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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红莲祭台魂梦萦(二)

那具骨架浑身通红,微微发光,两眼处两个黑漆漆的空洞,正好对着唐放天,令他只觉得自己骨头生寒,众人见到这个东西也是浑身不自在,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扼住了自己的脖颈。刘二狗他们几个家仆平日普普通通生活,如何见过这等古怪的东西,刘二狗本来已经战战兢兢,先前发生的事情让他恐惧非常,但他以为只要跟着高建虎就会没事,现在见到这具红色的骨架,再也无法克制恐惧之感,大叫一声:“红骨头鬼啊!”转身便往外跑去。高建虎要阻拦已经来不及,隐扬社的那几人也似没看见,不去管他。刘二狗跑出二十余丈,忽然立脚不动,高建虎叫他一声他也不答。随即噗地一声,只见刘二狗的身体忽然四分五裂,碎成数十块,血液,内脏流了一地,一股污臭味二十几丈外都能闻到。唐放天,高建虎众人面色惨白,原本有几个想跑的也腿脚发抖,不敢再动。

唐放天见刘二狗惨酷的死法,心想应当是隐扬社在周围布置了天蚕丝一类极细极锋利的细丝,自己若冒冒然就跑出去,死法也和刘二狗一般惨,干脆不变应万变,先看看再说。这时,虎伥书生摇着折扇,站在莲花旁边,隐扬社的其余六人,却已经走到六根火把处,一人站一根。那具红色骨架坐在莲台上,忽从骨架两个眼洞中淌出清水似的液体,顺着莲台流到地上。此时地面上原有的枯叶已经被狂风吹走,露出红色的泥土。唐放天随即想到:五连山山高林密,这里枯枝败叶不知盖得有多厚,那阵狂风虽然大,却也顶多只能吹去表层的枯叶,哪儿能吹得干干净净?这里定是他们预先就来扫过,打扫去了上层的枯叶,又铺上新土,压实之后用枯叶盖起来,自己粗心大意,竟没有发现,那朵莲花的种子是早埋在土里了,只是不知道莳花用什么样的办法培育出那么大一朵莲花,还能离水生长。那清色液体流到地上,随即变得流光溢彩,绚丽起来,液体不断从眼洞中流出,到地上又迅速散开,慢慢的组成一副巨大的图画。

那图画先是一个巨大的魔鬼,张大了口,咬住一个大环的上方,这个环极大,那魔鬼需用全身抱着,用脚托在怀里。那个大环外层分十二份。上面绘着每份各绘着盲人,老人,孕妇,临产的妇女,死尸,瓦匠,船,猴子,中箭的人,喝酒的人,水果,空屋,一对接吻的人等事物,里面的环分六份,再里面的环分两份,一份黑一份白,再里面则是一只猪,一只鸡,一条蛇,三者互相追逐,环成圆,最中间的圆心则是那多巨大的莲花。这幅图画得精妙非常,绚丽多彩,其间种种细节自是难用语言诉说。唐放天等人站在这幅图画得黑白环那里,脚抬起来脚底板上也沾满了油彩,唐放天暗暗说与众人道:“这是‘斯杯栲栳’,是藏人喇嘛教的六道轮回的图画,里面的鸡表示贪得无厌,为利益奔跑,蛇表示嗔怒,猪表示痴迷。外面黑白两份白色表示善趣,黑色表示恶趣。再外面是六道,左边是天界,人间,阿修罗,右边是饿鬼,旁生,地狱。最外面是十二因缘,分别是无明,行,识,名色,六处,触,受,爱,取,有,生和老死,这个大环由魔王抱着,表示世间六道众生都逃不过魔王的控制。高建虎,我们杀死的那个胖子是喇嘛教的,他们信这些六道轮回的说法,因此画了这幅图画来祭奠那个胖子,只怕他们仪式一完,就要对我们动手。”高建虎点头道:“咱们可得像个办法来对付他们,这些人不好打。”

