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夏儿的呼吸有些急促，她的双手纠结在一起，她明明知道苏颜的不安是为了什么，却无力帮她，这让她觉得十分疲惫。要是时光能回到当初该有多好，她还是那个苏颜，而她也还是那个夏儿。
“夏儿。”苏颜突如其来的声音着实吓了夏儿一大跳。
夏儿啊了一声，视线也跟着移到苏颜身上，脸上闪过一些欣喜。娘娘没有生气真是太好了，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才好了。
苏颜睁开了眼睛，眼中一片清明。那种淡淡的若即若离的目光，让夏儿微微一怔。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才到宫中？”
“回娘娘的话，照这个速度算下来，最晚两天就该到了。”
苏颜掀开窗帘，夕阳已经西下，外面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两天，她记得来的时候用了七八日吧，回去却只要两天。又是一个叹气，重重的将窗帘放下。
“不知道皇上现在如何了，可是吃好喝好。”苏颜喃喃低语，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夏儿听得。
直到现在苏颜才看清自己的心，从一开始就向离殇的方向倾斜了，所以这是命，原本就注定好的，她早就该认了。
“娘娘放心吧，皇上有宫人们伺候着，会很好的。”夏儿出声安慰。
苏颜看着夏儿却是讽刺一笑。“我把我的男人让给了其他女人，你叫我如何放心？罢了，就这样吧，我休息一会。”
苏颜说着就将头重重的靠在了软塌之上。她忽然有些后悔了，当初就不应该出那个馊主意，让林沐霏有身孕好回去养胎，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她却尽想些乱七八糟的主意出来。
篱落要自己离开，也应该是为了这个吧，若是她在，离殇定没有办法安心宠幸林沐霏的，倒不如先离开，省的分了离殇的心，也害她自己难过。
眼不见为净，这句话苏颜可算是明白了，也难道篱落的一片苦心了。
果然不出夏儿说的，两日后的傍晚马车徐徐的停在了宫门口，苏颜看着恢宏的宫门，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竟像是出去了很久一般呢，再回到这个地方，她竟然有那么多不舍。
沁心殿还是一如他们离开时那样，宫人们整理的整整齐齐，苏颜的心情一下子也从阴霾里走了出来。虽然这里少了一个男人，但是她会安心的等在这里，等着他三日后回来的。
“娘娘，要不要先沐浴梳洗一番？”夏儿问道，这一路苏颜几乎没有认真沐浴过，总是一脸漠然，连夏儿都有些害怕。
苏颜轻轻点了点头，夏儿立刻笑逐颜开，苏颜笑了，证明心情也该是大好了。
然苏颜刚跨进宫门，秦昭容就迎面而来。苏颜远远的望着秦昭容，似是好久没见了，苏颜都快忘了她了呢。
“妹妹来看看姐姐，姐姐这一走妹妹可是想的紧，没有打扰到姐姐休息吧？”秦昭容说话不得，永远不给别人抓住自己口实的机会。
苏颜握了握秦昭容的手。“哪里会打扰到，我还觉得这沁心殿有些冷清呢，你这一来，我倒是觉得安心上许多呢？”
嘘寒问暖的话一句又一句，谁都知道彼此的口是心非，可是这宫里呐，哪里能有真情呢，苏颜自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对任何人都不敢太过接近。
其实这些女人里，当真是苏玉最好对付了。苏玉生性刁蛮任性，是从前在家里养成的习惯，苏颜早已经司空见惯，要怎么对付她自然是不再话下的。
秦昭容的目光扫过整个沁心殿，而后有些失望的笑了笑。
“怎么皇上不在这里呢？”她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了呢。
苏颜在心里冷笑，脸上仍是不动声色。“昭容娘娘不知道吗，皇上已经召了贤妃娘娘去围场了，所以连我都给撵了回来呢。”
苏颜假装可怜，果然看到秦昭容原本的笑容一下子僵住。
对于秦昭容，苏颜是有些怜惜的。她的样貌并不差，心性也应该是善良的，只是一入宫门深似海，可惜了。
秦昭容尴尬一笑，“原来皇上是想起林姐姐了，怪不得那日林姐姐匆匆忙忙的就出了宫呢。”她原本来沁心殿也不过是为了见一见皇上罢了，既然皇上不在，她也不该再久留。
“即是如此，那妹妹不打扰姐姐休息了。”
秦昭容欠身告退，苏颜也不挽留，静静看着她离开。
那么多女子为了争一个男人争的头破血流，可是男人只有一个，该怎么做才好呢。
