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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壬寅宫变”的谜案

嘉靖21年(公元1542年)十月的一天深夜,“劳累”了一天的嘉靖皇帝在最宠妃的妃子——端妃曹氏的宫中沉沉地睡去。令他做梦也没想到的是,睡熟之后,宫女杨金英等人悄悄来到他的身旁,用一根绳子套在他的脖颈上。然后她们有的按住皇帝四肢,有的用手帕蒙住他的面孔,杨金英则与另一名宫女开始用绳子使劲勒嘉靖的脖子,想把他置于死地。片刻之后,她便发现犯了一个低级错误,也许是由于害怕,居然将绳子结成死扣,没有办法勒紧。慌乱中手忙脚乱地去解绳子,但怎么也解不开,急得宫女们满头大汗。这时,一位负责望风的宫女认为,之所以不能勒死皇帝,是因为皇帝有神灵佑护,于是偷偷跑到皇后宫中告发。很快,皇后带着一批侍卫来到,将嘉靖皇帝救下。由于这一年是农历壬寅年,所以这起史无前例的凶案又称为“壬寅宫变”。由于此案涉及皇室隐私,嘉靖帝与后来的明朝统治阶层们都极力掩饰,很多史书中对此一笔带过,没有详细记载。因此事件的始未和真相成为民间津津乐道的话题,史学界对此也是议论纷纷,难以定论。

宫女谋杀皇帝,可说是千古未有之事,“壬寅宫变”无疑震惊了皇宫上下,所有人都认为这不是一起简单的谋杀案,在宫女们的背后一定有人主使。负责此案的大臣们对杨金英等人进行严刑拷打,宫女们不堪刑罚,很快就供出了幕后主谋宁嫔王氏。

贵为嫔妃的王氏为什么要杀害皇帝呢?这还要从嘉靖皇帝自身说起。

正德十六年,明朝历史上最为荒唐的皇帝、三十一岁的明武宗壮年暴毙。由于没有留下后代,明王朝陷入后继无人的局面。内阁首辅杨廷和等人经过认真考虑,决定迎立兴献王朱佑杬的长子朱厚熜为帝,朱厚熜也就是后来的嘉靖皇帝。

登基之初,嘉靖皇帝颇有作为,不仅革除了很多正德年间的弊政,而且诛杀了钱宁、江彬等一批奸臣。大臣们深感欣慰,认为他是少有的明君,大明帝国将会蒸蒸日上。不久后,嘉靖皇帝与大臣们产生了严重矛盾,这就是持续了二十多年的“大礼议”之争。原来,早在嘉靖皇帝由藩邸进京的时候,与朝臣们就迎接的礼仪发生了争执。嘉靖明确表示,如果不举行迎接皇帝的礼仪,他就不进城。最终,朝臣们做出让步。进城后,他又被告知亲生父亲将成为他的“皇叔父”,嘉靖对此坚决反对。几天后,嘉靖下令让大臣们商议,给他父亲一个合理的称号。紧接着,嘉靖皇帝的生母蒋氏进京,又发生了类似的事情,最后朝臣又做了让步。

经过一番考虑,嘉靖亮出自己的底牌,他要求追封亲生父亲为皇帝。毫无疑问,这一点让恪守礼教的大臣们无法接受。在杨廷和等人的领导下,众大臣表现得空前团结,反对的奏章犹如雪片一样,飞向了十几岁的少年皇帝。一时间,嘉靖有点喘不过气来,就在他准备让步的时候,一个名叫张璁的人站了出来。他在一封奏折中为嘉靖追封父母找了许多理论依据,并且引经据典对护礼派群臣大肆批驳。嘉靖皇帝看后深受鼓舞,张璁得以加官进爵,成为议礼派的首领。在张璁的带领下,一些投机之徒开始加入议礼派,议礼派的队伍不断扩大,与护礼派的斗争日趋激烈。最终护礼派决定集体向皇帝进谏,在杨慎(杨廷和之子)的带领下,二百余人齐集左顺门外,跪地痛哭。嘉靖皇帝大为震怒,命锦衣卫将其悉数逮捕。两天后,嘉靖下令,将为首者发配边地,四品以上罚一年俸禄,五品以下廷杖,有十六人被当场打死。自此,大议礼之争以嘉靖胜利、护礼大臣失败而告终。嘉靖如愿将父亲追尊为睿宗。更重要的是,这次胜利确定了他至高无上、不可侵犯的位,树立了自己的威信。自此之后,嘉靖开始了专制统治。

纵观历史,有很多帝王将相穷其一生追求“长生不老”,嘉靖皇帝也不例外。据记载,嘉靖非常宠信道士邵元节和陶仲文等人。有一次,嘉靖在陶仲文的鼓动下,前往蒿山寻找得道高人。路过黄河时遇到一阵怪风,不久后皇帝的行宫被大火烧毁。随行大臣担心皇帝安危,苦苦劝告。嘉靖也觉得有点后怕,于是起驾回宫。回到北京后,他心中不甘,又召来陶仲文,问他是什么原因。欺骗嘉靖对于陶仲文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他告诉嘉靖,之所以会遇到怪风怪火,是由于嵩山上的得道高人不喜欢被凡人打扰。皇上是真龙天子,如果能备下重礼,广修道观,再由自己出面去请,仙人一定会赏光的。嘉靖听后无不依从。后来,陶仲文还真找来一个鹤发童颜、飘飘欲仙老道士。嘉靖见后又惊又喜,赶紧向老道士请教长有生的秘诀。老道士说,修道讲究清心寡欲,他之所以长寿,就在于久居深山之中,不受凡尘俗事打扰,每日吐纳练功,口渴后饮用天庭雨露,因此身轻体健。嘉靖一听忙问什么是天庭雨露,老道士答曰就是树木枝叶上的露水。皇帝听后心中大喜,将老道士一番赏赐之后,命令手下每日黎明时分率领宫女在御花园中采集甘露,供其日常饮用。