唐放天已经在心里想好了办法,现在他们只有七个人,自己这边能打的武功最好的有曲鹤,高建虎,唐放枫,唐放雨,唐放莫,自己,都能一对一,还有十几个唐门的门徒,唐三,唐五武艺均不错,虽然唐四受伤了,没法打斗,但是唐三唐五联手应该能打得过一个,至少能撑一会,其他人也能撑住,照这样看来是自己这边赢面大了。现在这七个人已经是极难对付,就怕隐扬社还有其他高手隐伏。不过先不管其他了,自己这边一会动手就能用什么手段就用什么手段,毒药,暗器,迷雾能用什么就用什么,若还是打不过,说不得要跑路,高家的家仆先不管,能带上高建虎就带上高建虎,曲鹤一个老头子干脆让他打头阵,死了也没关系,要是管不了高建虎,也放下他,要再是难以支持,说不得要自己趁机跑了,唐门可以缺少唐放枫,唐放雨,唐放莫,却不能缺少了我唐放天,我保命要紧,能跑掉就跑掉,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唐放天这样想定,就暗暗准备,先看好地形,看好周围环境,只要一有机会,就立马逃跑。

唐放天对其他人说道:“准备好,千万小心,别恋战。”他又叫唐门的人准备好各种阴险恶毒的暗器,准备一会动手就一波儿上,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虎伥书生站在莲花旁边,手中折扇一合,道:“六道轮回,红莲往生。”只见隐扬社其他六人站在六把火把旁边,脸色变得怪异,徐子简脸如天神,面带慈祥,看着众人眼光中竟有无限怜悯。莳花则面色如常,似是过着家常生活。李江山陡然间变得器宇轩昂,禀然生威。史抬轿面色阴狠,脸如厉鬼,瞪视众人,令人不寒而栗。那个大胖子则做畜生的模样,时而像牛,时而像猪,口中呼呼喝喝,做一些畜生的叫声。声慑则像极了好几天没吃东西的,双手捂着脖子,口角流延,又馋又凶。唐放天知道这六人是在扮演六道,天道,阿修罗道,人道,畜生道,地狱道与饿鬼道,只是徐子简是个道士,这时候来做佛教的事情,未免有些不伦不类。随着这六人的表情变化,那朵莲花上的红色骨架渐渐爬上一些黑色的东西,细细一看,原来是些蚂蚁。那些蚂蚁越聚越多,由点汇成线,一条条爬在那具红色骨架上。只听得嗤嗤声响,那些蚂蚁竟然在啃噬骨架,不一会,红色骨架只剩下些红色的粉末,堆在黄色的莲台上,簌簌往下掉落。

唐放天见红色骨架被蚂蚁啃噬完毕,心想:该动手了。正要向唐放枫等人使眼色,忽觉劲风扑面,往后一仰,只见一道白光划过自己的脖颈,颈子一凉,已经破了道口子,幸好他回避及时,只是破了皮肤,没有伤及喉管。那白光划过他的脖颈,又向其他人划去,只听得几声惨叫,有两名唐门门徒和抱尿的那个家仆已经扑倒在地,身首异处。那道白光围绕众人转一圈,高建虎,曲鹤,唐放枫,唐放莫,唐放雨等人及时避过,白光转到虎伥书生手中停顿,原来那白光是他的折扇。虎伥书生转动折扇,一击之后便不再出手,立在红莲旁边。站在六把火把边上的六名隐扬社高手却都挥动武器,抢攻过来。声慑因今白天被曲鹤破了他的声慑魂之术,一来就找上曲鹤,并且不让曲鹤有动手之机,双掌一推,黏上曲鹤双手,用柔劲吸住与曲鹤比拼起内力来,曲鹤没想到一动手自己就陷入进退不能的境地,无奈之下只得催动自己全身内力去抵挡声慑那汹涌如波涛巨浪的内力。史抬轿挥舞着黑棒,每踏一步,旁人就有种地动山摇之感,唐门门徒均不敢逼近于他,只能远远的向他发射暗器,可他黑棒挥舞得水泼不进,饶是细如牛毛的催蚊针也不能伤他分毫,反而有三名唐门门徒惨死在他的黑棒下。徐子简手持长剑,与唐放雨打起来,徐子简是剑术名家,一手青城鬼剑法神出鬼没,人所难测。唐放雨的红伞收拢,伞尖弹出一柄小剑,使整把伞像一柄短矛,戳刺挑拨,招招直指徐子简的咽喉,徐子简长剑一抖,整柄宝剑阴气森森,寒气逼人,使得唐放雨招数放缓,不敢紧逼。李江山则与唐放莫打在一起,李江山武功诡异多变,身段柔和,出手时招数中有说不出的美丽,叫人看了头晕目眩,唐放莫则扔出数枚银色小蛋,小蛋落地后既弹起,不住往李江山身上打去,李江山被这个唐门最新的机关引身蛋吓一跳,一时间手忙脚乱,但不一会就摸清这几枚小蛋攻击有路线可寻,便缓过气来,招数也变得狠厉,或抓或挠,或刺或劈,唐放莫手脚并用,发射暗器,弹出机关,整个红莲台祭奠场被唐放莫的机关铺满,四处是咔咔的机甲声音,李江山倒也一时只得躲避机关,拿唐放莫没办法。史抬轿虎吼一声,打碎几个机关,顺手又打死三个唐门门徒,唐五手臂也被打中,骨头折断,垂在胸前,唐三放下病危的唐四,一同来对付史抬轿,其他唐门门徒也携手相帮,可仍是奈何不了史抬轿的惊人力气和虎虎生风的黑棒。莳花的花盆一甩,径直打向唐放枫,那花盆带来浓烈刺鼻的恶臭,想是花盆中的黑泥带有剧毒,江湖中从没有人使过花盆这等怪异的兵器,唐放枫手足无措,险些被花盆打中,他只得先守看看莳花的破绽,再寻机出手。唐放云嘿嘿一笑,身形闪动,跃到高建虎面前,高建虎猝不及防,仓惶打出一拳,唐放云信手接下。高建虎终是一派之主,慌乱一会立马平静,将高家拳法一一使出,唐放云也只得小心应对。

