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山大堂中,王浩端坐在主位上,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面,脸苦得像黄连。他的旁边无双跪坐在一侧俏身侍候着。
刚才扶风山上最后一粒米已经下锅了。如今整座山上连一粒粮食也找不出来。他们终于断粮了!
早在吕翔攻山之前,王浩就对山上所有人说过山上只有几天的粮食,而且还将有大军来攻打。本来王浩是想让他们知道大难临头,希望他们各自飞,没想到众百姓却一个个说什么也不愿离开。王浩也只好由着他们了。
胖子下山前虽然也说过山上粮食短缺,有可能会在时间上拖垮整个计划。要王浩强行赶走一部份人才能保证计策万无一失。但是王浩明明知道少个人少张口,多点粮食自然也就能多拖几天。可是话到了嘴边王浩还是不忍心赶人。那些狠心话在肚子里跑了一圏,结果只是跟百姓们说明了厉害关系,去留任由他们。几天下来,百姓一个也没走,山上果然也断粮了。如果胖子那边不能及时占城。结果可能真的会弄巧成挫使扶风山被生生围死。所以王浩才心中不安,如果他能狠下心来,如胖子所说赶走一部分老弱,那么时间上会充裕得多。
王浩抬起头望了一眼对面站着范茂与萧青。淡淡问道:“山上众军士士气如何?百姓们是否有所燥动?”
范茂天生没什么危机感,自然也就没王浩的这些顾虑,呐呐一笑就回道:“主公,兄弟们精神着呢。哈哈,天天随您去骂吕贼真是过瘾。特别是给吕贼送信,那真个是人人争先。您是不知道啊,那吕翔收到主公您的信,吓得脸色都变了。那叫一个好看。我有一次偷偷跟在后面,见了他那脸先是白,后是红,最后……”
“去,一边去。”
萧青见他说了半天,尽唠叨些没用的。一把扯他到身后,向前几步来到王浩身侧就少有的柔声道:“王夫子,你也不用太担心了。百姓们没一个有怨言的。全都在挖野菜,刨草根,准备与我们共同度过难关。将士们更是相信你能有办法走出困境,一个个跟没事人一样呢。是不是,范屠夫?”萧青说着刮了范茂一眼。
范茂压根没弄明白她这话的意思,但是还是点点头道:“萧姑娘说的是。主公大可放心,兄弟们齐心得很,不会出事的。实在不行,我们就跟他们拼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越听他们这么说,王浩的眉头就皱得越紧。这大堂之中,也就无双知道王浩的心思。如果众人离弃他而去,王浩只会高兴而不会心苦。可是现在众人不离不弃,那么王浩心头也就有了一份责任,肩上的担子也就更重了。
轻轻给他倒了杯茶,无双轻语道:“先生身在局中却是着相了。所谓祸褔由天,尽全力而行,问心无愧即可。先生之前何等洒脱,现今何必将责任全揽到身上来?又者,先生又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仙。如何能保全所有人?”
王浩手触到温热的茶杯,感觉到丝丝暖意,给无双一个会心微笑,缓缓说道:“王浩并不是雄才大略之人。自然做不到大担压肩而稳如泰山。现在没有急乱奔逃,有的也不过只是一份护家的责任在支撑。众人既随了王浩来了扶风山。王浩自然得护他们周全。如若是反而让他们受人所害,王浩于心何安啊?”
王浩这话虽然简单,更是比不是史上的英雄豪杰所说的豪言壮语,却反而让听到的人觉得沉甸甸的。
萧青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正想走出去散一下心。突然一个小兵冒冒失失的就冲上山来。一边大叫着:“主公,东平来信了。东平来信了!”一边似一阵风似的闯入了大堂,差点就与萧青来了个当头对撞。气得萧青就想骂他几句。但一想到王浩正急着要那边的消息,也就一言不出,让出了道来。
小兵来到王浩跟前,微躬身,奉上一封土黄色的信封。王浩在外人面前还是很克制的。一脸平淡的接过书信,尔后才挥退小兵,拆信细看。
过程是折磨人心的。无双静如处子,范茂大头转来转去,想偷看一个书信的内容。而萧青则干脆整个人挤到王浩对面,细看着他的表情。好像能从王浩的脸上读出信来一个样。
看完书信,王浩一抬头,正好与萧青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相对一眼。一时之间,似有什么直入心田,两人内心同时一震,产生了一丝奇异的情愫来。姑娘家的内心更是如受鹿撞,忍不住跳快了几分。不过她却没有回避,反而一呲牙,嚷道:“怎么样?王夫子,信上怎么说。成了吗?”
