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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乐市乐座

冬至前正逢一次议事,道长看到元庸又是一副昂首挺胸的样子,心下明白这小子又心思活络了。会后果然听到他还来求见,道长允是允了,虽然不知道这小子又会出什么花招。

果然元庸恭恭敬敬地把账册高举过头,一步一步跪着托了上前,竹青丸要接过来,元庸也不肯。“你再不让竹青丸检验,他就可以拔刀砍你的手。”道长笑骂道,

元庸这才老实呈给竹青丸。

道长接过来一看,微微一笑,“雕虫小技而已,这点贡献也值得骄傲?”

眼看老头上套,元庸不慌不忙把台词背了出来。他还是从管仲变法说起,与民休养和与民休憩都是手段,治民有如治水,防堵不如引泄。道理讲了一通,看老头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便开始自责,陈述了这些钱的来源,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趁老头没开始骂他,迅速话锋一转,就总结了给八上町一片繁荣景象带来的有效方法,这些方法哪些是可以继续引申的,那些又需要今后注意。针对现实的陈述,这容易引起道长兴趣。

而后,师徒俩就开始探讨如何把这些方法推广利用起来,跟阿清说得一样,道长比元庸高明之处就在于,他即可己所不欲,又能熟视无睹顺其自然。“道长大人年轻时候也是一员轰轰烈烈的猛将,随着阅历增长现在已是心中洞明的智者。”

元庸说完意见时,竹青丸已为道长换第三壶茶。这时他看见,大冷天道长还在摇扇子,方才明白,这是老头思考时候的习惯,他只要扇子合起来一拍,说明已经有主意了。观察得果然到位,只见道长转过头看着元庸,“你提过这么多回意见,这次倒是最有水平的。”元庸大喜,不过道长的想法还是超出他的层次。

京都的风气能从行商马队传递到此地,道长本人却浑然不觉,说明他最近去京城奈良的次数太少了,大海人大王每次跟道长会面,都勉励道长要成为公卿之首,言外之意把众臣的心笼络过来,驯服不臣之人不能仅靠实力,还要靠魅力,光靠拳头打人,不服气的只会越来越多。

“你带给了我一个提醒,就是要顺应公卿的潮流,还好现在这只潮流的风筝鹞子没飞多远,那我就帮大王把这股风气给捏过来,有我道长来乖乖地做这只牵鹞的线。”道长笑眯眯地夸着,元庸立刻知道自己的意见引起了重视,连忙俯身行礼,下面就更好沟通了。

道长冬至后就会再去面圣,他会建议大海人大王引领这股潮流,把天下众生的视线转移到生息与休憩上来,把黎民百姓的吃饱和玩好两件大事办好了,谁再挑唆领民跟大王对着干,那就等待大王手上的源氏之剑去讨伐吧。

这种国务置业的事情,本来也是内大臣份内职责,道长也有充分的理由去陈述,元庸关于博戏赌场、神社角力开放经营需要凭“勘合状”才能置业的设想,道长深受启发,这样扶余国内想在这里赚钱的诸侯和商家,都会来求这个“勘合状,”这个状签不签,当然看他内大臣河源道长的心情,只要大王许可道长的请示。

“勘合状”是大夏的独创,道长、元庸甚至都深受这种勘合贸易导致的走私行径的祸害,但是这件事情本身没有错,长剑在奸邪之手就是凶器,看使用的人心术品德。之所以在博戏上制定勘合状,归根到底还是利益作怪,试想,养一匹马四年,卖200贯,四年花销100贯,四年共赚100贯,开个赌场,几个晚上就进账了,谁还会铤而走险漂洋过海去贩马?

当然赌场不是谁都开得起,不过只要允许开,那最有实力来申请的,还不是那群靠走私发了财的人?他走私军马,是暗道,天天踩着刀子爬梯子,给他一条睡得着觉的明路,脑子聪明,瓜葛浅的一定会被吸引过来,还没动刀枪,威胁就化去一半,这才是上等谋略。

说建议的时候,元庸把少主的想法和建议,穿插在一起,让道长觉得,接班人的境界也在与日俱增,道长显然很满意,不去深究,儿子和徒弟这般默契,正是他的希望。

先谈具体,再拔高高度,话题还是会引导到大夏扶余的局势上。政局既要内部稳,也要外部稳,这点大海人大王看得最清楚,他自四年前登基以来,便极力推崇与大夏交好,一年两次派人去辰韩,希望辰韩传话,解铃还须系铃人嘛。可惜貌似辰韩作为战败者底气不足,几年都没有成效。

不过也有收获,辰韩与扶余之间的交往目前比较正常,大夏虽然没有接受扶余通商的示好,但是对于辰韩扶余之交还是默许的,只要不勾结起来进犯大夏就行。扶余专门在九州岛北部最接近辰韩的一个港口,平户港内,为辰韩设了会馆,通过这个会馆加速了两国交往的信息传递。

远交方略制定后,那就琢磨近攻了,少主义久的尼琦城,当然是重点,他定的策略和计划,道长非常满意,界港和尼琦难波港,是往来交易的枢纽,需要河源家提供源源不断的安全保障,八上的繁荣就是因为一张安全牌打开了局面,这个经验需要加以推广。而界港和难波的安全,两者之间的淡路岛现在就是威胁,只要降服它,威胁就会变成保障!