那个大胖子则找上了唐放天,这人明显是为了报仇而来,浑身发红,双拳热如烧化的铁浆,还没碰到人,热气已经扑面而来,几乎要烧焦了头发。唐放天最惧怕的就是这个胖子,双手交叉一挡,惨叫一声,原来是碰上了胖子的手掌,反而将自己的手掌烫伤。唐放天不敢靠近,只得利用自己的轻功,远远离开那胖子,将喂了毒的暗器向胖子打去,那胖子避也不避,顺手接过,用力一捏,摊开手掌时掌心只剩下化了的铁水。唐放天心中惊惧,只觉得这人一身武艺已经超越人类的极限,这个胖子的拳脚功夫全是硬打硬,实打实,无半点花哨,比起八年前那个胖子颇有不如,可一身红莲门金刚密乘法却要比八年前那胖子厉害得多。这个胖子拳打脚踢唐放天,招招毫无花哨,却因包含着红莲的内功,每招均有千钧之力势要毙唐放天于自己的拳脚,唐放天灵机一动,暗暗将自己内径移至双脚,抬脚与胖子的铁腿一碰,自己内劲一吐,趁机远远跌了出去,摔倒在地,假装晕死过去,那胖子对自己的武功极其自信,心想这一脚力量之大,足以一脚毙命,便只瞥了一眼,转手去对付高建虎。

唐放天心中暗暗道歉:老高,对不住了。胖子的一拳与高建虎实打实碰在一起,高建虎既要对付唐放云,又要提防胖子。一着不慎,自己被击中胸口,顿时浑身一震,如同遭了千钧巨锤撞击,身体飞出去。那胖子急欲报仇,要取了高建虎的性命。唐放天趴在地上,眼微微张开条缝,只见高建虎遇险,性命垂危。众人正混战在一块,史抬轿越打越勇,似乎自己那身惊天动地的力气永远使不完。声慑和曲鹤两人掌心相对,巍然不动,仍然在比拼内力,曲鹤额头已有细细汗珠冒出,脸颊肌肉抖动,声慑却是面色如常,显然是声慑已经占据上风。唐放雨与徐子简两人斗得旗鼓相当,徐子简剑术虽高,一时间也奈何不了唐放雨的伞矛。李江山却有些左支右绌了,唐放莫的机关神出鬼没,阴险无比,叫李江山防不胜防,有几次险些被机关暗器打中。莳花的花盆武器虽然怪异,唐放枫却渐渐找到窍门,只要时间一长,莳花必输无疑。而高建虎怎么会是那胖子的对手,两人过不上两招,高建虎便被打得满地乱滚,唐放云因胖子插手,自己偷懒闲在一边。这时只有虎伥书生一人站立在红莲花旁边,双手背背,伫立不动,唐放天看得明白,现在自己这边还能打个平手,只要虎伥书生出手,那就输多赢少了。

