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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寒风吹走最后一片落叶,我们迎来了冬天最冷的时刻。虽然南方不下雪,可气温也低的很,尤其是晚上。我们104都是两两挤在一起互相取暖,阿伟跑来和我挤四号床。阿伟睡觉的时候会不自觉的贴着我,来自一个同性的温暖赶走了冬夜的寒冷。后来我仔细想想阿伟那时贴着我睡会不会把我当作是心洁,想想真让人恶心。

到了冬季,学校锅炉房早晨就开始供应热水,于是天还没亮锅炉房前就排起了长龙。我们是那种不到最后一刻离不开被窝的,热水与我们根本无缘。可是头可断血可流头发不能乱,固执的我们相信女生一定很在意我们的发型。于是多冷的早晨我们依然要洗头,有时太冷了下不去手就狠狠心先把洗发精挤头上顶着,这样就不得不洗了。

这天,摆哥顶着洗发精可是突然肚子痛,上完厕所后摆哥就忘了洗头。上课时,后面的同学发现摆哥头上有一滩异样的东西便提醒他。摆哥这时才发现还没洗头,可是为时以晚,一不做二不休摆哥趁洗发精还没干索性涂开了作发胶使用,弄了个公鸡头。

陈老师走进教室后发现了摆哥的新发型。

“看来冬天的寒冷完全影响不了你们火热的心,陶南同学还弄了个新发型呢。接下来我宣布个激情澎湃的事,今年的新年联欢晚会我们学校决定派我们班参加,周少天你准备一下,搞一个亮眼的节目,凸显一下我们的风貌。”陈老师兴高采烈一路讲着走上讲台。

激情澎湃个屁啊!以为我不知道,这晚会是谁都不愿意去才派我们班去的。

我们市每年都要搞一个中小学生新年联欢晚会,到时候市领导班子都会到场,节目就由本市大小各学校选送,我们学校每年都是由高一年级的负责排节目。可是那天是新年啊,谁不想好好休息一天,况且这种晚会节目搞好了没人夸奖你,搞不好那就有你好看,所以没人愿意趟这趟浑水。

市领导把任务下达给校长,校长召集所有高一年级班主任开会讨论。本来校长下达任务理所应当大家争先恐后抢着要去的。但是这次一反往常,大家互相推脱,这家的要回家带孩子,那家的父母病了要照顾老人,没一个人愿意去。讨论了很久没个结果,但是又不得不有一个结果。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陈老师自告奋勇站出来。

“既然各位老师都不愿意去呢,那就我们班代表学校去。”

“哎呦!你看陈老师这话说的,这么好的机会谁不愿意去啊!那都是家里有事没办法嘛!”二班班主任得了便宜还卖乖。

也是陈老师人好,要是我一定回他一句:“那我让你去啊!替学校好好表现,加油,相信你们班一定能行。”

不是一窝的鸟聚不到一处,真是什么样的老师教出什么样的学生,二班从上到下都一个鸟样。

陈老师倒是做了好人,爽快的答应了这件事,可就是为难了我这个文艺委员。

我热情洋溢的问遍了全班同学,结果没一个肯去。我又兴高采烈的在104宣布这件事,这几个狐朋狗友也都表示家里有事。真是兄弟有难,见死不救。

“放心去吧!我们会在心里给你加油的。”大傻还幸灾乐祸。

见死不救就算了,用不着再插两刀吧!

眼看新年就快到了,这节目还没个着落,这让我着实头疼。其实同学们不愿去的最主要原因还是,以往这晚会的节目都是一些歌功颂德的表演,学生是最讨厌这种虚情假意。你有了功有了劳自然有人看得见,你无功无劳再吹再累也没人相信。

