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的朋友？美国的？”
骏报告的内容似乎完全在赤蛟意料之外，他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有更具体的情报吗？”
“没有。我还以为你会知道什么情报，这边也能省点功夫……看来你也没有头绪。”
骏往后靠上沙发，如此回答。
这是他第二次造访徐兴的郊区别墅。明明前后两次来访的时间相隔不久，坐在对面的却已换了个人，让他有种奇怪的感触。
赤蛟似乎并没有遣散屋子里原来的佣人——骏来世颇遇到了几张见过的面孔，全都一脸不安地在做着家事——只是调来了更多的自己的手下，数量数倍于宅子的佣人。这些喜穿深色衣着的男人散布在别墅的各个角落，脸色阴沉的打量着每一个生面孔。
赤蛟不是在会客室，而是在二楼的书房和骏会面。徐兴生前的藏书摆满书架，一眼看去，其中大半是经营管理类的书籍。整个房间的感觉和赤蛟有点格格不入。
二人坐到摆放在窗边的桃花心木桌旁。赤蛟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连一丁点阳光都没法透过。
赤蛟有点焦躁地在窗边来回踱步。他忽然站住，转过脸斜睨着骏：
“你确定听到他说自己对当龙头没有想法？”
“确定。”
“……那就好。但他到底想要什么？”赤蛟喃喃自语，局促地原地踱了两步，“……为五龙会选一个合适的领导……这会是他的真意吗？”
片刻之后，赤蛟才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他从放在桌面的香烟盒中抽出一支烟，叼在唇间点火。深深喷出一口白气后，他把脸转向骏：
“你干得很好。老实说，我本来没期望这么快能有进展，看来那个‘歼灭的魔女’的事务所果然不能小觑。但我还需要更具体的情报。”
这事和安芙妮露完全无关，是我的功劳啦——骏忍住了这么说的冲动，整理思绪后望着赤蛟的眼睛回答：“我会继续调查。”
赤蛟点了点头，对这回答似乎很满意。骏又问道：“那个盛坤——今天和章予勋见面的那个，又是什么人？”
赤蛟不屑地冷笑了一声：“盛坤也是五龙会干部，唯一可以称道的是人缘不错，从以前就和章予勋很聊得来。但这人能力有效，从来就没进入过决策的核心圈。用不着特别留意他。”
“我明白了。”骏点了点头，随即抛出下一个问题，“那章予勋离开五龙会后的去向呢，关于这一点你有什么能告诉我的吗？他既然结识了‘美国的朋友’，会不会是去了美国？”
“我不知道。我记得我和你讲过，他是在权力斗争中落败才不得不远走他乡。我没料到他会回来，自然也不会关心一个失败者的下落。真要说的话，这几年里也有两、三次听人提起他的消息，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传闻，我没有特别留意。最后一次大概是一年半前，从一个喝了酒的手下处听说他到了在巴西在种可可，不知是真是假。”
“其他的干部或许会知道？”
听到这个问题，赤蛟的面色阴沉下来。
“可能有人知道，也可能没有。事到如今，即使我愿意去问，也不会有人老实回答我。你也别冒冒失失地去问，我希望你的调查能尽量低调进行。”
“我大概能明白。但还是想问一下，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在殡仪馆那天你没看到吗？他们——其他干部都不太喜欢我。”
赤蛟沉着脸挤出这句话，接着就一摆手说了句“我不想多提”。骏只好放弃继续追问。
再待下去大概也问不出什么，骏说了几句像是“我会继续努力调查”之类的场面话，之后便起身告辞。
赤蛟把他送出书房门口，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般一拍额头：“对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骏回头询问。
“调查过程中也帮我留意一下，章予勋属意的新龙头人选是谁。你的主要目标不变，这一点只需顺便留意就好……有发现的话请马上告诉我。”
他让骏“顺便留意”，又说“有发现马上告诉我”，让人搞不懂这件事到底急不急、重不重要。怎样都好，总之骏先答应下来。
“好的，我会留意。”
赤蛟没再说什么，目送骏离开书房。
书房在二楼，门口在一楼，骏沿来时的路返回，弯过甬道尽头的转角后，眼前出现朝下的阶梯。
沿途所见，宅子内的每个转角处几乎都有人把守，一楼前厅处更是坐了五六名男子。这些黑道分子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杂志，等着换班时间的到来。
别墅的门在骏身后关上。骏离开门廊下的阴影，走向问安芙妮露借来代步的车子。离这栋郊区别墅最近的车站都在步行三十分钟的路程之外，每当这种时候就会觉得有在高中毕业后马上考取驾照实在是太好了。
正要拉开车门钻进驾驶座，就在这时，骏感觉到一股盯向自己的视线。不经意地抬头，只见别墅二楼的某扇窗户拉开了一半的窗帘，那是自己不久前待过的书房，而赤蛟就站在窗边，投下视线。
骏朝他挥了挥手，赤蛟便转身从窗边离开，重新拉上窗帘。等到赤蛟消失在视线死角之后，骏才发动车子滑上车道。别墅的白墙在后视镜里越缩越小，等车子转过一个弯角，便完全消失不见。天色已暗，两旁没有路灯，骏扭开前照灯并打到远光模式。前方视线可及范围内似乎都没有其他车，骏逐渐把油门踩深，让车子加速。
骏对这次和赤蛟的见面大感失望。除了不咸不淡的几句夸奖外，什么有价值的情报都没捞到，关于章予勋的“美国朋友”也是什么线索都没有。到头来，一切还是要靠自己调查。
然而，骏也从谈话中感觉到了，当自己说出章予勋打算干涉新龙头的确立，而且身后还有“美国朋友”的支持后，赤蛟的态度便陡然紧张急切起来。还有驻守在别墅里的五龙会成员，赤蛟把这么多手下集中到自己身边，也显露出他的某种不安。
骏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肯定还有什么事赤蛟没说出来，那或许就是突破口。问题在于，要把调查方向转向赤蛟吗？
算了，毕竟这只是自己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何况赤蛟是委托人而非调查对象，这么做实在不太好。
再想下去就开始脑袋打结，骏暂时停下思考。虽然想专心开车，烦躁感却挥之不去。最终，他忍不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并在心里发出由衷的呐喊：
工作真的好麻烦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