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王爷请让一让，苏颜还有要事。”苏颜率先一步开口，想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她的心里此刻还是抱着侥幸心理的。她希望离墨只是恰巧出现在这里，尽管连她自己都不那么相信。
离墨一动不动，就在苏颜擦身而过的时候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微微用力，苏颜整个人已经被他抱在怀里。
记忆里好闻的梨花香味。这是他无数次在梦里怀念着的香味，此刻又出现在自己鼻尖，他竟然觉得这样满足。这是属于他的女人，所以他不会轻易让给别人，就算是他哥哥，九五之尊的离殇都不可以。
他还记得小的时候，苏颜总是跟在自己身后，两个眼睛水汪汪的注视着自己，然后唤着墨哥哥，墨哥哥。此时此刻，他这样想念那个苏颜，会对着自己真心笑的苏颜，而不是现在站在自己面前面无表情的贵妃娘娘。
苏颜有一刻的愣怔，随即终于意识到离墨在做什么，慌忙想要挣脱。她越挣扎，离墨就越用力，到最后竟是怎么都挣脱不了。
这个离墨究竟是怎么了，向来冷静自如的他，最近为何会这样心神不定，要知道这里可是皇宫，并且离离殇的书房不远。
“请王爷自重，要是被皇上看到了，你我都逃不了干系了。”苏颜见挣脱不了他，只能出口恐吓，希望离墨心里尚存一丝理智。
离墨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眼神迷离不定，苏颜看着，心里一阵抽痛。
“皇上，皇上。”离墨像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般，眼神阴狠的在苏颜身上来回扫过。“什么时候你的眼里心里都是皇上了，你难道忘了从前他是怎么对你的吗，现在你居然会对他如此用情，苏颜，你到底怎么了，你难道当真是忘了我们的过去了？”
苏颜有些震惊，此刻离墨显现出来的真情，是她从未看到过的，即是在从前也没有。可是离墨，现在是不是太晚了些呢，若是当初他能够坚定一点，他们何以会落得如此地步。
“王爷，如今苏颜已经是皇上的人了，从前的事情大可以不必再提，还请王爷能够让路。”苏颜低着头，有些愧疚。至少在现在，她是不忍对这样的离墨说出残忍的话的。
离墨也不说话，只侧了侧身，苏颜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出现在这里不是为了阻止自己的吗，为何现在竟是一句话都不说就让了路了？
苏颜心中困惑，却也不想多问，刚想抬脚步，就听到离墨冷漠的声音。
“今日你若去叫了援兵，那么就是我死。”
这句话成功的让苏颜再次停下脚步，她看向离墨，眼里渐渐痛苦起来。
今日你若去叫了援兵，那么就是我死。
这句话很长时间内定格在苏颜脑海里。她怔怔的看着离墨，离墨的意思已经足够清楚了。今日若是她去唤了援兵，那么离殇能够得救，而所有事情都会败落，离墨自然也不会有生的希望。然而如果她不去，那么离殇极有可能处于险境。
这是个两难的抉择，离墨是在逼她，在两个人里面只能选择其中一个。
苏颜的眼神渐渐暗淡下来。他这又是何必，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呢。他明明知道她对他下不了狠心，却这样逼迫她。
“王爷，你这又是何必，如此逼我呢。”苏颜开了开嘴巴，不忍看他。
她不忍看离墨现在眼中的期许与光彩。他在等待她做出的决定，可是她的心却已经厌倦了。她厌倦这样的生活，厌倦斗争，厌倦尔虞我诈。
“我会当作没有看到你，不会对皇上说，你走吧。”
苏颜终是说出最后一句话，头也不回的从他身边经过。她清楚的看到离墨闭了闭眼睛，脸色惨白。她的心，终究还是向着离殇多一点的，离殇是她的丈夫，她绝不可能让他身与险境。
脚步声渐渐远去，离墨的手早已握拢，青筋凸起，显示着他此刻的心神不宁。苏颜还是选择离殇了呢，可是他究竟是输在了哪里，为何她自从进了宫后就再也不肯正眼看他一眼？他还记得离殇从前对她的残忍和冷漠，他以为苏颜该是恨离殇的才对，可是现在他发现他似乎是错了，苏颜甚至比从前更关心离殇了，那眼神里散发出来的浓烈希望，让他终于心如死灰。在两个男人生与死的抉择中，离殇最终还是赢了。
离墨唇边淡淡泛起笑容，即是如此，日后他也不用顾及那么许多了。这个天下本就是他的，他会用尽所有一切手段抢回来，还有苏颜，就算她已经不再爱他，他也要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苏颜最终终于是在御花园边找到了篱落，篱落看上去十分悠哉，见到苏颜的时候仍是一副戏谑的模样，可是苏颜已经来不及解释那么多，只拉着篱落轻声说道：“去书房，皇上有危险。”篱落的脸立刻拉了下来，一脸严肃。他拉了苏颜就朝书房的方向赶去。