这天中午睡午觉,和平时一样没一个人是认真睡觉的,班长把新买的MP4拿出来外放。

受我的影响,宿舍里基本都只听摇滚歌曲,不听其它的。MP4里此时正在放着《WeWillRockYou》。

这首1978年皇后乐队发行的单曲,自从它问世以来一直被奉为经典。从巨星到平民,无论是深情的演唱还是无力的干吼,这首歌被无限的翻唱着。这首作品在创作的时候应该不是为体育创作的,但是1994年的美国世界杯,还是选了这首作品作为主题歌。这也让中国乐迷了解了一支乐队,皇后乐队。从此他们的歌声出现在我们国家的大街小巷,通过各种各样的设备在传播。而《WeWillRockYou》也成为了摇滚音乐史上的一个传奇。

听着MP4里强有力的节奏,我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在新年联欢晚会上演唱这首歌,那一定酷到爆。

我是那种想到就要做到的人,于是我把这想法告诉大家。

所有人沉默了五秒,之后一阵乱笑。

“你是不是疯了,去新年联欢晚会唱《WeWillRockYou》,学校会让你去啊,那市领导的面子往哪里搁。再说了连个乐器都没有,就在那干吼,那不就是个笑话嘛。还有你想过回到学校会发生什么吗?”班长第一个质疑我。

我既然有这种想法,自然有应对的办法。

“我当然不会让学校知道我们去联欢晚会唱《WeWillRockYou》,我的意思是,报曲目的时候我们报另一首歌,演的时候演《WeWillRockYou》,这叫偷梁换柱懂不懂。乐器的话,我表哥他们是地下乐队,所有乐器都可以找他们借,他们还能帮我们排练,并且这首歌我和表哥他们早就登台表演过。至于回到学校会怎样,谁管得了那么多啊!人不疯狂枉少年。信不信我们在新年联欢晚会上这么一闹,情书都能收到一麻袋。”我尽情鼓吹我的计划。

讲完后,这时那几个之前见死不救的现在都争着要去。

最后由我决定,剑人当任贝斯手,阿伟当任吉他手,摆哥身强力壮当任鼓手。

达成共识之后,我把参演的人员名单报给陈老师,然后在规定曲目里选了一首经典老歌《歌唱祖国》。

为什么选这首老歌,是因为本市的所谓音乐家写的什么《市长,您辛苦了》、《市领导的思想好》、《市长来了变了天》,写的虚情假意,写的恶心死人,我才不会表演这种糟心的节目。所以,我觉得市长每天听这种没营养的歌,是真的辛苦啊!《歌唱祖国》这首老歌是由我国老一辈作曲家王莘作词作曲,著名的爱国歌曲,是发自内心的在歌颂我们的祖国,被称为“第二国歌”。

由于我们要去我表哥他们那里排练,所以我向陈老师申请能不能不上晚自习,骗她说是时间紧迫去校外请老师帮助我们排练。陈老师考虑了一下,市里面委派下来的任务,不能给耽搁了,很爽快的答应了我的请求,只是提醒我们在校外要注意安全。

得到了陈老师的批准,我们几个每天下午放学吃完饭后,就可以出校去我表哥他们那里。

我喜欢摇滚多半还是因为我表哥,他给我听的第一支乐队就是披头士,那时虽然不懂歌词大意,但是那种骨子里的叛逆深深吸引着我。于是我迷上了摇滚,开始变得叛逆。我总有种感觉逆着风飞翔那才叫个性,随波逐流只是附和。

地下乐队,还真是在地下,一间不大的地下室堆满了各种乐器,地上丢满了方便面盒。走进地下室,一阵馊味扑鼻而来。

“哇!用不着这么愤世嫉俗吧!”我捏着鼻子跟表哥打招呼。

“你懂个屁,这叫摇滚。”表哥朝我竖起了中指。

“I服了U,这环境,比我们宿舍还差,还没摇滚就已经窒息了。”我也朝他竖起中指。

“放屁!RockandRoll,恶魔的地盘。”表哥收起中指,比出一个摇滚恶魔的手势。

这时,阿伟学着表哥比了个手势跟着附和。但他明显不知道这手势的含义,比的手势就是一个孔雀舞的造型。

阿伟、贱人、摆哥,都是没什么乐器表演经验的,练起来很费劲,好几天都还没有一点进展。而且我们不单要排练《WeWillRockYou》,还要排练《歌唱祖国》。为了能过得了关,我们排练《歌唱祖国》也很用心在练。用心到最后只要有什么文艺表演我们张口就唱这首老歌,熟的已经忘不了。

