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粟光这个人,离落其实一点儿都恨不上劲儿。她总觉得人是一个怪生物。比如她知道自己应该离粟光远点,她可以不联系不找他,但是只要他一出现,她还是会有些莫名的情绪。
粟光那夜说话的表情,其实她看得一清二楚。
十二月初的时候,钱育寄来了一箱子干货,全都是海鲜。蒋絮欣一边吃着一边感叹道:“离落啊,我觉得你真幸福。”
“是啊是啊,我爸爸要是有你爸爸万分好就好了。”夏娜夸张羡慕的表情让离落笑了起来,她说:“只是一些吃的而已,这就让你们投降了?”
何清道:“这就是吃货的思想。”
其实,说起来,她们对离落好像又了解又好像不了解。蒋絮欣问道:“离落,马上要实习了,你打算去哪里实习啊?”
“你们呢?”离落停住咀嚼,抬头问道。
“我准备留校当老师。”夏娜急急地举手应答道。
于是一片沉默和愕然。何清开口道:“夏娜,你确定你能胜任么?”
众人都知道夏娜性格外向乐观,但是就是太乐观了而已,永远都是坐不住的那个。
“当然。”夏娜傲气的抬头说:“这是我的梦想。”
“大一那年,你说你要当个小说家,说是你的梦想,写了五天的小说就放弃了。你说说那个时候,你写了几个字?一千字都不到,你当个P的小说家。”蒋絮欣毫不留情地戳穿她。
何清也慢慢道来:“大一下学期吧,你还跟我说你想去学画画,想当个漫画家,说那是你的追求。”停了停,看着夏娜纠结的表情,说道:“最后呢?还不是整天抱着漫画书躺在床上,饭菜都是我们帮你带上来的。”
离落笑,刚要开口,就被夏娜的叫喊打住了。夏娜投降道:“其实,我刚才只是说了夸张了一点。我只是想要一个安稳和习惯了的环境而已。再说,只是实习而已,不一定学校还真留我。”
何清问蒋絮欣:“你呢?”
“导师最近不是有介绍么,我准备试试,就算工资低,混个经验出来也是好的。”
“我也是。不知道怎么选择还不如被选择算了。”
于是唯独离落未发言,看着三人询问的眼神,离落只好笑道:“我也不知道,到时候导师赶我走的时候,再说吧。”
人啊,有时候就是可选择的太多,才会让自己这么迷茫和烦躁。离落下完课,在去图书馆的路上看着两边一排排直挺的树木,她想如果只作一颗树也是挺好的,也许没有思想才是最快乐的。
她明白,浅释是希望毕业了之后她能去他的公司,钱育则希望毕业了之后可以去青岛发展,而焱安南肯定也是希望去北京那边的。
那么她自己呢?她想要去哪儿?
背后有人叫唤她的名字,回头一刹那,她有些不可置信。待那人走到面前,她才反应过来问道:“你怎么过来呢?”
钱育两手空空却穿着西装站在她的面前,一手搂着她的肩膀,往校园门外走去。他说:“今天刚到上海,我就来看你了。怎么样,惊不惊喜?”
“实在太惊喜了。”离落夸张的表情逗乐了钱育。
两人亲密地渐渐停在校门外的一辆保时捷前,离落有些好奇地问道:“你的?”
“你猜?”钱育开门坐进去,满脸的笑容。显得整个人格外的年轻,也是,他本就是个还未到四十岁的男人。
离落坐进去,系好安全带,说道:“我猜,肯定不是你的。”
“为什么?”
“你傻啊,你又不会在这边久住,谁神经病买辆车只在这边暂时开开?”
钱育只是笑,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的确,这辆车不是我的。”停顿一会儿,才说道:“却是你的。”
除了震惊她还真表现不出别的什么表情来。
“你买的?”
“当然,是送给你的。”
离落呆愣了好久,才蹦出个‘神经病’。
那一刻的错愕,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释然,又或者说她的确有一些喜悦,并不是为了这辆昂贵的车。
晚上,离落叫来了浅释。于是三人就去了浅释家,而钱育正好可以大显身手显摆厨艺。沙发上的两人一开始只是专注于电视,没一会儿,浅释就问道:“你那辆车准备放哪儿?”
离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不如……如了你的意?”
浅释不出声,只是笑眯眯。
于是两人算是眼神交流中达成了共识,这辆车先放在浅释家,偶尔让浅释开开。
饭桌上有说有笑,浅释问道:“伯伯,你这次来,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停顿了一下,说:“明天早上七点半的飞机。”
听闻,离落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回到原来吃饭的动作。浅释问:“这么快?”
“公务缠身,没有办法。”钱育夹着菜往离落碗里放,说道:“我不在的时候,还要麻烦你多照顾照顾落落。”
离落抬头,只看见钱育的笑,温暖而又念念不舍。
“这有什么麻不麻烦的,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做哥哥的。”
钱育笑笑,心里却感叹道,这些孩子啊,居然一瞬间好像都长大了。
饭后,离落在厨房洗碗,其余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看电视,聊聊天,喝喝茶。
钱育问:“你爸,最近怎么样?”
“还算不错的吧。”浅释稍微缓了语速,说道:“我打算让他们两个在国外定居。”
神情一愣,念头一转,嘴边的笑容又升了上来,钱育说:“也好,国外更适合修养。你爸妈的意见呢?”
“我还没有跟他们说呢,不过我正在给他们办理手续。”
“先斩后奏?”
听闻,浅释转头看着这位长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你也知道我爸那脾气,保不准死活都不肯。先给他安排好了,他也没有话说了。”
“你比你爸有魄力多了。”
浅释笑。其实他想问,您对我爸还存在恨意么。可是这件事毕竟不是他们小一辈该管的,于是只好又与钱育瞎聊了一会儿。
当晚,离落送钱育去酒店的路上,钱育就说道:“落落,你知道我送这辆车给你的意思么?”
“我知道。”
“其实呢,我这个做父亲的,真的很不称职。”
“喂……”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两人说着说着转眼就到了酒店,钱育说:“你回去吧,我就先上去了。”
“干嘛,我就不能上去看看了?”
钱育笑,只好搂着离落,往酒店里走。
离落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可是她没有想到会在酒店门外遇见粟光。他穿的很正式,眼神也是十分严肃。离落见他正和身边的人说事,就悄悄地从小门溜走。
没走一会儿,粟光就开着车停在她的身边,摇下车窗,说:“上车,我送你。”
“不用了。”
“离落。”粟光面目严肃,眼神有些认真。他说:“我有话要跟你说。”
“如果你不上车,我就开着车一直跟着你。”
离落听见他这么无赖的说法,只好开了车门坐进去。
恍然就想起高中时候第一次坐他的车,她紧张地连安全带都忘记戴了,还是他俯身为她系好。
一路有些沉默,粟光腾出手放了一点轻音乐出来。离落听着歌,看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直到粟光喊了她好几声,她才转过头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到了。”
车果然停在了校门口。
离落刚要下车,就听见粟光问道:“离落,你怎么在那儿?”
她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但是她又凭什么告诉他?
她说:“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
开了门,关了门。车内又只有了他一人。
他有些自嘲地笑笑,他可笑的不是离落不回答,而是他的疑心。他拿什么东西要去怀疑这个总是想要去靠近的女生呢?他啊,目前还只是个没有资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