道长下定决心,又是兴奋不已地站起来,来回走了几圈,下了几个命令,

一、后日他去京都面圣,事不宜迟,但是只谈博戏之业,先不扯天道神宫;

二、年后尼琦筑城,义久负责,元庸协助;

三、辰韩会馆探访,元庸可在尼琦筑城期间,只要少主同意即可自行前往;

四、四国攻略,将成为大年初一河源家会的主题,佐佐木家和淡路岛,只是第一块绊脚石。

其实天道神宫的配合,这步棋更有意义,什么事情搭上信仰的标签,一定比在商言商更有说服力,参拜可以增加信徒,社戏可以拉近民心,还能用博戏赚钱,一举两得的事情,果然元庸就忍不住纠缠这点了。道长冲他摆摆手,回身过来坐下,倒满茶水推给他,“在我内大臣份内职责里,大王的考虑也会简单明了,天道教的管束与我职责无关,扯上天道教,那又会牵扯不少势力出来,大王的考虑也会变得复杂,他就不容易下决心。天道教现在一盘散沙,四大神宫各行其道,伊势,出云,严岛,志纪,除了我河内源氏牢牢保住志纪神宫,其余三社都自成体系,有些甚至和大王离心离德,这是有关国本的大事,落子更要谨慎。”

眼看道长的脸色又开始严肃起来,元庸心知不妙,跪下行礼就想撤,可是道长终究还是想起来了,“等等,你答应去神宫谢罪的,去过没有?”

元庸抬头一脸苦笑,急忙闪过道长扔来的扇子,“老师息怒,元庸早已选好良辰吉日,就在明日!明日就去,明日必去!”

道长显然也担心元庸过不了美京那一关,“务必要诚心诚意,对美京不要耍什么花招,我的女儿我很清楚,她外冷内热,是个单纯善良之人。”道长停了一停,似乎意犹未尽,终究还是没说出来,挥挥手,让元庸下去了。

元庸下到义久的中山门,还在回想老师最后想说什么,那个口型,如果在扶余文里,貌似是“一样”这个词,如果在大夏文里,倒找不出类似的字,他现在扶余文已经讲的很不错了,道长和他之间的交流,总是大夏文扶余文夹杂,这给他推测带来了不少麻烦。

下到一道门的时候,元庸终于猜到了,老师想说“跟她母亲一样。”在扶余文里,这段话是这么念的:“一样的,母亲与她。”“一样的”,发音为Gin,道长的口型,就是这个发音。

他抬头仰望道长的居城,老师与他,都是不善于遗忘的人啊。

吉川元庸慌里慌张地跑回家里,进门就让人把几个手下叫回来,他不想浪费时间等待,就坐在前厅候着,果然井上等人进了大门,抬头一看吉川元庸戎装未脱,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还以为有战事了呢。

吉川元庸真是急啊,去志纪神宫谢罪的事情,他真给忽略了,没想到刚才又给道长拎了小辫子。现在都下午申时了,他得赶快布置明日去神宫的任务,不能偷偷摸摸去,得正大光明去感谢,要去也要提前给人家打招呼,别到时候吃了闭门羹继续丢脸,更不能空手去,一点诚意都没有,每个问题都是活,都得有人干,他刚才顺口说了明天,说出口就知道这个坑挖大了。

果然大家七嘴八舌的商量下来,他没考虑到的事情还真多,第一是通知打招呼,这个事情只能交给待人接物最拿手的,良安听命后马上就出发了。

第二是排场,所有黑备和至少120个足轻要列阵,气势要足,要让大家都知道吉川大人的诚意。这样明天就要停训一天,场子空出来跟别家换,这也得去通知协商,稻叶被派了出去。

第三是采购礼品,有些东西不能带,比如志纪神宫是不许焚香的,在那里参拜只有用艾叶,艾叶还得自己备,这得趁早去买,否则给明天参拜的人都买光了。阿清列了一排清单,内藤阳平连忙带人出去置办了。

第四是得把当时所有人都叫到场,这让元庸叫苦连天,前田服部万一都出门了,他这坑真把自己活埋了,还好明天是冬至,出门可能性不大。为防万一,大久保正胜出门去尽快通知。

然后就是操练仪仗,让士兵们排成战斗阵型可不行,队伍要演练,士兵的旗帜衣物也要贴上神符,这是武家参拜的规矩,良安派出去早了,不仅要通知,还得要神符,井上安排匹快马去追良安,井上自己抓紧回营去排练仪仗。

吉川家立刻跟炸了窝的蚂蚁一般,人进人出忙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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