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前世姻缘

众人上得小界山来，过了一夜，第二天，楚慈与胡玫以及其余众人计议道：“我们如今这人数已是不少了。大家都聚在这小界山上山洞之内，虽然稳妥，只是吃饭却又是难得很了。这山离村庄集市太远，去买太不方便不说，又怕因此露了行踪。若是在这山上安下锅灶，生火做饭，这炊烟一起，老远便能看见。这山中又从来无人居住，连个出家人也没有一个，若是对头寻来，轻易便可找到这藏身之处。但是大家又不能天天喝这山泉凉水，这却如何是好？大家须得想个法子才好！”窦汝成想了想道：“莫若只留下三两个人陪他六人在这里疗伤，其余人就去山下找个旅店暂且安身，平常饮食之物我等给悄悄送上山来。这样如何？”胡玫略一思忖后道：“若是万一走漏了风声，他何一蘋那边人马寻上山来，我虽能挡住何一蘋，却也难保住他六人。”众人又都知道山下便是何一蘋的地盘，他在此经营多年，根基深厚，而胡玫在这一片地方，却连一个落脚点都没有，这六人山下是万万不能去的，眼下唯有留在山上才最是稳妥，而且还要有人时时保护才行，想来想去，既不敢贸然下山，留在这山上却连吃饭也成了一件难事，都觉得无有什么法子，一时也便无人开口。过了一会儿，忽听柳如燕道：“我倒是有个办法，不知可不可行？”胡玫道：“既有办法，且说来听听。”柳如燕道：“你且随我出来。我只能说与你一人听得。”胡玫便随柳如燕出来，至洞顶之上，柳如燕方开口道：“下山向西南去不远，有一个村庄叫周家庄。村上有一周姓大户人家，田产众多，家宅自也不小，闲余房屋有的是，都无人居住，况又是有门有院的。我看这些人住进去，只扮作他家长工，就是一年半载也无人能知，自也不怕炊烟一起，便会出事了。”胡玫听她如此一说，也觉得甚是妥当，遂问道：“姐姐怎知道有这样好去处？可是熟人或是亲戚朋友？”柳如燕道：“这个你不须多问。我既说这去处可去，你便放心去就是了。”胡玫道：“这人命关天，何况这六人性命，又实在是关乎大事，他又一时不能复原，所以我若不知详细，断断是不敢去的。你切莫怪我多心。其实你我已属同道，又有何事不能与我说的？”柳如燕已知此时若不把实情告之，胡玫是决然不会去的，无奈只能开口道：“其实我也知道你非问到底不可，才要你出来。如今我与你说了，你也莫再与他们说知。这一周姓人家，其实并非亲朋好友，乃是我那未过门的婆家。这家有两个儿子，长子名唤周子衿，次子名唤周子召。这周子衿就是我那未婚夫了，算来如今也已是二十八岁年纪。当时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将我终身许配与他。又因是同庄，能时常见面，这情字也便于不知不觉中暗自萌生，时候一长，到后来竟至终日不能相忘。之后他家又下聘礼定下日期，拟将我娶进家门。眼看这美满姻缘就要有个结果了，谁曾想有一天我去一个亲戚家，在回来的路上被几个歹徒拦住，欲强行非礼。我欲夺路而逃，怎奈一条山路，前后被他截住，一面是山，一面又是悬崖峭壁，我虽也有一身武功，但因见他人多，个个又像是练武之人，怕自己一时失手，被他擒住，大加凌辱，那便是生不如死了。那时又要连带我那夫君也跟着受辱。想想实在是别无他法，心下一急，遂牙关一咬，跳下悬崖，就此也便与我那心上人儿阴阳两隔了。但我却是始终不能将他忘却，虽已做鬼，仍是常去他那里探望。”胡玫到此已经听得是一阵阵唏嘘不已，眼中也已是珠泪盈盈，见柳如燕停下不语，不觉问道：“以后你那人儿又是怎么样了？难道也没再迎娶一个？”柳如燕道：“他若是再娶了一个，我便也不再念他了。谁知那冤家也是一个痴情的呆子，自我跳崖以后，他便如痴如呆，任是何等美貌女子也都不再相看，嘴里时常念着我的名字。妹子你说，我今生能遇上这样一个真情郎君，虽是不能终结连理，但也该是心满意足了是吧，也真真是不枉为做了一回女人了。”胡玫道：“姐姐说的极是。能有这样郎君，果真是不枉为一回女人了。”柳如燕接着又道：“他既是如此待我，我更是不能忘他了。虽不能日日相守一处，我也是时常到他那里，暗暗随他左右。有时他有个意外之灾，我便悄悄于暗中护佑于他。其实阴间看我阳寿未尽，又死得贞烈，早已着我去一户好人家托生了。只是我又寻思，我若一去托生人间，这前世的姻缘怕是也要忘个干净了，也便不能再去日日想他念他伴他见他了。况我一去人间托生，便要比他小上二十多岁，就是记得前世的姻缘，也怕是难以再嫁于他。何况谁又能知道，他是在阳间等我，还是去那阴间追我？我就想我莫若就在这阴间等他，待来世一同托生，再嫁于他便了，所以也就成了这孤魂野鬼。又不曾想还能遇上你。