又考上了大学。大学毕业后，陈辽被分配到城里的一家电子设备厂做了一名工人。那时候陈启明刚出生不久，听父亲说陈辽那时还专程来看陈启明。看到陈启明之后喜欢的不得了，抱在怀里不肯放下，硬是要陈远山答应让自己当陈启明的干爹。陈远山自然也就哈哈一笑权当一句戏语答应了，说：“等你结了婚有了孩子也得拜我当干爹。”陈辽说：“行啊，哎不对，要是我也生个儿子的话可以拜你当干爹，可要是我生个女儿的话就直接给你当儿媳妇儿吧。”陈远山笑着说：“那就一言为定！”陈辽说：“一言为定！”在刚开始的那几年里，陈辽经常回老家来。几乎每个周末都回来。公共汽车坐不起，陈辽就骑自行车回来。从县城的工厂到老家将近两百里地。每个周六的下午下了班之后，陈辽就骑着他那辆破自行车往老家赶。赶回家后把自行车往院子里一扔，便跑到祭台山上去找陈远山去了。帮陈远山把最后一车石子运完，俩人一块儿下山来，跑到镇子那边水库里去洗澡。洗完澡后俩人从镇子上小卖店里买了酒菜来到陈远山家，陈远山吩咐陈启明母亲再做几个菜，俩人就坐在炕上喝上了。那几年是两人交情最好的时候，那时候陈启明还小，尚不记事。过了几年，陈辽在厂子里混上了车间主任，还真生了个女儿，不过当年戏言做儿女亲家之事再也没提过。后来陈辽步步高升，官儿越当越大，把父母接到城里去之后，回来的就少了，跟陈远山渐渐地断了联系。陈辽这次回来走访几家老亲戚，顺便看了看过去的好朋友，包括儿时好友陈远山。然后就开着轿车拉上陈远山到酒店里去吃酒宴。酒宴上坐着的都是陈辽的故交，包括村里的村长和镇里的一些有头脸的人物。虽然陈远山现在已经由原来的用马车拉石子发展到现在用大卡车拉石子了，但跟陈辽坐的小轿车是没法比的。陈远山曾经对陈启明说起过陈辽大学刚毕业分配到工厂里当工人那会儿月工资才四十二块钱，那时还不及自己一个星期挣得多，可现在呢，人家是厂长了，自己难以望其项背。又加上陈辽那天在酒桌上咋咋呼呼，一副衣锦还乡志得意满的样子，早已不是原来那个质朴的乡村青年，陈远山心里不痛快，便多喝了几杯，回家后就吐了。父亲呕吐完以后便翻身呼呼睡去，母亲一边忙活着收拾一边絮絮叨叨地埋怨。陈启明看见沙发上有一张小纸片，过去拿起来看了看，原来是陈辽的名片。母亲收拾完以后喘着粗气向父亲翻白眼，又用手指头去戳父亲的头，戳一下，父亲的头就摇晃一下，依然睡着，鼾声如雷，惹得陈启明笑起来，母亲也扑哧一声笑了。见父亲已无大碍，陈启明把手里的名片往沙发上一扔，转身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那张名片从陈启明手中出发，飞身而出，就像一只蝙蝠一般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落到了沙发上心有不甘地扑腾了两下，然后无可奈何地躺在沙发上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