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夜深了，爱妃还是早些回宫歇息吧，朕同苏颜还有些事情要商讨。”离殇的逐客令一下，苏玉立刻欠身跪安，连头都不曾再抬一下。
苏颜冷笑，这样的姐姐，当真是不要也罢。心里忽然恨了起来，恨那个她所谓的爹爹，还有那一家子。
指腹在苏颜红肿的脸上轻轻拂过，离殇面无表情，那双冷然的双眸中含着淡淡的星光，像是深夜中一缕淡淡的微风，让人觉得舒心。
“你该还手。”他声音冷淡，似是漫不经心。
苏颜低着头，讽刺一笑。“奴婢不敢动娘娘的金枝玉叶之体。”
那样防备的话语和称呼，早已不是前几天在宫外的苏颜了。回到宫中，她必须要放下所有的思绪，将自己包围在警觉之中，步步为营，才是如今她的生存之道。
指尖触到她额头上细碎的汗丝，忍不住皱眉。一耳光而已，纵使身子再娇弱也不至于流冷汗。眉心一凛，他想也没想的掀起苏颜紧紧抓着的丝被。
伴随着苏颜啊的一声，映入离殇眼中的是她早已不能动弹的弯曲着的右腿。虽然看上去没有任何异样，但离殇是习武之人，那右腿的异常他一眼就能看出。
“怎么回事？”他抬头冷声问道。
苏颜紧咬着下唇，没有看离殇的眼睛。忽然觉得难堪，他虽贵为帝王，可怎能这样不顾礼节的掀开她的被褥呢。
见苏颜似乎并不打算回答，离殇也并不为难，起身随便抓了个小太监着了去宣太医又回到了苏颜身边。
空气中散发着鬼魅的淡淡感觉，苏颜始终低着头，她的右脚一直都有隐疾，这是她一直以来心头诟病的伤痛，如今展现在离殇面前，心里隐隐的疼痛，似乎被人看到了伤疤一般，揪的她的心生疼。
太医把了脉，只简单的嘱咐了几句，开了药方就走了。离殇跟他在外面说了很久的话，苏颜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大概也就是关于她右腿为何会这样的原因吧。堂堂宫中太医，苏颜不相信会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离殇重新回到厢房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铁青着脸像是有怒气无处发泄一般，苏颜看着他轻轻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离殇冷漠说道。“等夏儿拿了药回来喝下便好生歇息吧。”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离殇没有再问苏颜右腿是为何，他什么都没说，但苏颜从他的眼里就是看出来他知道了，或许不是全部，却是大多数。
有种隐私被偷窥的感觉，让她分外的不好受。离殇呆到很晚才回的自己寝宫，苏颜清楚的听到他的一声声叹息，只是她无法猜测，是为她的，还是为她相似容颜下另一个女人的呢。
她想青叶该是很幸福的吧，虽然早已不在人世，可是有一个男人，这样用心的守护者他们的曾经。若有一日，她也遇到了这样的男人，她想她也会这样毫不犹豫的离开吧。毕竟，这样应该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皇宫中怎么可能会有真爱呢，纵使一时的喜爱又如何，谁又能保证那能是一世呢。苏颜忽然在想，青叶是不是故意这样做的呢，她用这样的方式，让离殇一辈子记住了她，把她自己的身影深深的刻在了那个男人的心里。
清晨的阳光洒在苏颜沉静的素颜上，右腿上的疼痛已经减轻了许多，她刚要起身，就被突然出现的夏儿一把扶住。
“你腿上的伤还没好，还是多歇着吧。”夏儿关切的说道，一边替苏颜披上衣衫。
苏颜只是不在意的一笑。“都是旧疾了，我哪里有那么娇贵。”
这病从小到大不知是发作几回了，来的快去的也快，只是发作的时候异常疼痛，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苏颜熬痛的习惯。
当苏颜出现在沁心殿殿外的时候，离殇的眉心明显的一皱，他身边跟着许久不见的离墨和她的爹爹苏莫。苏颜对着离殇微微行礼，离殇却是不耐的说道：“腿不方便就不要四处走动了，回去好好歇息吧。”
苏颜刚想开口说没事，然看到离墨那双淡漠的双眼，又忽然闭上了嘴巴。离殇这般急着从天山赶回来，难道是为了找离墨算账，还是又是另一个阴谋的开始？她有些害怕，怔了怔神，脚步停在了原地。