唐放天心想保命要紧,自己在唐门的地位是唐放枫,唐放雨,唐放莫等人不能比的,他们死了自己也不能死,说什么也要自己先逃出去。于是趁着众人目光均不在自己身上,找了个机会悄悄向外面黑暗处爬去,才爬出几丈远,忽觉左手一疼,只见自己左手小指,一块衣袖和手肘上的一块皮肉忽然掉下来,血流如注,直到那些皮肉都落在地上,唐放天只觉到钻心剧痛。他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忍住剧痛,不发出声。他这时才想起隐扬社的人在红莲台周围布置了锋利的细丝,刘二狗就是被这细丝切成碎肉块的。唐放天转头一看,悄悄运起壁虎爬墙的功夫,游身上一棵参天古树,这时众人均在剧斗中,虎伥书生和唐放云又眼观别处,都没有发现他。唐放天凭借着浓密的树叶掩护,悄悄游身上了十几丈高的树尖,隐匿身形,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这时候形势已经倒向隐扬社,曲鹤拼到了油尽灯枯,本来灰白的头发变得雪白,一张老脸横生了数道皱纹,他喷一口鲜血,缓缓倒在声慑脚下。徐子简卖一个破绽,诱使唐放雨上前,徐子简趁机削断了唐放雨的一条胳膊,唐放雨躺在地上不住哀嚎。史抬轿也将唐三,唐五和唐门门徒尽数打死,又偷袭了唐放莫,打碎了唐放莫的脑袋。唐放枫本已经占了上风,徐子简赶过来帮莳花的忙,唐放枫便被削断了一条腿,但他仍站立不倒,苦苦支撑,终于被徐子简一剑穿胸,气绝而亡。

高建虎本已经满地乱滚,毫无还手之力,那大胖子正要痛下杀手,唐放云却手一伸将高建虎拉离那胖子的拳脚,救了高建虎一命。虎伥书生身形一闪,挡在那胖子面前。那胖子一双红彤彤的手掌高高举着,虎伥书生一把折扇或戳或点,直指胖子手上的穴道,那胖子倒也没法下手。唐放天心里奇道:“这些人怎么自己打起来啦?”他爬上的这棵树距离那胖子和高建虎甚远,只能隐隐听到一些胖子和虎伥书生的对话。那胖子说:“你让开,我要为师兄报仇!”虎伥书生说道:“这人还不能杀,我们还有事情要办,你先让他活几天,过了几天,要杀要剐随你的便。”那胖子吼道:“我不管,我今天一定要报仇。”因这几句话是两人大声说出来的,唐放天还能听清楚,下面的对话却只能听到什么“吐火族”,“下一任族长”,“五毒教主”等隐隐约约的词儿,至于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唐放天可就什么也没听出来了。只是看见那胖子高举的双手终于缓缓落下,叹了一口气,走向黑暗处,不再出来。

唐放天低头看了看,却见对面一棵树脚站着两人,一男一女,女的身穿嫩绿粉衫,头盘云鬓,插着一枚珍珠簪子,打扮得颇为美丽,她旁边有一只白色的巨大蟾蜍,那蟾蜍双眼通红,夜里甚是显眼。男的那人不修边幅,头上沾满枯枝败叶,衣服凌乱,远远也能看见一层油腻,他腰间悬着一柄钢刀,手紧握刀柄。唐放天居高临下,正看见这两人,一人是偷盗他的《毒经》的金蟾儿,另一人却是那个在五连山脚阻杀他们的青年使刀高手。这两人静静立在树脚看着隐扬社众人,看了一会,两人对望一眼,便转身走了。唐放天这时候亲眼目睹自己的堂兄弟被杀,心中着实悲伤气愤已极,心想今天的事情都是你们盗取我的《毒经》所致,我一定要宰了你们两个小娃子,为我的兄弟报仇。唐放天虽然心思缜密,手段高超,始终是气愤占据了理智,当即不在多想,悄悄从树梢上游身下去,跟在那两人后头,只要一有机会,就出手将两人击毙,顺便还要夺回《毒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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