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猫腻往外面挪了点，“你睡里面吧。”
“猫腻真好。”净说着，开心地爬上床。“原来猫腻也有穿衣服的，我以为你没穿呢。”
“嗯。”猫腻到最后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已经太累了，所以两人都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卫生间的灯开着，她们轻轻靠在一起，猫腻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和习婴睡在同一个被窝里，然后外面的月光，透过窗子淡淡落在被子上，前所未有的恬静。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半夜的时候吧，猫腻忽然听见房间里有悉索的响动，还有男人对话的声音。
“不是给她们开了两张床吗……”
“……怎么都睡一起了，这样可怎么好下手。”
迷迷糊糊的，猫腻也没有听清，只是觉得吵，睁开眼才看见有人坐着自己床边，摇晃着一杯水。还有一人站在电视机那里，轮廓隐约在黑暗里，看不太清。“你们是谁？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猫腻翻身坐起，警惕地问，净也有些害怕地躲到被窝里，拉住猫腻的手。
“哦哦，我们是何坤的朋友。他说让我来看看你们有没有事。呵呵。”这个借口显然有些尴尬，但是他们却说得天经地义。
猫腻这才看清两个男人都已经有40岁左右了，老得可以当她们爸妈了。她努力伪装出一个妩媚的笑容：“哦，原来是何坤的朋友呀。我们没什么事，你们先出去吧。我们准备一下。”
说着，眼神瞟了瞟躲在被窝里的净。
两个陌生男人顿时心领神会，以为猫腻是愿意的，而净有些没准备好，顿时点头：“好，那我们先出去，先出去。”
“嗯。”猫腻维持着笑容，直到男人们出去了，才恢复严峻的表情。
听见门被带上的声音，净出被窝里探出头来，拉住猫腻的手：“猫腻，我们怎么办？”
“猫腻，我们怎么办？”
“逃。”猫腻说着，轻手轻脚从床上下来，走到门前，卫生间的灯已经灭了，整个房间都是一片漆黑。“他们把房卡拿走了。待会肯定会再过来。”
净也跟着从床上起来，穿好鞋子。她看见猫腻拉开窗帘看了看楼下，接着拉住了她的手：“我们现在要偷偷离开，逃出烟厂。”
“好。”净抿紧嘴唇点了点头，原本不安的心，也忽然有了一丝力量。
猫腻拉着她轻轻打开门，看了看外面，还好，他们不在。
猫腻连门都没关，拉着净直接冲下楼梯，手拉着手跑出酒店门口，服务生望着她们逃离的背影，有一丝诧异，但没说什么。
净一直跟着猫腻在跑，在寂静而空旷的马路上，暖黄的路灯拉长她们的身影，那时候她能感觉到猫腻的害怕，感觉到她握住自己的手在轻轻颤抖。
尽管如此，猫腻还是一直不断地安慰她：“别害怕，别害怕，我们会没事的。”
净很想告诉猫腻，她其实一点也不害怕，甚至因为这一刻而爱上了急速奔跑的感觉，没有穿梭的人群，没有飞驰的车辆，只有望不到头的黑暗。
就这样握着猫腻的手，听见来自耳畔呼呼的风声。
我感觉我的内心，居然前所未有的宁静。
“我们得躲到黑暗里去。”猫腻停下脚步，“这里太大了，他们有车子，很快会追上来的。”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声急促的刹车声，划破了黑夜。接着是男人模糊不清的怒骂。
猫腻迅速拉着净躲到黑暗而浓密的树众里，两人靠在树干上，几道人影打着电筒从不远处走来，猫腻紧紧贴着树干，不敢回头看，直到电筒的光芒扫了几遍过去。
“我们现在估计是出不去了。”猫腻看着净，她的眼眸在黑暗里依旧明亮如星辰。
“那怎么办呢？”净好像只能问这句话。
我打个电话，猫腻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翻到尉迟的号码，按下通话键，紧张地贴在耳旁。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打不通。怎么会打不通。”猫腻有些心慌地垂下眼睛，继续不停地翻号码，良辰的电话还没存。而何坤是肯定不能找的，这一切根本就是他安排的。她就算再傻此刻也确定了。110更加不可能，她不想把事情搞那么大。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猫腻感觉自己真的是六神无主了。
“你的手机呢？”猫腻忽然问她。
“我今天早上急着出来找你，忘记带手机了，怎么样，猫腻有办法了吗？”
“现在我只能想到一个办法。”猫腻看了一眼马路，男人的手下还在来回寻觅她们的影子。“出口就在前面不远处，但是有人守着。我去引开他们，然后你趁机逃出去，能有多远逃多远。”
“不”净抓住她的手，不断摇头，甚至眼泪都要落下来了，“我知道我如果走了，猫腻一个人一定会很危险的，我不，我要在这里陪你。”
“可是如果你不出去的话，我们两个人留在这里会更糟糕，你出去起码能找人来救我。而且……我不一定会有事。”猫腻扳开她的手，净此刻已经有些犹豫不决了。
“净，我们是朋友，不是吗？”猫腻盯牢她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所以，你一定要相信我。”
“真的吗？”
“嗯！你一定要相信我。因为我也相信你可以救我阿。”
净望着她，眼里忽然燃起了光芒，她坚定地咬住嘴唇：“对！我们是朋友。我相信猫腻！”
猫腻笑了，第一次在她面前笑得这样灿烂，净觉得心里一暖，有悸动的感觉。
她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发现自己很喜欢猫腻的笑，就好像……一只漂亮的窑，涂满了会发光的釉质。
猫腻看了净最后一眼，便偷偷往另一边下去，从黑暗里走到大马路中央，暖黄的灯光照在她身上，她安静地站在那里，对着出口那边招了招手。
“快看！她在那！”拿着电筒的男人一股脑全冲向了猫腻，猫腻开始往反方向跑，净扶着树干站在黑暗里，看着猫腻逐渐缩小的背影，眼泪模糊了视线。
很快，出口处便空了，净没有耽搁，埋头飞快地冲出去，心好像要从胸廓里跳出来了，她一口气冲到门口，拦下一辆经过的计程车。
“去哪？姑娘。”
“去哪……去哪……去南街9号！快！”净犹豫片刻，大声报出那个地址，手指紧紧捏住车的坐垫，眼泪扑扑欶欶地掉下来。
我亲爱的猫腻，你一定不能有事！一定不能！
兀长而空寂的马路，猫腻一个人奔跑着，耳畔呼呼的风声和男人聒噪的叫喊，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整个世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电筒的光从身后投射到面前建筑物的墙壁上，在她眼前模糊成一片白色。
好像又陷入了那个黑暗的洞穴，漫到膝盖的冷水，拖住自己的脚步，每一步都走得那么困难，几乎用尽全部力气，心力交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