前面三个离去的背影，让苏颜不由愣怔。这三个人心怀不一，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和猜忌，尤其是离殇，那个阴暗的男人背后，不知道有怎样一股势力，让人望而生畏。
身后脚步声戛然而止，苏颜慢慢转过头去，秦昭容正对着自己微笑。
很好，昨天是苏玉，今天是秦昭容，她们像是说好了似的来找她的麻烦吗。淡淡对秦昭容行了礼，苏颜慢慢后退一步。
“你今日看上去气色好上许多了。”秦昭容笑望着苏颜，神色昂然，似是遇到了什么极开心的事情一般。
苏颜淡然一笑。“许久不见，娘娘到是越发漂亮了。”
“苏颜，你无须跟我来这一套，你我心里都清楚自己目前所处境地，我需要援手，而你需要自由，如此，我们配合不是该天衣无缝吗。”
苏颜紧抿着下唇低头，唇边轻笑肆意带过。她果真没有料错，自己到最后还是踏进了这旋涡。远处娓娓跑来的李公公，见到苏颜，态度也比从前好了许多。
“皇上正找你呢，还不快回去。”
眉心轻轻一皱，刚刚才离开的人如今又在找她了，是这李公公不会说话还是离殇性格阴晴不定。
“你看，你离开一下皇上都找的紧，快些回去吧。”秦昭容淡淡说道，苏颜奇怪的看了看她，不知道她是假装淡定还是本来就不在乎。
“是，娘娘。”走出了几步，又忽然折了回去。“苏颜欠娘娘一个人情，娘娘若是有什么苏颜能帮的，但说无妨。”
“罢了，你先回去吧。”摆了摆手，素衣锦服在风中摇曳。苏颜淡漠一笑，转身就跟着李公公走了。
然那条路却不是去沁心殿的路。
苏颜怔怔停下脚步，目光犀利的望向前方的李公公。
“公公年纪大了，连宫中的路都不认得了吗？”声音沉沉出口，目光暗陈下来。
李公公却是并不慌张，悠悠转过身来，“奴才我也只是奉命行事，你跟着便是，总之不会把你如何。”
苏颜眉心微蹙，想也不想的转身欲走。她不喜欢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那会让她没有安全感。
“姑娘如今已经在宫中，做事该有些分寸才是，什么人可以得罪什么人不可以得罪，姑娘心里应该比老奴更清楚。”李公公的声音放大，很成功的阻止了苏颜的脚步。
李公公算是内务总管了，长年来一直在离殇身边伺候，也算是半个红人。能使唤的动他的人宫中虽说有不少，但真正让他如此忠心的，恐怕一个手就能数过来。想了想就又跟了上去。
李公公带着她绕过大半个皇宫，才在一个看似普通的木屋前停了下来。苏颜孤疑的看了眼李公公，他只做了个让苏颜稍等的动作，自己先走了进去。
漫漫杂草丛生，苏颜仔细打量起了这个地方，似乎已经被废弃了很久了，可是里面悠悠传来的檀香味告诉她，这里一直都有人住着。
许久之后，李公公才从里面慢慢走了出来，许是得了里面人的同意，他笑嘻嘻的对着苏颜说道：“进去吧，太后娘娘在里面等着你呢。”
苏颜心头猛的一颤。虽然早就知道能让李公公如此的人一定是十分尊贵的人，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太后。
来宫中虽然也有几个月了，但苏颜还当真是没有见过太后，宫中之人也很少会提级，她原本以为太后已经……可是没想到，今日居然会在这样的地面见面，心里立刻忐忑起来。她知道一定有原因的，不然不可能太后这个人像是在宫中不存在一般，无人提起。
“还愣着做什么，快进去啊。”李公公忍不住在旁边催促道。
苏颜不耐的白了他一眼才不情不愿的走了进去。
白烟萦绕在昏暗的厢房内，铺面而来的檀香味道呛的苏颜咳嗽起来，她挥舞着手想要将烟雾驱使开来，无奈那烟雾太过缭绕，怎么都不肯离去。
迷蒙之中她似乎看到一个女子的背影，穿着棕色的长袍，头发高高挽起，此刻正背对着她。这应该就是太后了吧，苏颜想着，人已经行起礼来。
“奴婢参见太后娘娘。”
盈盈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之中，站在远处的女人没有丝毫反应，苏颜心头忽然烦躁起来，早知如此，就不跟着来了，如今，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等待之中，远处的女人已经微微转过身来，烟雾缭绕之中苏颜看不真切她的面容，直到她慢慢走近自己，她才看清，这个女人大概也只跟自己的母亲那般大小吧。
苏颜清楚的看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那双眼睛说不出的凌厉，让她的心微微窒息。