王浩刚才也是心如钟震,如今清醒过来,立刻为刚才自己竟然有一刻被这野丫头吸引而大大的鄙视了自己一番。同时他心中也有一丝奇怪,刚才他好像看到这丫头脸红了一下。不过再仔细一看之下,就什么也没有了。想来是错觉吧。这疯丫头还会因为与他对上一眼而脸红?这才是天下奇闻。
这么胡思胡想一通,王浩整个人几天来紧崩的心弦终于松开了。接着他就如同一块软泥般深深的陷入了椅子最深处,也不答话,只是发出意义不明的呵呵笑声。
萧青见他这样反尔是吓了一大跳,以为王浩是大受了打击,走出两步正想拉着他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无双却先一步将她拉下,摇了摇头说道:“小青莫要着急,先生这是心喜过望,一时说不了话。无大碍的。”
“姐姐,怎么可能?”萧青急得直跳脚,指着没骨头一样的王浩道:“你看他,像大受打击一般,整个人都痿了。一定是东平那边出事了。我早说了那胖子不行的。偏偏你们不听。这下好了。坏了吧。”
“没坏,没坏。”王浩缓过气来,摆着手,欣喜的大叫两声,突然一跳而起,几步就跑到桌子边上。一边提笔,一边叫无双给他磨墨道:“那胖子成功诈开了东平!嘿嘿,现在我再给吕翔写封信,好叫他再气上一气。随便跟他讨点东西。”
“不是吧,你还写信?”萧青没了无双拉着,一下子又挤了过来,站在桌子边上歪着头看王浩写信,小脸上全是笑意道:“王夫子,本姑娘今日才发现你很小孩子气耶!打仗是大事,你竟然可以弄得跟过家家一个样。本姑娘对你实在是太佩服了。”说完萧青又是一阵呵呵的银铃笑声,任是谁听也,也知道她话中的佩服是个什么意思。
“你当我愿意?!”王浩停笔扭头瞪了她一眼,尔后又继续挥毫。对于这种无赖一般的作法,王浩当然是打心里不乐意的,只是他又能怎么样?为了拖住吕翔,就是再不愿意也得做啊。
被王浩瞪了一眼,萧青不说话了。跑过去就跟无双两人手握手磨墨。直到王浩将短信写完。萧青才突然冲过去抢走书信,拿过去与无双一起好奇的察看起来。她原本还期盼着是如同之前一样有趣的内容。没想到却是这样荒唐的一封信。看完,二女好笑的对视一眼,萧青立刻就脸色古怪的看着王浩道:“王夫子,你……!你太不要脸了!竟然这么无耻的事也做的出来。天底下也就你这样的读书人会写这么荒唐的信。这事儿有可能吗?多费笔墨。”
王浩不理她,一把将信抢回,交给无双封口。接着坐回位上美美的喝着茶道:“没吃过苦的丫头,懂个什么?这事叫无耻么?这叫计谋。懂不!你没见着无双一点也不奇怪。就你多事。”
“是哟。双儿怎么会奇怪?”无双一边封口,一边坏笑道:“要是先生没这么做双儿才奇怪哩。”
“噗。”王浩一口茶全喷了出去。
与此同时,扶风山下。一匹快马口吐白沫的闯进了吕翔军营。马背上一个小将手执令牌直冲而入。马还未停稳,他已经从马背上翻倒了下来。守值的军官见他半天没起来,大吃一惊,小跑过去翻过那人一看。只见他口辱发白,已经虚脱得晕了过去。而且这人他认得,正是留守东平城的乐正副将郭南。守值军官知道定然是东平出了大事,连忙一边派人报信给吕翔,一边将郭南抬入帐中叫来军医给他诊治。
吕翔一心等着王浩在山上断粮兵变,过了四天,王浩还没来降,反而众东平派了人来。吕翔顿时心头划过一丝不妙。带了众将急急来看。一见来人正是乐正的副将郭南,而且看样子是不饮不食一路赶来。吕翔心中更是升起了强烈的不安。
不多时,郭南在军医救治下缓缓醒来。睁开眼睛见到吕翔,第一件事就是突然翻身下床,跪倒在地从怀中掏出书信来奉上,哭诉道:“将军,东平群匪聚了近万人来攻城,现今城中危如累卵。乐将军只有二千多人,西门已快被攻破,眼看就要守不住了。将军快回防啊。”
听到此言,众将面色剧变。吕翔看罢老父与乐正联笔的书信,更是恨得咬碎钢牙。现在山上的王浩眼看就快要坚持不住了。怎么这些该死的土匪偏偏挑这个时候来搅他的好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吕翔在帐内走来走去,对是否立刻回防,犹豫不决。
秦牧等一众小将,一家大小均在东平。一听这个消息立刻就劝吕翔先放过扶风山。待救下东平,再来围山不迟。反正扶风山在短短数日内还是筹不到几万人的粮食。而东平就不同了,东平城一破,就算是再夺回来,经过山匪一通劫掠,只怕也是损失惨重。当然了,要是自己家人因此受了大罪,纵然是灭掉十个扶见山也是不值啊。
吕翔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他只不过是一不甘心几天来的辛苦白费,二是怕王浩就此跑了。所以才有所迟疑。不过他也明白,若是他一心只想围山,不想回去救东平。可能会因此引起众将不满,从而导致兵变,再说了他的家小也在东平。他也担心。如此一来,无奈的吕翔只好下令全军开拔,火速回返东平。
然而,吕翔还未拔营,山上的王浩又送来了书信。吕翔初时不想看。只是那信封上“勒索信”几个大字实在是让人好奇心大起。吕翔忍不住拆信来看。越看他的脸色越是难看。最后吕翔将信一丢,怒气冲冲的冲出帐外,对着扶风山方向就大声吼道:“王浩小儿,你休要欺人太甚!本将军今生与你势不两立,有你无我。岂有此理,你的荒唐要求就做春秋大梦去吧。本将军绝对不会答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