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冲府。
从校场上而来的秦予霄还穿着习武时的劲装,他阔步而行,同时解下腕上缠的布带塞进跟在身后的韩副将手中,临进门,他顿下脚步:“你们二人在外面候着吧。”
然后独自进了屋,留跟来的韩副将和陈雄守在门口大眼瞪小眼,相看两相厌。
韩副将冷嘲道:“偷拿旁人送给将军的东西还有脸站在这里?”
陈雄怒火中烧:“要我说多少遍!我没拿!随手扔了!那小白脸的妹妹送的东西有什么可稀罕的!”
韩副将继续冷哼:“将军和付大少关系非比寻常,我看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陈雄不以为然:“不过是一起长大的而已,那小白脸有什么可得意的,妹妹来了还不够,表哥还来。”说着向屋里瞥了一眼。
秦予霄走进厅中,只需一眼便可在这宽敞的厅堂之中锁住那抹亮色,卞赋之着一身白衫,儒雅的坐在方桌旁,慢条斯理的品了口手中的茶,一举一动毅然一副大家公子的模样,大方得体、赏心悦目。
他曾经是如此的欣赏卞赋之的宠辱不惊,而如今看来只有刺眼。
他听到他的脚步声,站起身来,未被面具遮起来的唇角勾起温和的笑意:“予霄。”
秦予霄也回以一笑,阔步走到他对面的位置坐下:“卞大哥怎么突然来了?”
“六皇子已到长莱,明日要去看谢家班的戏,邀你一同前去,正好府中要派人来知会你,我便来了。”
就为了这件事?卞赋之亲自来找他必然有其他的事要说,秦予霄摸不清他要说什么,便平和道:“我已听说,正想找日子前去拜见呢。卞大哥亲自前来,应该不只为了这一件事吧?”
卞赋之笑了一下,用茶盖拨弄着杯中的茶叶,被面具遮住的眼睛让人看不出神色,他笑问:“予霄,你到长莱也不久了,与心上人如何了?”
秦予霄闻言一愣,他突然关心起他与他的心上人,让秦予霄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发现了端倪前来找他试探的,即便是试探他也不怕,他和付迹莫在一起又不需要经过他的同意。
他朗笑道:“已是两情相悦。”他仰起头,眉眼间无疑是春风得意。
卞赋之仍是平淡无波的样子,笑道:“果不其然,以你的痴情,两情相悦并不出人意料,祝贺你。”他语气中尽是诚挚的祝贺之意,让人看不出别样的情绪。
秦予霄虽对他的态度仍存有疑虑,但笑答:“多谢卞大哥。”
卞赋之又问:“何时成亲?”
秦予霄饮了口茶,不紧不慢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不急,再过些日子吧,成亲的时候我一定请卞大哥观礼。”他话一顿,笑看他:“卞大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卞赋之闻言低头饮了口茶,似是在思量什么的样子。
秦予霄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显然是把心上人吃的死死的了,原本他还疑虑秦予霄同他一样,如此看来他倒是可以向他取取经了。
如此一想,他坦然道:“我是来找你取经的,我其实早早就成亲了,只是一直瞒着家里人罢了。”他说着将脸上的面具取下,把真容露了出来,浅淡的眸子剔透如玻璃珠,他的面容即便如此近的距离看也看不出任何瑕疵,完美的不似个真人。
秦予霄心里的那点得意因为看到他的脸而消失无踪,笑容也僵了起来。即便他不是女子,也能感觉出卞赋之的这张脸对女人有多大的诱惑力,怪不得付迹莫喜欢他那么多年。
卞赋之见他似乎惊讶到的表情,垂眸浅笑道:“你上次在树林里看到的人就是我,那个女子便是我的娘子。”
秦予霄闻言回了神,心中莫名的钝痛,她若是他的娘子,那么他是什么?
秦予霄闭了下眼睛,再睁眼继续笑着道:“怪不得我觉得有些眼熟,原来是卞大哥,卞大哥怎么与……躲在树林里?”他实在叫不出那声“大嫂”,干脆掠了过去。
“我们的事情别人不知道,所以去了树林见面,不过那天我们确实不是在做什么不好的事,只是我与她在吵架才会那个样子……”他说着叹了口气,若是那个时候他能知道一切,也不至于和付迹莫闹到现在这个局面。
秦予霄还真要好好感谢当初的卞赋之,若不是他当初与她不和,怎会有他的机会?
他平静道:“既然已经成亲,何故瞒着家中人呢?”
卞赋之低下头,有些为难道:“其中有些不得已的原因……”
到底为什么不得已秦予霄自是知道,他好奇的是他找他关他成不成亲什么事?
“既然不得已,那我就不问了,不过卞大哥说要找我取经,我这有什么经可取?”
他闻言面色有些发红,他和付迹莫一样的白皙,面色稍红润些便看的一清二楚,他有些难以启齿道:“虽然我同她成亲许久了,但仍旧不会哄她欢心,所以想找你问问如何才能让女子欢心。”
问他?他若和他讨论如何取得付迹莫的欢心,岂不是天大的讽刺?
秦予霄笑着反问道:“卞大哥都成亲这么久了,还要找我一个未成亲的问这种事,让我如何作答?”