她窘迫的低着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就是苏颜？”女人缓缓开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
“是，奴婢是苏颜。”
女人终于看够了苏颜，才笑了起来。
“哀家在这庙堂里隐居十几年，宫中竟又多出个青叶来，果真是孽缘啊。”
苏颜眉头皱了起来，听她谈吐，这个女人确是太后无疑，可是……
“回太后娘娘的话，奴婢名唤苏颜，并不是什么青叶。”
“你有与她一模一样的容貌，就算你不是，皇上也会认为是。”太后的眼神忽然凌厉起来，如芒刺一般望进苏颜的眼里。
苏颜沉寂着没有开口。这是什么道理，长的像难道也是她的错不成，何况，皇上认为她会是死去的青叶，那又是谁的错？她的？
她能感觉到太后犀利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徘徊，可是该如何说，天知道她多希望离开这个该死的皇宫，离开那个冷漠的帝王。
忽的，太后轻轻叹出口气来，她淡淡的扫视了苏颜一眼，“其实你这孩子，看上去倒是乖巧，当初墨儿如此爱你，想必也是个不错的女孩，只是在这宫中，着实委屈你了。”
苏颜视线忍不住再次转向太后，都说人心莫测，怎么太后的变化到是那么快，看她说道离墨时候那副慈爱的模样，苏颜就该想到这个太后有多宠爱这个儿子了。
那离殇呢？她被自己突然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慢慢镇定下来，朝太后露出笑容。
“你可否答应哀家，此生，绝不做帝王的妃子。”太后眼神里有很严肃的东西，声音也沉了下来，手里的佛珠上下转动，看上去有些紧张。
苏颜微微一怔，她没想到太后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来，她不知道原因，然而有些事情并不是她可以决定的。
“太后该知道，奴婢不过是个小小的宫女，且不说奴婢是否有这个福分成为皇上的妃子，纵使是有，皇上的话又是奴婢这样身份的人能违背的吗？”
太后沉默下来，大概她也没有想到这一点吧，不过是随意一说，苏颜却适时的反击了回去。
又是一声轻叹，气质雍容的华贵女人虽然一身棕色素衣，可眉宇神采之间还是有着一种高不可攀的气韵在。
“是哀家想多了。”太后朝苏颜挥了挥手，“你走吧。”
苏颜低了低头，慢慢走出木屋。
还没走到沁心殿，就看到离殇脸色铁青的走了出来。阳光下那张冷峻的脸显得分外妖娆，几乎迷了苏颜的双眼，她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
离殇显得有些窘迫，恶狠狠的拍了怕她的脑袋。“笑什么，朕找了你半天，你还笑的出来。”
苏颜挑了挑眉，似乎在离殇面前，自己越来越轻松了呢，仿佛在不知不觉中，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之间开始改变了。
只是苏颜拒绝去探究那是什么。
“皇上找奴婢有事？”苏颜掩嘴淡淡笑道。
离殇听见苏颜的话，忽然冷下脸来。他认真的看着苏颜，而后冷冷的声音响起：“今日是三弟生辰，你陪着朕去趟三弟的府邸。”
苏颜刚想拒绝，然离殇不给她机会，在她还没开口之前率先把她拉到了寝宫之内。
车辇中的苏颜怔怔盯着自己的穿着。一身粉色锦服，脸上是被夏儿吐的嫣红的脂粉，漆黑的长发被高高挽起，插上一支钗头凤，不知道的人一看之下，大概真的会以为她是皇上的妃子吧。
“奴婢这个样子，岂不是让认识奴婢的人笑话了去码。”苏颜皱眉看了看在一旁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轻笑着的离殇。
“这个样子，很好。”他淡漠的说着，视线一直定格在苏颜身上。
这是从前青叶平日里的扮相，没想到苏颜这样一打扮，不仔细看当真是和青叶一模一样。心中暖意划过，然眼底却一片阴冷。
离殇的唇边讳莫如深的笑容肆意扬起。他看着这个和青叶有着一样容颜的女子，心里想法不断溢出。他该如何对待她，该如何才能不把她当成青叶。
“苏颜，以后，还是不要在脸上抹那些脂粉了。”冷不丁的，离殇的话语忽然抛出。
苏颜皱眉看他，从一开始要她这样妆扮的人是他，如今要她不要抹脂粉的人又是他，他到底是想怎么样？
就在苏颜想要反唇相讥的时候，车辇骤然停下。
帘子被驾车的小太监掀起。
“皇上，三王爷府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