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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木叶遮天声慑魂(一)

当晚上就从县城来了几个高建虎的好友,其中有“毒手无影”李虎达,擅长大黑掌法,擅长轻功的谢元平,哀牢山爪子洞主人曲鹤先生,城里的福源镖局的老镖头啸山等几名功夫好手,以及这几人带来的随从。当晚五连山里守着的人送来飞鸽传书,说山里的人都在,那个大胖子也露过几次面。第二天唐门也来了人,四川总部机关堂堂主唐放枫,腐心堂堂主唐放雨,影杀堂堂主唐放莫,唐家外门的唐三,唐四,唐五和十几个随从。大家都说要赶早去,高建虎让李虎达,啸山两人在自己家里帮忙照看家人。又去娶来两大壶童子尿,一股子骚味弥漫,曲鹤问为什么带这东西去。高建虎说是为了辟邪,于是准备停当,当天进山。

刘二狗进过一次山,所以由他带路。因为被加了租,一直有气无力,高建虎答应他这次回来后减他的租,他的愁眉总算有些舒展。走了一个时辰,大家进入五连山。这里数人环抱的大树比比皆是,遮天盖日,众人只觉得又湿又冷,地面铺满枯叶,踩上去滑滑腻腻,一不小心就会摔倒,在枯叶掩盖下,又有许多尖石,滑到就会被刺伤,树林里毒虫怪兽甚多,树木茂密,转个身就能不见人影,极易迷路。众人都紧紧挨在一起向前走,一个家仆抱着两罐子童子尿,骚味熏鼻,高建虎骂了他两句,让他离自己远一些。

因为五连山间随时都有可能出现那个大胖子复仇的人,高建虎和唐放天不敢放松警惕,两人都觉的自己都快成惊弓之鸟,草木皆兵了。高建虎抽抽鼻子,那股尿骚味又来了,他转过头,只见抱着两罐童子尿的那家仆又来到了旁边。那家仆面色惨白,嘴唇发紫,手脚都在发抖,那两罐子尿都快抖出来了。高建虎心里恶心,自从当上财主之后他越来越爱干净,这些脏东西越见越不舒服,挥挥手叫他离远些,那家仆头摇个不停,就是不肯走。

唐放天捂着鼻子过来道:“有些不对劲。”高建虎问道:“哪里不对劲?”唐放天摇摇头,去问抱着童子尿的家仆:“你怎么啦?吓成这样。”那家仆牙齿打颤,嘚嘚响着道:“我听见有人在耳朵旁边磨牙齿,转头一看就什么也听不见了。老爷。”他一脸苦相望着高建虎,说道:“我老娘说这是鬼磨牙,鬼晚上就会出来吃了我的!我要回去啦。”高建虎双眼一白道:“你回去就加租,留着减租。”那家仆已经带着哭腔,说道:“租子加点苦苦还能交上,命没啦就什么也完蛋啦。”唐放天道:“你留着呢,还能减租,要是回去,难道鬼就找不到你家么?而且在这里,有高老爷,有我们,这么一大群人鬼都害怕,他就不敢来吃你啦。”那家仆想一想,脸上终于有点喜色,道:“对对,高老爷福高万丈,鬼都害怕,我就跟着高老爷啦。”唐放天拍拍高建虎的肩膀,笑道:“老高,鬼都怕你啊!”高建虎瞪一眼那家仆,哼了一声,转身名刘二狗继续带路。

走不多久,那抱尿的家仆又叫起来,叫了两声既跌坐在地,呜呜哭了起来。高健虎一脸难看,这样子太丢他高家拳的脸面啦,他走过去踢一脚,喝道:“快站起来,大人还闹什么脾气。”那家仆道:“老爷,那鬼又来磨牙啦。”他这么一说,高唐两人既其他一众人都面色微变,高健虎,唐放天几人武功高强,均非泛泛,何以自己却听不到什么磨牙之声。唐放枫问道:“声音在哪边?”那家仆手一指,唐放枫手一扬,数枚透骨钉打出去,喝道:“日你仙人板板,装神弄鬼,格老子滚出来。”只听咻咻几声,四下一片安静,众人倾听一会,却仍不见有什么动静。唐放天说道:“走吧,赶路要紧,大家多小心一点。”拉起那家仆,在他脸上拍拍,将他拍清醒些。

唐放枫侧着耳朵,呆呆不动,忽然说道:“等等。”唐放天看着他,也侧耳倾听。不一会,一阵嗡嗡声传来,唐放天疑惑看着唐放枫说道:“是什么?”唐放枫摇摇头。曲鹤嘴啊啊啊张嘴打哈欠,嗡嗡声就在耳边响,转眼看了看,鼻子前头飞着只马蜂,他手闪电似地一伸,掐掉马蜂的头和翅膀。高健虎一边看着,见到这手功夫,心中不由敬佩。再看向唐放枫,却不见了他,只听不远处唐放枫叫道:“跑,捅马蜂窝啦。”唐放枫边跑边叫,转眼奔出几丈。

