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他的想法,这才是他最真实的想法。
耶律宝信奴,你成功了!可是,我累了!
山洞之中,火把闪耀,一朵阴暗的血莲,一盆清澈的山泉,一副精致的小磨刀,一个闪着丝丝荧光的透明圆球。
一个躺着的人面色铁青,周身因为被束缚而无法动弹,他默然的望向身侧的女子。
女子不敢与他直视,将脸扭向一边,然而那个坐在石头上的男人,她却更是不愿意多看。
宝信奴瞧见阿里的眼神,没有做任何解释,开始手中的动作。
他将阴暗的血莲花瓣一片一片的掰入水中,整盆水被晕成黑红色。将水搅匀,透明的圆球抛入,顿时闪出盈盈黄光,将山洞映的光彩斑斓。
宝信奴拿起小磨刀走向躺着的洪基。
阿里微微侧目,轻声提醒,“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留他一条性命。”
“他命不久矣!”
耶律洪基中了云子魔的重创,五脏俱损,剩下的日子已不多。
“我知道,但是,请不要让我更讨厌你!”
宝信奴脚步怔住,望向她,她扭身走出洞外。
转容术很成功,两张脸被换到了对方的头上,都是一样古铜色的肌肤,谁也看不出任何破绽,还有宝信奴特配的药丸,声音都成功转变。
三天前还是自己,三天后却又都不是自己。
大皇子带着二皇子二皇妃,还有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的尸体,一起回到了上京城,回到了临潢府。
大皇子跪在地下伤痛欲绝,请求父汗原谅他的过错,更请父汗降罪,他没有阻止得了兄弟之间的皇储之争,连最小的五皇子都未能幸免遇难,作为大皇子他没有尽到兄长之责,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大皇子哭的很伤心,除了他自己,没人会知道那些眼泪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二皇子与二皇妃跪在地上,二皇妃靠近二皇子,将他手掌攥住,二皇子没有拒绝,将二皇妃反手抓的更紧,两人就像冰雪中相互取暖的生灵,无能为力,但却紧紧相依,冷冷的看着那个唱独角戏的人。
宗真凝望殿中的三块白布,仿佛还能听到孩子们对他说,“父汗,父汗,你看皇儿的剑射的准吗?”
“父汗,这是皇儿画的大白鹅,父汗喜欢吗?”
“父汗,您是不是多宝做错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父汗不喜欢跟多宝说话?”
“父汗……”
他的三个孩子现如今却变成了三具冰冷的尸体。
“我的皇儿,我的皇儿……”
宗真声音沙哑,心力交瘁,胸中疼痛,晕倒在座椅上。
婢女急忙上千,大皇子也惊慌失措的扑过去,“父汗,父汗,父汗……”
宗真虚弱无力的睁开双眼,紧紧地抓住胸口,嘴角流出一缕口水,含糊不清的说道,“传,令下去,大皇子重新,重新立为太子,从今日起,全权处理朝政,我老了,太累了,想,想休息。”
太子命令将三具皇子的尸体抬到皇后寝宫,让皇后再看最后一眼。
今日倒也是奇怪,萧皇后一大早起来就命人为她梳洗,打扮一番,门与窗户也大大开启,似乎要迎接什么很重要的客人。
一缕阳光照进来,寝宫内十分明亮,没有一丝一毫压抑的感觉。
二皇子前去看望萧皇后,二皇妃也跟着一同前往,两人手拉着手寸步不离,太子眼中射出寒光,却没有阻拦。
当三具僵硬冰冷的皇子尸体抬进皇后寝宫的那一刻,萧皇后露出微笑,缓缓走上前。
因久日不见阳光的原因,萧皇后面色蜡黄,身形消瘦,虽面上带着笑,眼神却依然呆滞,几缕散落的头发显得她憔悴不堪。
见到萧皇后的一刹那,二皇子面上浮出愧疚,青色的胡子茬将他的悲伤勾画的十分细致。
萧皇后对上二皇子的眼神,一副小孩子思考作业题的摸样,凝视了片刻。
又缓缓的走进几张盖着的白布,将白布一一撩,突然之间,慈眉善目的笑脸变得狰狞与渴望,好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的饿死鬼,扑向耶律和鲁斡的尸体,向着脸上啃去。
婢女吓得大声呼叫,赶忙扑上去将萧皇后拉扯。
二皇子眼中泻出不可思议,睁大了眼睛,呆愣住片刻,上前将萧皇后的腰身抱。
萧皇后倒在地上死命的挣扎,“放开我,你放开我,我要吃了他,他杀了我的基儿,我要吃了他,吃了他……”
二皇子淌出热泪,口中颤抖,“母后,母后……”
萧皇后的头发散开,衣衫也凌乱不堪,“放开我,我要我的基儿,我的基儿,基儿……”
萧皇后闹得累了,晕晕乎乎的挥着双手,二皇子将萧皇后抱到内室,躺在床上,萧皇后依旧盈盈诺诺的呼喊着什么,直到渐渐睡去。
二皇子静静的坐在床边,眼泪犹如泛滥的河水,心中涌出了无尽的懊悔,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他和母后陷害过太多忠良,残杀过数不清的无辜性命,不仅仅是双手沾满了鲜血,就连五脏六腑都被侵在了亡魂的冤河之中,这是老天给予的惩罚,这是他和母后应得的报应。
第二日一大早二皇子向太子请令,愿意带着萧皇后离开临潢府,隐居到山野之处过平凡人的日子,侍奉萧皇后终老。
两个都是一脚踏进鬼门关的人,太子毫不思索的准了,还命人准备了金银珠宝给他们带上,但皇子婉言拒绝,带着萧皇后轻装离开便可。
于是太命人准备了马车,待到两日之后元宵节一过,家人再团圆一番,便送二皇子与萧皇后离开。
瞧瞧,多么爱护家人的太子!
阿里亲自为阿辰布置了一个柔软舒适的马车,又派了几名身手不错的随从跟着。
阿辰被人抬进马车的前一刻,若有所思的问道,“你会回山上吗?”
阿里将他身毯子捂了捂,投去一个安心的微笑,“你回到山上好好养伤,我已经给师父飞鹰传书,他要是敢不好好照顾你,我就不认他这个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