采集甘露,听起来似乎挺美的,实际上却是件苦差事。宫女们每天黎明甚至更早就得起床,人手一只玉杯,用玉簪采集树叶上的露珠,寒暑不辍。尤其是深秋或初春时节,由于早晨温度很低,很多宫女病倒了。嘉靖却觉得饮用了甘露之后确实有效,更加乐此不疲。天长日久,宫女们对采甘露一事充满怨恨。

后来,陶仲文又向嘉靖推荐了一种叫做“元性纯红丹”的丹药,向嘉靖吹嘘此药功效非凡,久服可以延年益寿、长生不老。嘉靖听了非常高兴。陶仲文又说虽然这副药功效非凡,药引却非常难得,这也是很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原因。原来,这“元性纯红丹”“必须”用处女首次月经来潮的经血作药引。为了求取长生,嘉靖按照陶仲文所说之法炼制“仙丹”。为了获得药引,嘉靖曾先后从全国征选了数千名幼女进宫供其炼药。到“壬寅宫变”事发前,宫内的炼丹之风已经达到极点,为了采得足够的药引,嘉靖甚至强迫宫女们服食催经下血之药,造成许多宫女失血过多甚至血崩,许多人死于非命。另外,为了防止泄密,很多被取过药引的宫女被杀死灭口。

其实,“元性纯红丹”只不过是一种****,服食后短时间内确实能让人感觉精力大增,长期服食,其中的汞、铅等有毒重金属物质就会侵蚀人的神经系统及五脏六腑,甚至中毒身亡。嘉靖皇帝本来城府极深,为人严厉,加上长期服用“仙药”,使得他性情暴躁,喜怒无常。一次,嫔妃王氏无意触怒了嘉靖,嘉靖勃然大怒,不仅令人将其打得遍体鳞伤,而且还派她每天早晨和宫女们一起采集甘露,将功赎罪。王氏无奈之下只得加入采集仙露的行列。其中有个叫杨金英的宫女对王氏的遭遇很是同情,久而久之二人同病相怜,愈显亲近。随着时间的延长,又有一些宫女加入她们的行列,私下交谈,都流露出对嘉靖的愤恨、不满之意。

嘉靖21年,大臣赵文华为讨嘉靖欢心,不知从哪弄来一只五色神龟,称其为千年灵物,世所罕见。嘉靖一向喜欢灵异之类,当下很是高兴,升了赵文华的官职,然后命专人喂养神龟,并经常带着宠妃们前去观看。真是祸不单行,负责喂养神龟的任务又落到杨金英等人的身上。对于神龟,杨金英不敢有丝毫怠慢,不久后这个“千年神龟”寿终正寝,死在了宫中。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杨金英等人也要跟着神龟殉葬了。她们非常害怕,就找王氏商量。王氏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意识到这是一个报复皇帝的绝佳机会。于是给杨金等人出了个主意,让她们趁皇上睡觉之时,用绳子勒死皇帝。而且王氏告诉她们,皇上经常在端妃的宫中留宿,每天黎明时分端妃会离开寝宫亲自监督宫女们用新采集的甘露制作食品。皇上此时正在熟睡,负责看守的宫女也昏昏欲睡,正是下手的好机会。如果成功的话,一来可以报仇,二来皇帝死后宫中必定大乱,到时候就没有人追查神龟死亡的事了。杨金英一听吓得脸都白了,谋杀皇帝可不是闹着玩的。转念一想,如果不谋杀皇上,自己等人很可能会被诛杀。于是她们把心一横,约齐了很多心存怨恨的宫女,决定谋杀嘉靖,于是就有了前文的情节。

也有学者指出,“壬寅宫变”很有可能是一场政治斗争的结果,因为当时“大礼议”之争结束不久,“壬寅宫变”很可能是“大议礼”之争中的失败者想利用妃殡之间的争宠而借机除掉嘉靖帝。况且作为一个生有皇子的嫔妃,王氏这样做确实对自己没有丝毫好处。另外,关于王氏失宠一事史书中确有记载,王氏被罚采集甘露一事却没有明确记载。从这一点来说,持王氏主谋一说者难以自圆其说。

那么,王氏在“壬寅宫变”中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呢?我们认为,所有参与此事的宫女一口咬定王氏是宫变的幕后主使,如果说是栽赃陷害显然难以服众。况且按照当时情况,宫女们自知难逃一死,即使隐瞒真相也于事无补,所以王氏是主谋一说可以肯定。而宫女们之所以不顾后果谋杀皇上,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宫女们在嘉靖帝的压迫下人人自危,尤其得知很多被采经血后的宫女为防泄密而灭口后,出于担心这种灾难迟早会降临到自己头上,才在王氏的怂恿下决定铤而走险、拼死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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