曲鹤掐死只马蜂,心想自己的这手功夫没落下。忽听越来越大的嗡嗡声,往前看去,却是一片木叶,看不清情形,又听唐放枫喊跑,待嗡嗡就似在耳边时,只见从木叶间飞出无数马蜂来。他吓了一跳,急忙转身就跑,大家这时候也看清了,都喊一声拔腿就跑。高健虎叫道:“他妈的,捅马蜂窝啦。”这么逃命地一跑,倒是较出个轻功的高下来。唐放枫跑在最前,不会被以轻功闻名的谢元平追上,曲鹤则是一群人中年纪最长,功力最精纯的,自也不落后面,高建虎,唐放天以及唐门的两个堂主均非寻常,与曲鹤也相隔不远,唐门外门和高建虎请来的其他人紧跟在后。刘二狗经常在山里走,跑的也不慢,那个抱尿的家仆别看一脸惊恐,跑起来也是极快。只是高家其余的几个家仆,没跑几步就被马蜂追上,只听几声惨叫,已经有人挨了蛰,这马蜂是葫芦蜂,毒性极大,两三只就能要人命。落在后面被蛰上的一阵头晕,不一会身上爬满马蜂,高建虎只顾着逃命,也来不及回来搭救。这里已经是五连山的深处,极易迷路,还好大家都跟着跑,暂时没有失散。

谢元平已经不见了身影,马蜂的嗡嗡声越来越近,唐门的唐四脖子上被蜇了一口,惨叫一声,脑袋变得晕晕乎乎,被唐三和唐五拖着跑。可这样一来三人速度就慢了,眼看着要被蛰到,唐三一把毒砂蛋甩出去,爆为一团烟雾,马蜂似乎怕这烟雾,嗡嗡聚成一团,等烟雾聚成散去,又追了上去。跑前面的曲鹤叫道:“要找个地儿甩掉马蜂,不然它们会追到死的。”唐放枫苦叫道:“怎么甩啊?能躲的地方都没有。”唐放天道:“找个水塘钻进去躲躲还行。”高建虎道:“可是没啊,跑吧,边跑边找。”刘二狗等不会武功的怕没多久就累得不行,迫于性命攸关,咬牙坚持下来,这时候已经是浑身是汗,体力透支了。正在他要晕倒时候,前方忽然有人叫道:“前面有个水塘子。”他一听还有活命希望,腿上长了点力气,又跑起来。

原来谢元平在前面发现个水塘,心想这是躲马蜂的好地方,折回来叫大家。大家一听有水塘,都来了力气,加快速度,穿过几片树丛,果然见到一个十余丈宽的水塘,水面波光粼粼,水甚是清澈,大家都跳进水塘里,倒是把沉积在水塘里黑泥给搅了起来,水里顿时浑浊一片,目不盈寸,而且臭气熏天,因在水里,众人只觉得满嘴是臭味。

马蜂在水面嗡嗡飞转了几圈,久不见人出来,便都嗡嗡飞走了。众人胸腔中的存气快憋完了,终于等得马蜂飞走,钻出水面来大口喘气,有几人喘得太猛,喝了几口泥水。大家狼狈不堪爬上岸,唐放天等水沉淀会洗干净自身上的泥,叫道:“不好。”大家往他身上看去,只见他腿脖子上挂着一条一条的东西,密密麻麻,有百十条。刘二狗叫道:“啊哟,是旱蚂蟥,吸血可厉害啦,老黄家的水牛就被吸得只剩皮骨。”才逃蜂针,又遇吸血鬼。众人洗去身上的泥,果然每个腿脖子上都挂了许多蚂蟥。刘二狗叫道:“别硬拉,会越吸越紧,得用火烧。”这番进水,众人浑身湿透,带着火折子也熄了,拿什么生火?唐放枫说道:“放天,你带着霹雳子么?”唐放天拍拍头道:“啊哟,我都晕了,忘了这东西。”他从腰间挂着的几个囊子中的白白一个里取出一颗黑色的鸡蛋大小的丸子,用手颠颠,说道:“湿了,皮儿不能用。你们去找些柴火来。”刘二狗等家仆去折些枯枝来,堆一个柴堆。唐放天用匕首把霹雳子剖开,从中到出黑色的火药,又取两枚透骨钉来互相使劲一擦,一点火花落在火药上,火药蓬蹭起一团火花,将枯枝引燃。

