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刻薄,她还是冷着脸对寸步不离自己的宫人道:“你瞎了吗!没看到王妃娘娘手受伤了,站在那作死吗!”
宫人想是被她恐吓惯了,慌忙的退了下去:“奴婢这就去拿药。”
孟央微微皱起眉头看着她:“不过是刺伤了手指,你骂她做什么?”
她扬了扬眉毛,语气烦躁:“我看着心烦,整日像看守犯人一样跟着我,我恨不得杀了她。”
看到她面上真的带着恼恨之意,她的面色禁不住沉了下来:“你以为她想跟着你受这份委屈,如若有半点法子,她更愿意离你远远的。”
段灵箐看了她一眼,叹息道:“你还是这么令人讨厌,可我被禁闭了两个月,却只想找你说说话。”
这是自她回府后孟央第一次见她,跟从前比她仿佛变了不少,眼中少了许多狂妄和傲慢,反倒多了几分苍凉的意味。孟央心里重重的叹息一声,开口道:“你清减了。”
良久的沉默,她突然自嘲的笑了一声:“瘦了算什么,姐姐相信吗,我已经死了。”
说完抬头望向天空,长叹道:“我真是傻,男人果真都是一样的,他心里藏着司马婉儿,还不是照样妻妾成群,生儿育女,他舍不下他的妻儿,舍不下荣华富贵,权力地位,我还自以为是的相信他是喜欢我的。”
她的侧脸有着孤寂的弧度,面上不再是从前骄纵任性的模样,带着几分看破的淡然和惆怅,这一瞬间,孟央突然觉得她真的死了,那个可恨而又可爱的段灵箐已经死在了过去,心若死了,活着也只是一具尸体。
“我来是为了谢你,我一直以为你讨厌我,到最后肯出手救我的却是你,我觉得自己欠了你很多。”
“救你的不是我。”她望着她的眼睛,缓缓开口:“小桥的仇未报,我怎么会自愿救你,我救的是自己。”
她微微的愣怔,接着轻轻笑了一声:“是啊,这一生,走过的路是如何也挽回不了的。如果可以重来,我一定不会为了一个男人滥杀无辜,不会为了一个男人嫁入王府,更不会为了一个男人葬送了最后的尊严。走到这一步,我已经彻底的输了。”
孟央面上亦是有着深深的无力感,这样的段灵箐使得她很是不安,仿佛能够感受到她绝望的心情,她终于上前握住她的手:“你还活着,就有机会好好活下去,不为任何人,只为你自己挽回鲜卑公主的尊严。”
她低垂着头,出神的望着自己被她紧握的手,一滴眼泪无声的滴落手背。良久,她终于重拾一个公主的高贵,昂起头望向半空的云锦:“姐姐是担心我想不开么?你说得对,这是我身为鲜卑公主最后的尊严。”
晚间,透过窗子看到温凉如水的月色,目光遥遥的望向寂静的夜空,墨玉般的长发披散肩头,素净的面上有些虔诚的神色,这样好的月色还能看到几次呢?
怔怔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听到香晴上前轻声道:“王妃娘娘,赵护卫前来传王爷旨意,要您明日一早随行出府狩猎。”
目光依旧望向远方,迟疑道:“不是告诉过王爷我身子不适吗?”
香晴低声回答:“赵护卫传王爷话,王爷说您必须去,不管什么理由。”
她说完,小心的抬头看她一眼,欲言又止的思酌良久,接着道:“王爷还说,您不愿见他他不会强求,但请您做好王妃的身份,不要使他难堪。”
孟央终于回过神来,她赶忙跪在地上:“娘娘不要生气,想必明日那些王孙大臣们都会携带家眷,您若不去外面又不知如何揣测呢。”
微微叹息一声,她轻声道:“你去回王爷话,他的话我都明白,明日我自会前去。”
出府之日,万里无云。大批的队伍整队待发,精装铠甲的将士骑在高高的马背上,阵阵微风拂过,高举的彩旗随之起舞。
号角声亢奋的吹起,排列整齐的队伍随即前行。宽敞的马车里,孟央安静的坐在一侧,对面的司马睿同样沉默不语,偶尔目光不经意的看向她,才发现她一直表情平淡的坐在那,低垂着眉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路的沉默,谁也不曾开口打破这诡异的安静,最后司马睿索性闭上眼睛稍作歇息,这漫长的煎熬简直比征战沙场还要辛苦,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苦涩,身为琅邪王爷,他竟然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城西的丛林,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因地处深山远林,景色优美至极,茂密的树木肆无忌惮的生长着,几乎遮住了整片天空,阳光透过丛林间的缝隙斜射进来,给阴凉的林子带来一丝暖意。各种动物的足迹使得大家有些迫不及待,安顿好营地后,纷纷欲试着整队待发。
司马睿一身金戎铠甲,骑在威风凛冽的盗骊马背上,俊朗不凡的面上勾起一抹笑意,高举手中凌厉的弓箭,目光威严的扫过众人:“传本王口喻,猎场如战场,不论王孙贵贱,凡狩得猛兽者本王重重有赏!角逐天下!”
话音刚落,身后的众将士骑在高高的马背上,高呼着“角逐天下!”迫不及待着冲进林子深处,如悬箭般纷纷四下做散。
王敦不紧不慢的拉着缰绳,紧握手中的长弓,对司马睿笑道:“今日好不容易有机会同王爷狩猎,定要一决输赢,王爷,处仲可不会顾忌您的身份,得罪了!。”
说罢,策马奔驰而去,身后的王导二话不说立刻追上:“舞刀弄棒我可能不如你们,但这围场狩猎可就各凭本事了。”
营地周围布了重兵把守,陪同的将领家眷们难得有这样出行的机会,即便不能随意走远,也都是兴高采烈的样子。
驻扎起的布篷里,孟央刚刚坐下喝了杯茶,就见几个将领夫人前来相见,笑语嫣然的同她闲聊,言语间有些讨好的意味。她却是最不习惯这种场合的,只得无奈的应付着她们,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却始终不曾开口为她们上茶。那些夫人们却发觉了她颇为冷淡的言语,说了几句后便纷纷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