卞赋之叹了口气,语气中隐隐有些愧疚之情:“曾经都是她在迁就着我,如今轮到我,我却不知该怎么办了,在长莱我也就你一个朋友,所以想来问问你。”
他们是朋友,但首先是情敌,秦予霄傻了才会和他探讨这个问题。
“即便我现在与心上人如今两情相悦,但是这个问题我真不好答。我对我的心上人真情实意,我便尽我最大的真心去对她,具体怎么哄她我也不会,她看到了我的真心便同我在一起了就是这么简单,再者说人各不同,在我这里受用在你那里未必受用,所以我也不知道如何帮你。”说来说去,秦予霄一句有用的话都没说。
卞赋之倒觉得他所言颇为有理,付迹莫毕竟不是一般的女子,即便他学来了秦予霄的经验也许也毫无用处。
秦予霄见他认真沉思他的话,怕他沉思出来“用心去对付迹莫”这样的决定,又接着道:“感情的事情毕竟不比其他,未必哄一哄就能好,你们既然是夫妻,便也没有什么解不开的误会,日子久了自然好了,卞大哥就不要去强求了。”
卞赋之沉思了会儿,似是想通了一般,抬眸笑道:“你说得对,既然我们已经是夫妻便没有什么解不开的误会,我今夜就去找她说明白,即便她不听,赶我走,我也要与她说清楚。”
他笑的春光明媚,秦予霄却阵阵寒凉,他貌似理解错他的意思了吧?
不过……若是秦予霄没记错的话,今夜付迹莫应该会来找他才对,付迹莫一定会来找他的!
晚上。
由于六皇子的到来,付家在花园里摆上了丰盛的晚膳,一大家的人聚在一起吃饭。
付迹莫作为家中的独子自然是陪着表哥喝酒的第一人选,好在的是,六皇子也不怎么喝酒,除非说些场面上的话要喝几杯,他也不怎么动酒杯,就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屁孩九王爷柳恒夕格外的讨人厌,似乎就等着付迹莫喝醉了出丑,频频要与她干杯,她以为他没看到他碰完杯后悄悄把杯里的酒都倒掉了吗!而她却要尽数喝下去!
柳恒夕又斟满了酒,得意洋洋的向付迹莫举杯,好像看到她吃瘪特别爽:“付大少不觉得今夜月光格外皎洁,陪本王再喝一杯吧~”
去你大爷!找不到喝酒的理由,连月光皎洁这样的理由都出来了!
付迹莫一直在喝酒,没吃几口菜,肚子里都水饱了,再喝下去估计要吐出来了,她端着酒杯恶心的不得了,迟迟不想举起来。
柳恒夕继续笑的开心,向她晃着酒杯:“怎么了?付大少不想陪本王喝了?”
付老爷咳了一声,看了眼付迹莫。
付迹莫看到老爹投来的目光,无可奈何的举杯,正要喝下,六皇子将两人拦住,他的侍从道:“九王爷,殿下劝您不要喝了,喝酒太多是要伤身的,太妃时时挂念您的身子,为了太妃您也要少喝些啊,免得伤了身子让太妃担心。”
付迹莫知道六皇子是为她解围,赶忙放下酒杯,附和道:“六皇子说得极是,陪王爷喝酒没什么,若是因此伤了九王爷的身子就是迹莫的罪过了,九王爷还是长身子的年纪,少喝些为好。”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付老爷也道:“九王爷想喝我们自然不会拦着,但还是自己的身子重要,能少喝便少喝些,要是非要喝的话……赋之啊,你一会儿去煎些解酒的汤药吧,免得九王爷喝太多伤了身。虽说苦了些,但良药苦口,喝了这药九王爷喝多少酒都没事。”
卞赋之刚要起身,柳恒夕拦道:“不用了!我不喝了!”
哼!不就是欺负他是个年纪小没有实权的王爷吗?若是皇兄让他们喝酒他们敢不喝?付迹莫还真是“人见人爱”,人人都护着她。
终于不用喝酒了,付迹莫松了口气,开始夹菜吃,刚咽下去胃里一阵恶心,大概是喝太多了连菜都咽不下去了,她缓了缓才继续吃菜,谁知没一会儿的功夫胃里翻滚的更厉害了,有种向上反的作呕感,她赶忙起身,道:“失陪一会儿。”然后匆匆走了。
才走到一半,她便受不住了,扶着一旁的树干,干呕起来,呕了许久没有东西出来,就一些酸水。
柳恒夕这个死小孩,害死她了!
她扶着树蹲下身,反胃的感觉依旧没有缓和多少。
忽的一阵药香传来,付迹莫不用回头也知道卞赋之来了,他蹲到她身旁,要拉过她的手腕:“怎么了?”
付迹莫将手一收不让他碰,道:“反胃而已,你跟来做什么?”
他不让他摸她的手,卞赋之便摸她的额头,有些不同寻常的凉,还有冷汗,他眉心一皱强硬的拉过她的手腕:“我见你脸色发白就跟来了,你把手腕给我,我替你诊脉,你只是和我过不去,又何必折腾自己呢。”
兴许是真难受,付迹莫这次也没收回手,就让他诊。
卞赋之摸了会儿她的脉,眉心越皱越紧,许久许久都没松开,付迹莫胃里缓和了些,瞪他道:“行了没?需要这么久吗?”
卞赋之松了她的手腕,严肃道:“你脉象和以前不一样了,但也不是喜脉,你若是有孕,四十天的时候才能确切的诊出来,这些日子不要喝酒了,我会每天给你煎药膳补身子的,若真的有孕,接下来三个月千万要小心。”
若是付迹莫真的怀孕了,他便是父亲了?他看向她的肚子,那里真的会有他的血缘了吗?
付迹莫一听怀孕,卞赋之再看她的肚子,她像受了惊吓一般猛然站了起来,刚站起来头便晕了,眼一黑向下倒去,卞赋之赶忙起身抱住她:“迹莫!”
付迹莫头晕的厉害,眼前黑蒙蒙一片,她咬牙道:“我头晕……”
卞赋之迅速抱起付迹莫急匆匆的回自己的院子,他将她放到自己的床上,摸了摸她的额头:“你等会儿,我去替你煎药。”
刚才那么一折腾付迹莫突然觉得乏力的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