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苦笑着勾起嘴角,关机,拔掉电话卡折断,扔出窗外。
在黑暗里独坐了很久,他想,关于蔚迟的事,不该瞒着猫腻了,等她醒了,就告诉她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第二天早上,冷风从窗口灌进来,他才发现自己居然在客厅睡着了,站起来的时候,不由打了个喷嚏。
猫腻应该也醒了吧。想到昨晚的决定,他敲了敲她房间的门。
猫腻飞快地从床上跳起来,打开门:“蔚迟你回来啦!”发现是良辰后,她有些失落地坐回到床上。
“昨天是你送我回来的吗?”片刻后她突然问。
良辰点了点头,刚想开口把事情告诉她,她的手机便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来自西晋岭夏。
“喂?”不知道对方说了句什么,猫腻忽然惊喜地握紧了手机,“蔚迟!你在哪里,你没事吧!”
“蔚迟,你在哪?没事吧?”猫腻一听见蔚迟的声音,立刻问了一大堆问题,后来意识到他也许不知道回答哪个,不由改口,“你在现在在哪啊?”
蔚迟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压低声音:“我现在家,这个电话也是偷偷打的。”
“你既然在家,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而且……你回家怎么不和我说一声!”猫腻有些想不通,捶着被子问。
良辰站在一旁,看着她的情绪被蔚迟牵动着,想说的话也咽了回去。
“总之我没什么事,现在很好,不用担心我。”蔚迟说话间顿了顿,突然压低了声音,“我得挂电话了,下次有机会打给——”话还没说完便断了,猫腻听见挂断的声音,再拨过去就是关机。
不由愣在床上,握着手机,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怎么了?”良辰等了许久,都不见她有反应,忍不住开口。
“他说自己在家。叫我别担心,然后……就没有了。”猫腻扔开手机,倒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良辰站在一旁,见她躲在被子,一声不吭,便知道她大概又伤心了。他沉默了一下,带上门出去,靠在昏暗的楼道上。
接着他从口袋里拿出蔚迟的手机,按了几下,放在耳旁,是从滑雪场的更衣室捡回来的,应该能起到一点作用。
外面一小块方形的天空,苍白如纸。
蔚迟此刻正在遥远的岭夏,趁着吃完饭后,他偷偷拿了个手机回房打电话给猫腻,话还没说几句,门便开了,男人走到他面前,夺过手机,冷静地拔掉电池。
蔚迟从地上站起来,没了往日的笑容,眼里甚至有一丝愠恼。
“你只需要安心呆着家里,别想着再和外界联系。”男人似乎没看见他的眼神,漠然将手机扔出窗外,“我不会再让你有机会逃走。”
“蔚明越。你无法掌控我的一切。就算我不得不呆在这里,你也无法强迫我接受治疗。”蔚迟和他对视,拔掉手背上的输液管,锐利的痛感,血珠一颗颗渗出来,顺着指尖滴落在地板上。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黑眼圈淡淡笼罩在眼底。
男人看着地板上刺眼的血迹,眼睛眯了眯:“迟。如果你不想我每天给你打镇静剂的话,还是乖乖配合得好。”
蔚迟怔了怔,尚未反应过来,蔚明越已经转身离开了,门被关上,接着是锁链卡紧的声音。
蔚迟无力地靠着墙壁蹲下,背后的窗帘被阳光照得毛茸茸的,身上的蓝白条病服,衬得他整个人都苍白了。
夜深的时候。有人给他送了晚饭,就像管犯人一样,轻轻打开门缝,放下便当。
蔚迟坐在黑暗里,望着头顶的天花板,眼睛像是失去了焦距,再也没有往日的神采。他好像一下子回忆起了很多事情,那些记忆里永远都不想再提的事。
6岁那年,他追着母亲跑到马路上,而母亲却不曾回头,提着行李箱决绝坐进了计程车。
砰一声关上门。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计程车消失在地平线上,泪水落满了脸颊。
那天,他毫无征兆地昏倒在马路上,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关在一个黑暗的房间里。
“从今天开始,你不能出去。”父亲的命令下来后,他就这样,生活在灰蒙蒙的房间,每天要输无数瓶药液,看着透明的液体,一点一点缓慢地流进血脉,直到整只手臂都冰冷了,麻木了。
那时候的自己很小,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反抗,只是觉得虽然拥有很多东西,但是没有一样是自己渴望的。
不知道什么叫孤独,只是每当黑夜来临的时候,就会感觉心好累,对着画板就莫名其妙失去了表情,整个人都是空的。
每个人都告诉他,你应该笑,而不是面无表情,只有这样,你妈妈才会回来。
但是如果你不听话,那么她就永远不会回来了。
永远不会回来吗?我不想要这样。
你看我会笑的,我每天都会很努力地在笑。
可是她会看见吗?她看见了会不会回来呢?
为什么还不回来……
每想到那个时候,心痛的感觉就会蔓延至全身,笑容也变得无力而苍白。
豪华的宅子被阴影覆盖,月光照着高大的白杨,在地上投下稀疏的影子,一个黑色的人影靠着墙壁一步步过来,脚踩在枯萎掉落的树枝上,发出咔嚓的断裂声。
他不由停下动作,四处查看了一下。夜很深,周围一片静谧,并没人注定到他的存在。
他在合适的位置停住,退后几步,望着三楼那个窗口,却只看见幽深的黑暗。
应该没错,今天躲在楼下的白杨林里勘察地形的时候,不止一次看见蔚迟的身影出现在那个窗口。
他脱下背包,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绳子,里面还有一把黑色的榔头。为了把他救出来,他可是废了一番功夫的。要是失败了也没办法,大不了被他们抓起来,但是从今天看来,其实他们根本没什么守卫,也是,又不是总统,要那么多防卫干什么。
他拿出绳子,握着那个钩爪,用力一抛,这个动作他已经在外面练过很多次,甚至把人家的花盆给抓下来了,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成功。
金属撞击发出哐当的声音,他的心也随之提了起来,用手拉了拉,果然一下就勾住了,他呼出一口白气,将绳子系在腰上,开始沿着墙壁攀爬起来。
蔚迟本来正在想事情,忽然听见外面有悉悉索索的动静,然后是哐当一声,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发了一会呆,怎么回事。
接着他穿上拖鞋,还没走到窗前,就看见窗帘后面有一个隐约的人影冒了出来,那人扶着窗架,从后面艰难地取出一个什么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