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天匪蓦地站起身,凌厉的目光觑向人群中的某个娇小身影,他握紧双拳,似是在等候着什么。
秦晚气定神闲,颇有兴致地观望帮派之争,目光不经意落在几步远的某个身影时,顿时震愕不已。
哪怕身着最底层的粗布衣裳,依旧掩饰不住男人原本的高贵风华,他立在人群里,精锐幽深的眸光四处流转着,带着探寻的意味。
苏卿绝?呵……秦晚唇角勾起莫测的弧度,当真是巧合,这样的地方也能相遇,他是来压制斗争的?不对,应该是别有目的!找人?还是找物?
既然来到她的混迹的地盘,那何不送点见面礼,来答谢他多年来对这个妻子的“厚爱”?
思及此,她一抹邪念窜上来,暗地里手肘微曲,戳向旁侧全神贯注看着前方的一个汉子,汉子被击中的是要穴,高大的身子猛地压向旁侧的瘦子,瘦子踉跄两步,险些跌倒,登时火大,于是两人低声争执起来。
苏卿绝眉梢微皱,见迟迟等不到要的东西,转身即走。然,不知是有心之人为之,还是事出意外,推拒拉扯间,他腰间骤然出现微动,“叮咚”一声,落下一枚红绳绿玉。
这突如其来的脆响,惊得众人纷纷侧目,凶神恶煞地看向场中面容陌生的男子。
苏卿绝暗叫不好,凌厉的目光扫视一周,哪里还看得见暗中推搡他的人,而周遭的情况,要逃离出去,怕是得耗费些精力。
瘦子眼疾手快,弯腰就拾起玉佩大喊,“老大,不对劲,像是官府廷的人!”这样上乘的货色,定是出自贵族之手。
“啊?朝廷的!”
“该死,哪个不长眼的让他混进来的!”
“兄弟们,抄家伙。”顿时,面对共同的敌人,两派的人齐齐站在一条线上商议应敌政策。
苏卿绝濒临险境,并未感到半分忧虑,而是万分嫌恶地夺了瘦子手里的玉佩,“这东西,不是你能够碰的!”
语毕,握住瘦子的手一用力,生生折断了瘦子的骨头,那力道带着浓重的毁灭性,可见他对玉佩的珍爱。
“啊!啊……”瘦子痛的眼泪直流,竟不知惹了哪路神仙落得如此下场。
“砍死他,朝廷近日来屡次欺压我们,今晚兄弟们便解解恨。”胡天匪大喝一声,抡起家伙打头阵往前冲。
顿时,众人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振奋,目露凶光朝着苏卿绝一步步逼近,人群中,有一抹黑影右手.下意识地附上腰间的藏匿的佩剑,预备对敌。
苏卿绝眼波微动,轻睇了眼黑衣人,而后不疾不徐道,“胡天匪,你可知我的身份?”
“哼,朝廷的鹰犬,无论官职高低,本座都照杀不误。”胡天匪不屑地冷哼,全然没有半分惧意。
“如果说,我是四龙帮的幕后之人,你信吗?这长平街,今晚只会落在他们手里。”苏卿绝深知,此刻脱身的法子,只有激起两派激烈的争斗。
“******!赵翼,你这龟孙子,使阴招。”胡天匪手中的砍刀一甩,直直插.向神台旁侧站立的四龙帮头目。
赵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思忖着那官员的身份,最近,确实派了人贿赂,但来的应该没这么快才是。
道上的兄弟,最为不耻的,就是勾结朝廷鹰犬。瞬时,青帮的兄弟们个个面露憎恨的凶光,不等胡天匪下令,就抡起家伙厮杀起来。
苏卿绝见形势逆转,适才预备不着边际地离开,奈何,现场陷入极度混乱,两帮的人杀红了眼,出门的短短一段路程,他被无眼的刀剑伤了不少。
就在脱身之际,人群中,一清润的嗓子大喊了声,“老大,那人跑了!”
“他.妈的,一群饭桶。”胡天匪大骇,他冲破人群,作势引领着兄弟们竭力追捕。
苏卿绝掠出门沿的瞬间,一温凉的手紧紧握住了他的,“快,跟我走!”来人正是秦晚,此时一身男装,更带了人皮面具。
男人微怔,面对陌生的人,历来谨慎,却不知何故,掌心的那抹凉度,令他莫名的安心。
逃亡,没有止境的逃亡,是秦晚前世经历过无数次的,所以如今练就了一身的逃命本事,明明是娇小的身子,却跑得极快,脚步如飞,她小手紧紧地拉着男人,穿过一条又一条黑漆漆的巷子,避开一次又一次的致命追杀。
最后,青帮的人包围了整个南城,他们举着火把,四处搜寻,不肯松懈半分。
彼时,落雁河畔,一株参天大树上,暗攀着两抹身影,一个娇小,一个高大。他们见火把渐行渐远,心中才微松口气。
借着淡淡的月华,秦晚觑向旁侧的男人,唇角勾起兴味的弧度,此刻的苏卿绝,发丝凌乱,衣衫湿透,划开不少口子,一身狼狈,哪里还有当初的高洁气度?
苏卿绝察觉那嘲弄的目光,眉梢微皱,理了理破烂的衣衫,精锐的眸子冷冷盯着对方,“你究竟是谁?既然当众揭穿我的身份,又何必好心相救?”
