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聚德扯着王二出来之后,王二的双腿还是有些打颤。这也难怪他,那屋子里的两位都是权势滔天的人物,随便动动手指都能将王二捏死,王二又怎么能不害怕?
可是庄聚德却不这么想。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心有余悸的王二,张了张嘴想要训斥两句,想了想觉得不妥,转而换了一个温和的口吻对王二说道:
“王二,你且听我说,这次对于你来说,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你把握住了,仔细的听我吩咐把这件事办好,我包你小子以后吃香喝辣,穿金戴银,再也不用为了在大街上买那点货吃苦受罪了!”
王二抬起头,似信非信的看着庄聚德,问道:
“真的?”
庄聚德点头道:
“咱们都是穷苦出身,我还能骗你吗?”
王二似乎是有点信他了,又问道:
“那你先说说,要我做些什么?”
庄聚德微笑着拍了拍王二的肩膀,说道:
“这事对别人来说兴许不好办,可是对于你王二来说却是轻而易举!”
他满面堆笑的凑近王二,说道:
“就是让你把刚才对城外那伙流民说的话,再去和更多的人说一遍!”
王二疑惑道:
“就这个?”
庄聚德笑道:
“就这个,不过我要你在三天之内,让全城的百姓都知道曹京的‘天下第一跋扈’的称号!让所有人提起曹京都要心怀不忿!”
王二吓了一跳,急忙摆手就要走,连连道:
“庄聚德!你这是要害死我啊!让我我去诋毁曹公子?要是大将军知道了,不得把我的皮剥了去?”
庄聚德伸手拉过王二,劝道:
“王二啊!你怎么这么死心眼?洛阳城这么大,有些风言风语那是常事,谁会怪到你的头上?再说了,那曹京整日里在洛阳城蛮横霸道已是众人皆知的事了,今天在城门下面你还没有看到吗?”
见王二还在迟疑不定,庄聚德又说道:
“你只怕曹将军了,难道就不怕相府?”
王二看着庄聚德阴仄仄的白脸,无奈的点了点头,答应下来了。
带着一群骑士横冲直撞出城的曹京,还不知道在城里正有人在算计着曹家,正一脸兴奋的策马扬鞭。一群人马嘶鸣,在宽大的官道上扬起了一片尘土。
不多时,骑在马上的众人已经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十里亭了,大家心里高兴,手里挥舞的马鞭更加用力。
一群人加速前进,很快的到达十里亭下,哪里早有一个绿衣少女领着丫鬟还有一群仆役在亭下等候,他们旁边还整齐的放着几个酒坛。
少女可能是等的久了,她看到这队骑士姗姗来迟的时候,一脸气鼓鼓的,强忍着怒气。
看看天色,早已经过了正午。
曹京率先停下马来,翻身下马,一边收拾着因为马上颠簸而有些凌乱的衣服,一边对着坐在亭下一脸不高兴的少女笑道:
“倩儿妹妹,你早就到了?”
那个名叫倩儿的少女抬起头瞥了曹京一眼,气鼓鼓的转过头,似乎是不想搭理他。
曹京走过来见到少女这个模样,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解释道:
“倩儿妹妹,其实我们早就该到的,无奈路上着实难走,总是有人挡路!可是我为了早些赶来见我的倩儿妹妹,一路上是过关斩将,跃马扬鞭,总算是赶来了!”
曹京看了看倩儿的脸色,见她还是生气,急忙又说:
“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问问大虎!”
曹京转头冲着身后的骑士大喊:
“你们都过来!和咱们倩姑娘好好解释解释!”
众骑士纷纷应是,嘻嘻哈哈的下马走过来。
倩儿转过头,气呼呼的说道:
“你们少在这里一唱一喝的了,从小到大这都多少次了!我还不知道你们昨天晚上喝酒喝了一整晚吗?今天早上日上三竿了才起来收拾行李。”
倩儿瞪了曹京一眼,继续说:
“曹京!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做坏事了!以后你再也别想让我帮忙了!”
曹京嘻嘻笑道:
“倩儿妹妹这是口硬心软,我知道的。这次我要南下助父亲一臂之力,他日等我功成回来的时候,一定不会忘了我的倩儿妹妹的!你放心吧!”