苏颜的心终是微微放松，不知道为什么，篱落虽然对自己基本没有什么还脸色，可是她却还是十分信任篱落，她知道离殇信任他，所以她也该信任他，至少他不会害他们。
等到苏颜和篱落赶到的时候书房里一片狼藉，鲜血几乎洒满整个书房。苏颜一阵晕眩，几乎站立不稳，连忙扶住一边的廊杆。
里面只剩下三个此刻，还在与离殇周旋。离殇的武功原来如此之强，这是苏颜刚才没有想到的，现在看来，就算她没有去找篱落，离殇一个人也能够轻松解决。她忽然替离墨捏了把冷汗，离墨应该了解离殇的，这样可怕的离殇，离墨却还是如此挑战，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篱落的到来无疑让离殇轻松许多，离殇甚至都没有动一下手中的剑了，透过人影，他的目光落在门口的苏颜身上。仔细打量片刻，见苏颜完好无损，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三个人瞬间倒下，篱落没有留活口，离殇亦没有看一眼。他走到苏颜身边，伸手抚过她的额头，一片湿冷，想来是被吓到了。离殇皱了皱眉，轻声问道：“要不要宣太医？”
苏颜摇了摇头，随即又忙不迭停的点了点头。
离殇见了好笑，宠溺问道：“这是什么回答，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苏颜叹了口气，“还是宣吧，给皇上也看看身上是否受伤了。”
离殇一怔，神色却渐渐复杂起来。一旁的篱落弹了弹衣襟，他走到离殇身边问道：“要不要去查查这些刺客的来龙去脉？”
此话一出，苏颜一阵心惊肉跳，她知道篱落的本事，当然知道篱落能把幕后主使给揪出来，心里忍不住纠结起来。
没想到离殇的回答却出乎苏颜意料之外，这让她实在有些纳闷。离殇只淡淡说了一句不必，就揽着苏颜离开了。这还是那个离殇吗？苏颜记得离殇是个有仇必报的人，现在这么多刺客前来刺杀自己，他竟然没有让篱落查？还是，他其实原本就知道了什么了？
苏颜忽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她该不该把刚才离墨的话说给离殇听？若是给离殇知道了，离墨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她这是做了什么孽了，碰上了这么个好事，一边是自己的丈夫，一边是自己从前的夫君，这真是难为死她了。
回到沁心殿，苏颜仍旧有些闷闷不乐，一是刚才的惊吓实在还没有恢复过来，二是心里想着离墨的事情，总也轻松不起来。
她现在觉得离殇能在帝位上坐那么久确实是有原因的了。他的睿智与深沉根本不是离墨能够比拟的，甚至没有人可以看透离殇的心思，没有人。
太医只简单的看了看苏颜，说是受了些惊吓，再没有说其他，倒是对离殇，仔细的看了又看，恨不得看上个十天半个月。这个世界果然是有够现实的。
不过苏颜也很紧张离殇，她就是怕离殇一个逞强，哪里伤到了都不肯说出来，才会坚持让太医替他诊治的。
直到太医临走前说了没有大概，她才彻底放松下来，只是视线无意中对上离殇的，却被他眼中的讳莫如深惊的匆忙低下头去。那眼神有些诡异，苏颜根本不敢直视，许是心里有心事吧，她看着离殇，就仿佛离殇能看清自己的心一样，想着想着，她就忍不住不安起来。
离殇是何其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苏颜的慌张，他将苏颜拉到自己身边，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苏颜并没有忘记在此事之前他们尚在冷战当中，只是离殇能够主动示好，实在已经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离殇抚摸着苏颜的发丝，轻声问道：“爱妃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朕。”
苏颜全身一下子降到了冰点。离殇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这一句话无疑让苏颜原本已经渐渐有些放松的心又提了起来。其实她早该想到的，离殇这么聪明的男人，什么事能瞒得过他的眼睛呢？
想到这里，她微微一个哆嗦，难道说离墨是这件事情的主使离殇也早就知道了吗。苏颜手心里渐渐冒出冷汗，这样的认知让她心里无比恐慌。因为她把握不了现在的形势了，她没办法看清，离殇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当一个人看不透另一个人的时候，那么这个人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走向绝望。