曲鹤叫道:“我头晕得不行,先给我根树枝。”他年纪大了,先是被马蜂追,水里泡,喝泥水,又被旱蚂蟥吸血,身体怎么受得了?火已燃大,每人抽了根树枝去燎身上的蚂蟥,那些蚂蟥一受烤炙,刷刷掉在地上,爬回水塘。旱蚂蟥吸血极快,众人这时候只觉得头晕乎乎的,尤其是唐四,先被马蜂蛰了,肿起老大的包,脸上血肉都鼓起来,又在泥水里泡过,出来的时候竟发起了烧,唐放天摸摸他的头说道:“得静静养几天,这马蜂也太毒了。”说罢喂了他点药,也不知管不管用。

唐放枫说道:“肚子饿啦,有吃的没?”他打破马蜂窝,害得大家如此狼狈,还有脸说肚子饿,高健虎请来的人纷纷有气。高家家仆苦道:“哪有吃的,都泡水啦。”不止食物,那抱尿的抱着两罐尿就进水了,两罐骚臭的童子尿混着泥水沾了这些人全身,爱干净的想想就要吐。曲鹤说道:“我也饿了,总不能饿着肚子赶路吧。”唐放天想也是,还得走老远路,照刘二狗说还得过一夜才到,这下没吃的,叫大家吃草吃树叶去?刘二狗说道:“老爷,打打猎吧,这山里野兽多,不愁吃的。”正说着,水塘对面岸边来了只麂子,低头喝水。麂子肉是大补,壮阳补肾,浑身是宝,曲鹤尤其爱,忙叫道:“快打来吃了。”唐放天手捏一枚最重的透骨钉,悄悄摸过去,他是唐门暗刺堂出身,隐身轻功均非常厉害,在满是树枝枯藤枯叶的丛林里行走竟无半点声音。他悄悄接近麂子,那麂子头起来耳朵动了动,又低头喝水,唐放天正要一枚透骨钉打过去,忽然从对面树林里射出一支箭,射入麂子的耳朵从眼睛中射出来,箭来势极凶,竟将麂子掀翻定在地上。

接着林子里树木抖动,钻出来一个黑瘦的汉子,手拿弓背背箭壶,走到麂子那里,一刀将还未断气的麂子杀死,看看了对面的高建虎他们。唐放天躲在树丛里,倒觉得有些惊诧,心中道:这人貌不惊人,却有好大的力气。他站起来走出树林,那猎人吃了一惊,急忙拔箭拉弓,对准唐放天。唐放天只好站住不动,双手举起来,说道:“朋友,我们进山丢了自己的食物,想要打这头麂子吃,不想被你打了,我们买下来行么?”高健虎他们也赶过来,那猎人见这么多人过来,心中一急,手就微微发抖,一不小心箭就射出了。唐放天知道这猎人箭术了得,这么近距离自己也躲不开,只得示意高健虎他们止步。高建虎他们只得止步,唐放天说道:“这只麂子我们买来好么。”又转头示意高建虎掏钱,高建虎哦一声拿出些碎白银来,递给唐放天,唐放天手接过来捧住摊开给那猎人看:“这个给你,麂子给我们。”那猎人看见唐放天满手白花花碎银子,咧嘴一笑,便将弓箭放下来,去将麂子头上的箭拔掉,将麂子扛起递给唐放天。唐放天问道:“兄弟你来这里干什么,五连山可危险得很哪!”那猎人指指自己的嘴,张开口来,只见他没了半截舌头,嘴里光秃秃的甚是可怖,原来是个哑巴。他指指背上的背包,把背包打开,里面有些干枯的树枝草叶,却是冒险进山采草药的。五连山虽然危险,却是各种药材生长的天堂,有些不要命的会冒死进来采药,这也不奇怪。

唐放天把麂子抱回来,曲鹤说道:“这拿什么煮啊?”唐放天又去问那猎人有没有什么炊具,指手画脚说了半天,那猎人总算听懂,转进林子里拿出一个罗锅来。众人肚子都饿了,忙洗锅挖坑点火,那猎人和曲鹤去剖开麂子,割肉来煮。火正燃烧,麂子肉在罗锅里散发出香味,众人都不由自主吞口水。先前抱尿的那家仆本来乖乖坐在地上,突然就窜跳起来,惊叫道:“磨牙声又来啦!”他这一跳带起好些泥土,差点掉进罗锅里,大家都对他怒目相向。唐放天头一偏,说道:“真有磨牙声!”果然,大家静静听一会,“兹兹兹兹”的声音越来越响,到后来竟然盈满耳朵,只觉天地间只剩下这个可恶的磨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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