倩儿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说道:
“行了,少说那些好听的。马上就要十六岁了,行事还是马马虎虎。别说什么功成归来的话,只盼着你和曹伯父俩人平安无事就好!”
曹京动作夸张的比划了一下,傲然道:
“那还用说?父亲身经百战自然不在话下,而我,凭我这以一敌百的功夫,谁能伤得了我?”
倩儿见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指着旁边的酒缸道:
“留着你的本事杀敌去吧!你要的酒在这里,你快些藏好。军营纪律严明,要是让人发现你私带着酒,免不了要挨罚,到时恐怕曹伯父也偏袒不了你。”
曹京笑道:
“放心,从小我就练就的一身藏东西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嘛?”
转身对众骑士:
“大虎、二虎,你们动作快点!”
众骑士听令,转身走到马旁,将系在马鞍旁边的水囊取下。把水囊里的水一股脑的倒在路边后,又转身走向那几个酒缸,准备用这水囊盛酒。
场面上一时间都是骑士们悉悉索索倒酒的声音,相对而站的俩人都没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司徒倩比起曹京的年纪要小一点,可是沉稳似水的她和嘻嘻哈哈的曹京站在一起的时候,却让人看着她比曹京还要大一点似的。
她今天穿着一件碧绿色的长裙,乌黑的秀发用一根绿色的发带整齐的盘在头上,发带不时的随风拂过她那张微微泛红的俏脸,不知道因为什么事而忧虑,一对柳叶似的弯眉紧紧的皱着,连带着原本光彩照人的那双眼睛此时也有些黯淡,不复往日的神彩。
司徒倩自从父亲司徒将军战死沙场之后,就被寄养在了大将军曹雄的家里,从父亲死后她的脸上就总是这样一副忧虑的样子。直到她遇到了整天嘻嘻哈哈玩世不恭的曹京,俩人每天玩耍嬉闹,她的脸上才有了笑意。
如今曹京南行之际,她的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多年前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再次出现了。可是她原本是个娇弱的女子,她深知因为自己心里的不安而阻止曹京是绝对不可能的。于是只好在这里忧虑。
曹京看着司徒倩这个样子,面色不悦,说道:
“你们女人就是麻烦!动不动的就愁眉苦脸的!”
司徒倩闻言立刻变了个脸色,刚刚消失的怒气又涌了上来,抬起头冲着曹京吼道: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整天没心没肺的!?”
她气呼呼的转过身,看到正在忙着往皮囊里装酒的一群人,指着那几坛酒说道:
“嫌我麻烦,以后就别让我帮你做这些事!要是他日曹伯父追问起来,我就说是你威胁我的!看他不治你一个大罪!”
曹京哈哈笑了,说道:
“好啊!只要倩儿妹妹高兴,任凭父亲怎么处置我都可以。”
曹京说完,悄悄的凑过去看了看司徒倩的脸色,摆出一副鬼脸,又嘻嘻哈哈的退回来了。
司徒倩知道他见自己担忧,这是在哄自己呢。这个曹京,表面上看去虽然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其实和他从小一块长大的司徒倩最了解他,他其实是个很努力的人,只是,人们总是容易看到世家子弟天生就带着的光环,却很难看到他背后的付出。
想到这里,司徒倩又忍不住问了那个已经问过很多次的问题:
“曹京,你为什么偏要像个浪荡公子的样子,让别人误会你呢?”
曹京愣了愣,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倩儿妹妹,我和你说过无数次了,我要做将军!父亲那样的大将军!而不是做一个‘曹大将军家的公子’!父亲说过:男人,要做一个统领千军万马的将军!就要做到一句话,三军皆俯首听令,无人胆敢违抗!大将军,自然不用像那些书生一样,只会做些口舌功夫!我要做威震天下的大将军,像父亲那样!至于旁人怎么看我,任他去!所谓:
君子乐得其道,小人乐得其欲。
不过一群呱噪的小人罢了,还不值得我放在眼里!”
十五岁的曹京威风凛凛的说完这番话后,转过身看向远方,略显的稚嫩的脸上,那双明亮的眼眸却透露出一阵摄人心魄的魅力。
“所以这次,我拼了性命在天子面前打败了中郎将‘禄勋’,让天子恩准我去南方前线。为的就是去建功立业!”
