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冷风如细密的刀尖,无孔不入的钻进细嫩的肌肤之中,叶挽思莫名的就觉得鼻间一麻,为何重来一次还是会和当年一样?她突然不想去明白这话中的意思了,看着燕绍的背影清隽挺拔却有着无人理解的孤寂,敛下了眉眼。
燕绍回过身来,见她臻首低垂轻笑道:“天气冷,快回去吧。”
叶挽思点头应是,道了句‘早些休息’便领着灵玉往回走。
那背影纤细坚韧,单薄的身躯却仿若有强者的英魂,傲然立世,燕绍双眸有些恍惚,何时牙牙学语的稚儿竟也长得这般风华绝世了,随即却是自嘲笑笑。
——她自是不同的,要不然也不会让他只一眼便不能放下。
暖阁内。
柳氏端着茶盏的手就是一顿,不由带了一份认真的神色看向燕梓婳,讶异道:“此话当真?”
燕梓婳神色落寞,似是不想承认般,最终只能贝齿轻咬,黯然的点了点头。
这个贱丫头!什么人不勾引偏偏来勾引七殿下!
‘啪’的一声,柳氏重重的放下茶盏,眼底阴霾若隐若现,敛了敛神色才发现自已的乖女儿一脸黯然,握起那娇嫩的双手,怜爱道:“娘的梓儿,只管放宽了心去,这七殿下只能是你的,那贱丫头身份低微,即便有几分姿色也比不上你,你这般优秀七殿下的心自然是只向着你的。”
燕梓婳闻言面色微红,依旧有几分犹豫,柳眉微蹙道:“……可从未见七殿下与哪家女子亲近过,那日在茶坊实在不寻常。”
柳氏轻嗤,温软的脸上有说不出的鄙夷,“即便亲近又如何,皇后娘娘是绝对不会允许这么一个身份卑贱的女人接近七殿下的。”
那个贱丫头不过外室所出,充其量也只是个庶女,身份低下配不上七皇子不说,这太傅一职早已将他和太子绑在了一起,这一辈子永远都是站在七皇子对立的一面,即便七皇子心仪又如何,皇后娘娘第一个就不允许。
柳氏早已从先前的惊疑回过神来,胸有成竹一笑,眼中流露着精光算计,得意非常。
“皇后娘娘最重门第,为七殿下选的妃子定是顶好的,京中有几个女子都是皇后极为喜爱的,殿下又对我不冷不热,娘,我该如何是好……”
燕梓婳不自觉的就握紧了那温热的双手,仿佛救命的稻草一般,平日再冷静如斯都好,在亲娘面前总是禁不住吐露心中的想法,东亭翎是京中多少女儿家心中的完美夫君,因着自家大哥是皇子伴读的关系,二人从小相识,爱情的种子早在她心中生根萌芽,嫁给他是她从小的梦想,就是因为太看重太在乎,所以才这么草木皆兵,震颤不安。
柳氏怜惜的看着满脸不安的燕梓婳,轻声道:“谁都比不上我的梓儿去,别忘了你爹是什么身份,只要有朝一日承了爵位,你就是郡主也当得,到时京中女子哪个还有你身份尊贵,这七皇妃的位置迟早是你的囊中之物。”精光闪烁的眉眼满是笃定。
燕梓婳瞪大了眼睛,嗫嚅道:“可是祖父不是偏爱二叔……”
柳氏冷哼一声打断,不容置疑的道:“你就安安心心的做那七皇妃,这王府迟早是你爹的,只管大着胆子去做,有娘为你撑腰呢。”
燕梓婳不疑有他,点头称是,脑中闪过那灿若骄阳的背影,心头雀跃不已,想起能站在他身侧的一日不自觉的羞红了脸颊。
柳氏见了,满意的点头,想起叶挽思在院中意有所指的话,双眸溢满嘲讽,三房都是些蠢钝如猪的,即便有个伶牙俐齿的又如何,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抬眸遥望远处的阁院,不屑的嗤笑。
不远处院中繁密的树桠间,钻出一个全身漆黑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黑衣男子,男子看看这院子,又瞅瞅不远处刚熄了烛火的院子,暗暗点头,脚尖一跃,飞身出了王府。
东窜西走,左拐右弯,终于在一处平民宅区停下,府门宽阔简洁大气,男子上前敲了敲铜首闪身而入,目不斜视的走在外表平凡无奇实则内有乾坤的府宅中,进了寂静无声暗藏诡谲的院子,朝暗处的眼睛点了点头,用特殊的指法敲了扇门,沉声道:“属下求见。”
屋内铜铃大眼国字方脸的壮汉点头,嗡声道:“进来。”
男子小心翼翼垂着头进屋,便感觉一股沉重的气息扼住了喉咙,恭敬的朝上首磕头行礼方道:“属下跟随那女子从碧城到这凤京,竟发现她是当今镇南王三子,官拜太子太傅的燕绍之女……”
屋内暗沉无光,连院外长廊上的丝丝烛火光线也被木格窗上厚重的黑色帘子尽数遮挡,正中的安放着一张赤金雕铸缀满血色宝石的王座,两旁的扶手金光熠熠,龙首大张着獠牙双眼血红面目狰狞,翻转的巨大龙身化作男子背靠的倚坐,华丽的紫袍金线绣边,袍上龙爪尖利嘶鸣,倾泻在赤金王座与那狰狞的巨龙交相辉映,阴冷中显现霸气无双。
黑暗中那金黄流转的色泽却远远比上不男人一双墨绿深邃的眼睛,那碧波流转间早已胜过时间万种光彩——幽深迷人,诡异神秘。
镇南王府隐秘的一角,威严高耸的砖墙上一道白影纵尖轻点,微风拂过,眨眼间一位芝兰玉树的俊美少年便大摇大摆的穿过府门,惹来王府门前小厮疑惑的目光。
这青天白日大摇大摆从容不迫风度翩翩的自然是——女扮男装的叶挽思无疑。
叶挽思目不斜视直直往京中最繁华热闹的地段走,然而,当金线勾绣着精致松鹤的鞋面第八次被踩她亦踩过不下十次彻底变成黑灰一团的时候,她才发现这京中实在是热闹拥挤得不像话。
暗暗避开人群中热情大胆满脸麻子通身肥肉的大婶摸向她胯下的肥掌,眉头紧蹙,只见前方人山人海,人头攒动,女子扑香打粉眉目含情,男子一把折扇舞得虎虎生威,鼻孔朝天自命不凡。
叶挽思摸摸光洁如玉的下巴,她不过临时起意出来看看乔成的计划是否已经实施,谁知道竟碰上这不知哪个盛大的节日,余光扫了扫两旁乌青的房顶,暗忖如果用轻功跃过不知道会不会太过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