秦晚的心一咯,好个精明如神的男人,明明做的很隐晦,却依旧被他发觉了,不过,这样的对手,才更有意思,而且,她作弄他只是目的之一。
秦晚眯眸,慵懒地躺在树干上,反唇相讥,“既然你都知道,还问个鬼啊!”俨然一副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嚣张模样。
“你作弄本……”苏卿绝闻言,顿时一抹深深的愠怒浮上心头,他倾身揪住对方的衣襟,“说吧,你这么做,想图什么?”
他平下心,眯着狭长的眸子,细细审视着身下的人儿,隐隐的,闻到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哪里见过。
秦晚轻摇了摇头,漫不经心道,“我是秦四爷的人,秦爷叮嘱,今晚不能闹出大事,朝廷的人若真死了,道上的兄弟也不会好过。”
“噢?竟是这样。”苏卿绝眸低掠过暗光,眉梢舒展开来,适才松开了女子,缓和语气道,“那,公子该怎么称呼,在下还得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叫声秦二爷就行。”秦晚蓦地睁大清亮的眼眸,兴味地说道。
“秦二……可是秦爷家的二公子?”苏卿绝脸色微沉,他一把捞起她,逼问的语气不容反抗。
“说了,你该叫我秦二爷。”秦晚勾唇笑了笑,微抬起腿,朝着男人的腹部一记狠踢,瞬时,男人骤不及防,颀长高大的身子噗通一声落入冰冷的河水里。
“该死!”苏卿绝从未遇见这样的人,这样的突发事件,他差点忘了,地痞流氓从来不是按照常理出牌。
在水里倒腾了半晌,他浑身湿透爬上岸,气喘吁吁地仰躺在地上笑道,“多谢秦二公子赐教,水很凉,挺不错的。”
“赐教不敢当!”秦晚居高临下地站在男人跟前,灵动的眸子转了转,而后俯下身,清隽的小脸凑近男人的。
她柔软的发丝缠绕着他的,面贴着面,气氛有些诡异,还透着丝丝暧.昧。
“秦二你做什么?”苏卿绝低斥,心没由来一阵紧张,快速伸手挡住她压过来的身体。
秦晚眼中笑意越深,平日里,见到的都是他孤傲、冷漠、高高在上的一面,现如今,这惶然、迷茫的样子,倒是别有一番风情,由其是那双摄人的黑眸,敛去冷光后,万般璀璨夺目,就好像……
那个男人的眼睛,也是这般摄人心神,令她一辈子都沉醉不已,再难戒掉。
她抬手,如同前世一般,轻轻描绘着身下男人的眉眼,为他抚平蹙起的剑眉,摒去心底的烦乱。
渐渐的,她的眼眶,不自觉沾染上湿润,薄薄的雾气,衬得她一双杏眸越发明亮清澈。
苏卿绝久久凝着她,心牵蓦的起一抹难掩的刺痛,那痛,如此强烈,就好像曾经经历过很多次。
秦晚的手,缓缓下移,移至男人肩头散落的青丝上。
“秦二!”苏卿绝浑身一颤,闻着对方馨香的身体,突生莫名的狂躁,他伸手,狠狠捏住她的皓腕,黑眸蕴着薄怒。
从未有过一个人,胆敢如此对他放肆!他愤怒的同时,却心生该死的贪念,似乎不愿离开她恶意的触碰。
“你的发带散开了……不如送我,算是答谢之礼。”秦晚眸中闪过狡黠,右手一伸,利落地扯下男人头顶的青色发带。
苏卿绝嘴角轻抽,以一种万分复杂的目光盯着她,沉声问,“秦二喜欢收集发带吗?尤其是男人的!”
原来传闻非虚,秦四爷的小儿子确实有龙阳之好。
“恩!你一进城隍庙,本公子就盯上了,为了你这条发带,耗费不少精力啊。”秦晚不置可否地承认,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发带,眼梢的余光轻睇向一脸黑沉的男人。
既然作为妻子不能靠近他,何不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接近拿到解药,秦二这个神秘莫测的身份,想必苏卿绝也饶有兴致。
救他只是为了一条发带?苏卿绝掩饰住原本的情绪,笑的魅惑众生,“秦二,今日相见,实属缘分,不如我们进前方的酒肆畅饮一杯?”
幽深莫测的眸子,划过不易察觉的暗光。
“不了,我还得回去将这发带镶起来!”秦晚对于他的热情邀约,做出半点兴致都没有的样子。
自始至终,她视线一直绞着青色发带,她深知,要接近这个深不可测,疑心过重的男人,不能急功近利,得慢工慢火。
苏卿绝一向看人精准,对于秦二古怪的性子,此时不禁有些犯难,顿了顿,他道,“如此,那只好改日再聚了!”
略显失望地起身离去,孤寂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中。
秦晚眼波微动,凝着他颀长挺拔的背影,久久。
彼时,藏在暗处许久的胡天匪才敢窜出来,他一脸殷勤地上前,“秦晚成,怎么样,我刚刚演的不错吧?”
秦晚秀眉微皱,嫌恶地推开他的爪子,冷嘲暗讽道,“当真不错,追的这么卖命,是不是非要惹得本爷一身伤才满意?”
两派相争,谁会顾及暗中潜逃、精明的苏卿绝,她急中生智,乘乱窜通胡天匪,演一场救人的好戏,以此作为接近苏卿绝的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