苏颜沐浴完后的第一件事不是休息，而是去了太后久居的那处竹屋。她知道太后一定看自己十分不顺眼，可她是长辈，苏颜没有不去请按的道理。
竹屋门口侯着的是李公公，见到苏颜微微行礼，然后匆匆进去向太后禀告。
夏儿扶着苏颜站在外面，她真不知道为什么娘娘要来这里，太后对娘娘本就没有多少好感，如今皇上又不在，万一触怒了太后，可怎么办才好。
“娘娘请回吧，太后娘娘说了不见任何人。”李公公出来，为难的说着。
苏颜点了点头。“那我明日再来。”说着就要转身。
但见李公公一副为难的样子，似乎是有话想说又说不出口，她终是又停下了脚步，盯着李公公。“公公若是有话但说无妨。”
李公公皱了皱眉，才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来，“娘娘，老奴知道有些话老奴不好说，但是娘娘如此执着来见太后娘娘，老奴也不好不说了。”
他看了看身后紧闭的门，才幽幽说道：“太后娘娘自从十年前住进这里后就再也没有出去过，那日去找娘娘已经是破了例了，太后娘娘生性就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娘娘日后还是别来了，并不是只有不见娘娘一人，就连皇上来，太后娘娘也都是闭门不见的。”
苏颜微微怔了怔，皇上来都不见，这是为何？难道皇上不是太后亲生的吗，若是生身母子，为何会如此狠的下心？
她看着李公公，心中的疑惑没有问出口，问了又如何，她有预感，李公公不会说，所以问了自然也是百问，还不如，自己去求证来的快一些。
苏颜谢过李公公后在御花园内转悠了半天，遇到了苏玉，但是另她奇怪的是苏玉今日居然没有来找她麻烦，她有些自嘲的笑笑。
“夏儿，你说为何太后连皇上都不见？”她忽然问身边的夏儿，夏儿进宫比自己早，多少应该知道些吧。
可是夏儿却只是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奴婢进宫的时候就是如此了，那些老的宫女们说太后娘娘和皇上不和，所以两个人都不怎么见面，久而久之太后在后宫之中的声音也就淡了不少。”
苏颜蹙眉，这样想来，太后在离殇很小的时候就不曾与他有骨肉亲情了呢，离殇又是在那样残忍的大环境下长大的……心间隐隐作痛，那样骄傲的男人，却有那样不堪的过去。
那一夜苏颜没有任何心思，早早的就睡下了，她总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柔软了，似乎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不经意的就被离殇融化了。
夜间凉风袭来，苏颜竟有些不习惯一个人的床榻，她拢了拢自己的被子，难以入眠。然原本心中的平静却一下子一扫而空。细碎的声音从四周转来，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更加鬼魅。这不是人的声音，苏颜紧张的紧绷着身子，不是人的声音，那会是什么？
黑暗中，亮点幽幽的绿光，在漆黑的空气中散发出骇人的气息。苏颜的心提到了嗓子口，她想大喊，可是喉咙干的她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直到，那一跟看似长长的东西，伴着幽绿色光明的移动，狠狠的咬在了她的脖子上，她才感觉到疼痛。恐惧一下子蔓延到了全身，苏颜终于放声大叫：“夏儿——”然后就昏死了过去。她终于知道那是什么了，那分明就是一条蛇，且是一条有剧毒的蛇。
夏儿在听到苏颜的惨叫之后慌忙赶到了内殿，那场景几度吓得她半死。那一条幽绿的蛇缠在苏颜身上，甚是骇人，幸好有身边有篱落，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篱落一边派人封锁了所有的消息，一边飞鸽传书给了远在围场的离殇。虽然离殇对苏颜的感情还没有那样深刻，可是毕竟在他心里是有些地位的，若是苏颜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可担不起这罪名。
篱落来来回回忙了很长时间，才将一切都打理妥当，只是看着越发苍白的脸庞，心里慢慢慌乱起来。那蛇上面的剧毒异常，他已经派人前去调查了，按理说，这样的蛇只有在野外才有，怎么都不可能出现在宫中的。除非是有人故意的。
“你说娘娘会不会有事？”夏儿颤抖着身子，小声的问身边的篱落。
篱落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不会有事的，这毒虽然剧烈，可是有的是法子解，等皇上回来了我们就给她解毒。”