苏颜想她应该也是这样的人。敛了敛心绪，她转了个身环抱住离殇。离殇结实的胸膛让她安心了不少，她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她多想就这么一直下去，这样的天荒地老，她想应该也是很美的吧。只可惜，他们没有这个机会，或者说，他们之间本就是有缘五分，时间能改变一切，却改变不了已经荒凉了的心。
“臣妾没有隐瞒皇上，臣妾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怎么敢隐瞒皇上什么呢。”
思忖了很久，苏颜还是愿意赌上一把，她赌离殇问这个问题只是为了试探她。所以她也放开了胆子，如果一旦她输了，那么一切便就这样结束了。
果然，离殇久久都没有再开口说话。离殇的心是捉摸不定的，苏颜身子微微颤抖着，心里有些害怕，却强迫自己要足够冷静。要活着，要好好活着，她首先必须面对的是，学会如何说谎，如何在紧张的时候冷静自持。
忽然听到头顶传来微微的叹息声。苏颜有些不解，抬头望去，离殇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凛冽，取而代之的是某一种温柔。苏颜有一瞬间被震撼了。
离殇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眼神，只有曾经在提起青叶的时候才会流露出来的爱怜与不舍，如今是不是也会因为她而流露出来呢。虽然只是那么一下子，但是足以让苏颜铭记一生了。她抱着离殇的手紧了紧，似乎想就这样一辈子呆下去。两个人一起，没有牵绊，没有顾及，只有彼此。
很久之后，离殇终是慢慢放开了苏颜，他粗糙的掌心划过苏颜的脸颊，带着心疼的声音说道：“很晚了，你早些休息，朕去处理白天的事情。”
正要离开，手被苏颜一把拉住。“皇上今日也受了惊吓，应该已经筋疲力尽了，不如今日就放纵自己一次吧，这些事情明日再处理也不会有什么差错，今日让臣妾服侍皇上安寝吧。”
这是苏颜第一次主动要离殇留下，离殇脸上惊讶一闪而逝。苏颜想捕捉什么，可什么都没有。
想了想，离殇终是点了点头，罢了罢了，就这样吧。他已经好久没有让人这样服侍了，自从青叶去后，在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了。或许，她会是老天爷赐给他的另一个青叶？
热水冒出腾腾气泡，烟雾弥漫在两人之间。离殇上身裸露的靠在水池内，苏颜跪在水池边替他按摩。她喜欢这样的感觉，就像是寻常人家的夫妻一般，外出的丈夫回来，在家里等待着的妻子服侍他梳洗更衣。
苏颜从前以为她和离殇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她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又何止是这一扇扇宫门而已，但她还是愿意怀抱希望。现在想想，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离殇在她生命中已经变成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她喜欢离殇，她爱离殇，所以甘愿为他付出。可是这份感情越强烈，她就越会去猜测自己在离殇心中是什么位置。
每每猜了又猜，怎么都没有结果。离殇把自己的心隐藏的太好，所以苏颜常常看不清，那双漆黑瞳孔背后有着怎样的故事。她对离殇的了解很少，甚至不知道很多有关与他的故事。这是她的丈夫，她却对他一无所知。
那一晚离殇对她很温柔，苏颜第一次觉得他们其实心中都是有彼此的。离殇很少露出真心的笑容，可是那一晚他笑了很多次，苏颜很多次沉浸在这样的气氛中，难以自拔。她想她是再也离不开这个男人了，这个男人就像是毒一般，一旦上瘾就再也戒不掉。
清晨的时候，阳光照射进沁心殿，苏颜伸手抚摸自己身边的位置。这是昨夜离殇睡着的地方，如今已经空荡荡了，只不过上面还有离殇残存着的余温。她一遍遍的抚摸，不厌其烦。这是离殇给她的最美好的一夜。
夏儿从外面走进来，看到苏颜的模样，心中一下了然，竟是笑了起来。她替苏颜感到高兴，她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尽管还不知道皇上的心意究竟是如何，不过这至少已经是成功了一半了。
“娘娘，奴婢伺候您梳洗吧。”她半跪在苏颜床榻边说道。
苏颜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怔怔的看着夏儿，真像是一场梦呢，她和离殇冷战了那么多时日，今日终是又走在了一起。她没想到代价竟是一场行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