他转过身,看着司徒倩,狂热的双眼让人不敢直视。
“还记得你陪我读过的《老子》吗?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我等不及的要去这大千世界闯一闯了!”
司徒倩看着这双只有自己看到过的这双狂热的双眼、这张执着的脸庞,莫名的有些心酸。司徒倩心想,也许不就之后,这双眼睛,这张脸就会被更多的人看到,他也会一改往日那个玩世不恭的样子,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司徒倩的心里微微的颤抖了一下,一股失落感从内心深处涌了出来,就像多年前父亲出征前那样,她害怕了。眼前的这个男人转身之后,还会回来吗?即使是回来了,还会属于自己吗?
曹京看着司徒倩一脸的忧虑,还以为她是被自己这番话吓到了,急忙安慰道:
“倩儿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我说建功立业,说的是打那些坏人,又没说欺负你。你别害怕,我保证,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我都会在你身边保护你的!”
司徒倩本来想要制止曹京这番误解了的安慰,可是当她听到曹京说出那句“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我都会在你身边保护你的”,这句话像是冬日里的一缕暖阳,瞬间将她的心里所有的阴寒暖化,她的双眼瞬间热泪盈眶。
曹京安慰完,见司徒倩的表情没有缓和,反而更加伤心,几乎要哭出来了,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他看到一边正在装酒的骑士们,有说有笑的。便冲着他们招手道:
“二虎!你过来,给咱们倩儿姑娘唱个曲儿听听!”
一身铠甲,虎背熊腰的二虎正在和一群兄弟一块说说笑笑的往水囊里倒酒,正想着待会怎么想办法多带一囊酒。忽然听见曹京这声叫喊,以为被这个古灵精怪的小爷看穿了心思呢!手里刚装了半囊酒的水囊一下掉到了地上,吓得他慌慌张张就去捡,嘴里忙着应道:
“哎!少爷,我听着呢!就是没听太仔细。您说什么?”
周围一伙人还有刚才还一脸愁苦的司徒倩都让他这幅样子给都笑了。站在二虎旁边的大虎,同样是高高大大,他的身子比二虎还要粗一圈,此刻正咧着大嘴笑道:
“二虎,少爷让你去给倩儿姑娘唱小曲呢!”
二虎听完,一张皱巴巴的脸变得通红,悻悻的道:
“少爷!你开玩笑呢吧,你让我去打杀,就是一二十人我都不怕!可是这唱小曲儿……二虎哪里会这个啊!”
司徒倩在一边掩着嘴偷笑,她也不忍看着这些一直跟着曹京身边忠心耿耿的虎卫们出丑,便开口说道:
“二虎哥哥,你不用听他胡说,你忙你的就是。”
二虎忐忐忑忑的应了一声,红着脸低下头继续装酒。曹京嬉笑着看着满面笑意的司徒倩,点了点头道:
“嗯,这样就对了嘛!倩儿妹妹笑起来多好看!可千万别再摆出一副愁苦的样子了。”
司徒倩心里一阵感动,俏脸泛红,悄悄的低下头去。过了半晌,她抬头看了看一脸若无其事的看着远处的曹京,心里暗骂:这个笨蛋,这就要走了,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的吗?又想到,以这个笨蛋的脑子,估计也想不到要给自己说些什么,于是只好摇头作罢。
她伸手从腰间取出了一个黄布缝制的挂饰递给曹京,说道:
“这个是我前几天陪着曹伯母,一块去城外那个伽蓝寺上香的时候,听人家说添了香油钱的,能求一个菩萨护持过的护身符。我们添了不少香油钱,所以也顺手拿了一个,本来打算给伯父的,又想到伯父用兵如神,武功高强,估计也用不上这个。正好就便宜你了,你就贴身带着吧!”
曹京把那个护身符接到手里,仔细的看了看,听她这么一说扑哧笑了起来,对着她笑道:
“你们女人真是小家子气!拜个菩萨还算计着怕吃亏啊?”
司徒倩伸手就要夺回去:
“你要是不要就还我!”
曹京转身躲过,嬉笑道:
“要!要!倩儿妹妹给的我怎么敢不要!”
他伸手把那个护身符挂在脖子上系好,伸手把它放进衣服里面,又隔着衣服拍了拍,说道:
“看!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放心吧!”
司徒倩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