夏儿点了点头，早已经哭成了泪人。
都怪她，为何不守在娘娘身边呢，娘娘那么早就睡下了，一定是有什么事嘛，她竟然那么听娘娘的话也回去了。她现在简直后悔的想要死掉了。
夏儿的手握着苏颜冰冷的手，她想将自己的温度传给苏颜，可是苏颜的手怎么这么凉呢，凉的夏儿几乎要以为她已经没有气息了。
原本需要三天的路程，离殇却硬是在一天一夜之内赶到了。路上不知是跑死了多少马匹，心里眼里唯一的一个念头就是要赶快回宫。他不能让那个笑起来明媚的女子那么昏迷下去。
出现在沁心殿的时候已经几近夜半，夏儿看到离殇时着实吓了一大跳，嘴巴长的老大，被篱落拖了出去。
床榻上的女子脸色苍白，嘴唇微微泛着紫黑，一看就知是重了剧毒。那张笑起来明媚阳光的脸呢，为何此时却这样没有生气？
离殇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一直都不知道，原来这个女子在自己心里已经刻下了这样深刻的记忆。他记得她的一颦一笑，记得她说过的每一个字，甚至记得她每一次倔强都是因为什么。
可是他给了她什么？强加在她身上的妃子之位？还是逼迫她代替青叶留在自己身边的执拗？离殇慢慢蹲下来，伸手轻轻抚摸着苏颜的脸颊，一片冰冷，甚至他差点以为她已经没有了温度。
“苏颜，你说的法子很管用，我回来了，你怎么还睡着呢。”他呆看着苏颜，怔怔说着，像是在自言自语。
执起她白玉般的素手，轻轻在自己脸颊上摩挲，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还活着。
“颜儿，起来吧，朕还等着你给朕出主意呢。”
离殇胸口算算的东西微微流淌而过，殿外冷风肆虐，一切安静如斯，却似乎又注定着不平凡。漆黑的夜空中，月光皎洁，照映在沁心殿那一抹黑影上，更显孤寂悲凉。
“皇上，还是快些想办法让她醒来吧。”篱落终是忍不住走到离殇身边，轻声提醒道。
现在的离殇真不像是离殇，下巴上密密冒出来的胡渣，不仔细看的人一定认不出来他是谁。
离殇的视线停留在苏颜脸上，半晌才穿过头去。
“可查出是何人所为了？”冷漠的声音带着涔涔杀意。离殇的眼眸已经一片平静。
篱落蹙了粗眉。“这种蛇我也叫不出名字来，但它只在西域出没，我也很纳闷，为何会出现在皇宫里。”
“你只需告诉朕，查出是何人所为了没有。”离殇显得很不耐烦，出声打断他。
篱落的目光有些回避，薄唇微启，才慢慢发出声响。
“淑妃苏玉的嫌疑最大。”
离殇忽然笑了，笑得冰如刺骨。“很好，朕会让她知道，什么叫做痛不欲生。”
向来跟离殇极为亲近的篱落在听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这次离殇是真的怒了，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当初为了一个青叶，已经弄得离殇这样狼狈不堪，现在又来了一个苏颜……
篱落摇了摇头，抿嘴苦笑。这个男人虽然冷酷，可终究逃不过女人这一劫。或许这就是他命定的劫数，怎么都逃脱不了。
“来人。”离殇忽然一声高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李公公万分战战兢兢的出现在离殇面前。
“奴才在。”
“今夜，摆驾西苑。”离殇唇边一抹微笑高声莫测。再也不看苏颜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夏儿见离殇走了，又重新回到篱落身边，眼中复杂之色久久徘徊。
“为什么要说是苏玉做的呢？”她不懂，不懂篱落为什么会这样说，她明明记得，篱落就在刚才还告诉过她，他根本就无从查起的。
篱落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十分温柔，他揉了揉夏儿的头发，带着宠溺的口吻说道：“好夏儿，这一件事势必会连累到很多人，这是最好的结局。”
“可是为什么，是淑妃。淑妃是娘娘的姐姐，就算娘娘有多么不喜欢她，可毕竟也是姐妹，若是让娘娘知道了，一定会伤心的。”
篱落眼神忽而一凛，他看着夏儿，忽然严肃起来。“夏儿，我不认为像苏颜这样的女子，会对任何人有所留恋，她这样的孤傲女子，恐怕只喜欢她自己吧。”
夏儿怔怔的盯着篱落，她无法理解篱落为何会这样想苏颜。至少在她眼中，苏颜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更何况苏颜对她总是很好的，这样的人怎么会只喜欢自己一个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