自从遇上你与你日夜相处，沾染了些你身上的阳气以后，便大白天也敢出来，不再怕阳世之人了，这也便有了个人形。有一天，我就托梦与他说，我想在白天见见他，让他不要害怕。第二天我便去了他家，偷偷现出身来，与他相见，自此便一发而不可收。到后来，也就与那阳间常人一样，几乎是形影不离了。你说这样事情，怎能不避着众人，单说与你听？”胡玫道：“也是。如今我已明白了。我定当守住口，不说与他们知道，只让他们去就是了。”胡玫又道：“只是这又如何能瞒得住他父母？你又如何去与那二位老人说这事情？”柳如燕道：“这个你不用操心。我只让周子衿去说。我是不能去见我那公公婆婆的。”胡玫道：“这个关节定要打通才好。”柳如燕道：“这个一定，你放心便是。”说完便自下山去了。胡玫便也回到洞中，与众人道：“如今地方已是差不多了，柳如燕已是下山安排去了。我们只等她回信就是了。”众人又问方才柳如燕与胡玫说了些什么，胡玫只是笑道：“说了什么，却是不能再说与你们听的。只要有地方去就行了，何必再去打听这其中的缘由。”众人只好作罢。等到傍晚时分，柳如燕方才回来，对胡玫道：“一切都说妥了。屋子是现成的，床铺也都备下了，大家快些下山，到那里吃晚上饭就是了。”等到天黑以后，胡玫便吩咐大家搀起他六人，一起下山。走了好长时候，方才来到一个庄上。此时村庄上人大多都已经睡着了，路上已不见有人，家家大门紧闭。这一行人又拐了几拐，来到庄中央一个大院门前。只见大门虚掩着，柳如燕先进去，随后又领出来一个青年人，不足三十岁年纪。胡玫心想这人该就是周子衿了。只见这人过来抱拳小声道：“失迎失迎，快些进来吧。”胡玫与众人也都抱拳施礼，随后都急忙进入院内，又将大门关上栓紧，周子衿方领众人向里走去。胡玫与众人看去，见这院子足有四五亩地大小；北边一溜瓦房；东西两边是些简易草棚，里面栓了些牛马牲口；院内是一垛一垛的料草柴禾。胡玫等人一看这些，便知道这户人家家业不小。周子衿把众人领进正屋，点上油灯。大家见这屋内已是摆好桌椅。周子衿让众人坐下，一会就见有两个年老伙计端上一桌饭菜。周子衿道：“我早已吃过，就不再奉陪了。大家随便些，只当在自己家里就是了。”说罢便出去了。柳如燕与胡玫小声道：“你与他们说，以后不要太拘礼才好。他这人实在得很，日子久了，你们就知道了。”说罢，也出去了。其实大家都是江湖人士，也已看出周子衿是个爽快之人，也就不再拘束，随便吃起来。待众人吃过，两个年老伙计又进来收拾了碗筷出去。周子衿与柳如燕也便进来，把各人一一领进早已准备好的屋内。其他人都是三两个人一间屋子，唯有胡玫自己住最东头一间。安顿下众人，周子衿方才离去。柳如燕一会也来到胡玫屋内，与胡玫一起过夜。胡玫问柳如燕道：“适才那人想必是你那夫君周子衿了？”柳如燕道：“可不，正是那冤家。你看他人长得如何？我先前与你说的可是不假？”胡玫道：“果真是不假。不但长得一表人才，又端端正正，待人处事也是举止得体，落落大方，看来心肠也好。不想这样好人让你遇上。可见你确是福分不浅。”柳如燕听胡玫如此一说，也不由道：“姐姐的确是心满意足了。你可知道能够碰上这样缘份实在不易。只是要说是我的福分不浅，我却又遭此意外之灾，与他无缘白头偕老，这又是哪来的福分？如此看来，我又只能算是一个薄命之人了。这却不正应了那句老话，叫做‘自古红颜多薄命’吗？”说到此处，柳如燕已是喜色全无。此时胡玫知她心中难过，想与她说些事儿。只是欲言又止，想来想去，觉得实在不能将这些事情先说与她知道。其实胡玫早已隐约知道了些柳如燕的日后结果，只是又觉得这天机实在是不能泄漏，各人缘份，须由个人自己去修得，这才是有因之果，有根之木，顺其自然之事，所以一时也便只能拿些劝人话儿与她解闷：“你切莫信那些红颜薄命之说。若去仔细考究，自古红颜之中，富贵长寿者比比皆是。你只好好待他就是，莫要辜负了他一片真情真意。其实这世上众人，前程莫不都是各人自己修来。你二人这般情形，也必得有个结果的，何必又去这样伤心烦恼？”柳如燕道：“有个结果，也必得来世了。今世却是不能妄想的了。”胡玫道：“不管是今生来世，能修来个结果，这便可了。何况也不见得就必得是来世才能得这结果。你只管去修你那前程就是，又何必只去这样胡思乱想？”柳如燕道：“也是。想也无用。”二人又说了一会别的闲话，怕扰了别人歇息，便打住话头，各自歇息。其实胡玫与柳如燕一样，也是不须睡觉，这乃是因为她已能与天地之气息息相通之故。只是胡玫又不能须臾离这人间平常饮食之物，也便要与阳间常人一样去饮食起卧才好。而柳如燕是因身上已经聚了些阳气在身，只是怕这气机还不甚牢固，也要于夜间静处一段时候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