“阿少,你确定要在新年联欢晚会上唱这首歌?”表哥心事重重。

“确定,加肯定。”我嘴角上扬。

“熊样,你小子敢和市领导作对。”表哥朝我胸口一拳。

“我是恶魔,我怕谁。更何况是跟你学的。”我还表哥一拳。

“别学我,没出息,学不像的。”表哥脸色突然阴沉下来。

其实我会想到在新年联欢晚会上唱摇滚,或多或少真是受表哥他们的影响。

表哥他们乐队曾经在市里面也红过。市领导为表现文化包容,提拔年轻摇滚乐队改良成流行乐队,参加省上的歌唱比赛。我表哥他们入选了,站上舞台,他们竟然没按规定曲目,私自演唱了一首黑豹的《无地自容》。这下真是让市领导无地自容了,从此就被市里面封杀,成了名符其实的地下乐队。

彩排这天,我们热情洋溢的演唱了《歌唱祖国》。等待筛选的时候,心里说不出的紧张,手心都拽出汗。

一群老师讨论许久,走过来一胖老师。

“第三中学的,嗯,还可以。只是再热情一点,强劲一点,像摇滚那种有力一点就好了。你们的节目可以入选,好好表现。”胖老师比手画脚。

我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呵呵!胖老师,你要摇滚,晚会上我让你摇滚到爆!

今年的新年联欢晚会是在第一中学的大礼堂举办,第一中学是本市最好的高中,一本的上线率是我们第三中学的好几倍,本市很多领导和杰出人士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所以市领导一直注重第一中学的建设。单占地面积就是我们学校的好几个倍,它的大礼堂是本市所有学校里最好的大礼堂,有千多个座位,配有很好的灯光和音响设备,仅次于政协大礼堂。

这两年市里面正在申请文明城市,为响应号召,今年新年联欢晚会的主题就是“建设文明城市”。市里面重视的晚会领导到场的就多,各个学校校长作为陪同坐在领导身后,前三排全是各种领导。到场的学生也很多,座无虚席,但基本是第一中学被迫来凑人数的。

晚会七点钟就开始了,这次晚会是有史以来最长的,节目最多的,我们的节目排到了第二十个,大概在十点钟左右。

因为座位紧张我们班来的人不多,除了几个要好的,陈老师和王翼老师也来了。

我最怕的就是陈老师识破我们的计划,所以不敢早早的把乐器带进场来。而且我表哥他们那样,市领导也不欢迎他们,我就让他们九点半的时候再把乐器带过来。

不得不说这真是个无聊的晚会,要不是我们带着伟大的计划而来,我真的会后悔来参加这样的晚会。每个节目结束后,就只有前三排的鼓掌。我本以为第一中学的好学生会和领导们一起很用力的鼓掌,但很明显好学生也还是学生,学生最学不会就是阿谀奉承。

九点半的时候我让心洁拖着陈老师,不要让她到后台来,我们去接表哥他们。表哥他们把乐器带到了后台,并且帮我们调试好。我们去换了一身事先准备的装扮,皮衣,破洞牛仔裤,金属手链。当我们再次走进后台的时候后台工作的人都傻眼了。负责彩排的胖老师朝我们走过来。

“唉、唉、唉,我说你们是搞什么?”胖老师看着我们这身装扮质问我们。

“老师我们这是老歌新唱,彩排的时候你说要带点摇滚范,我们只是改变了一下装扮,保证让您满意。”我赶紧上前连哄带骗。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好吧!好吧!快点!快点!你们的节目快要到了,赶快准备。”胖老师半信半疑的催我们。

终于要站上舞台了,心里难免有些小激动。这应该是我长大之前做过最疯狂的事了,这种事一生可能只有一次。

主持人开始报幕。

“下面由第三中学的同学为我们演唱《歌唱祖国》,大家掌声欢迎。”

还是只有前三排发出掌声。

贝斯、吉他、架子鼓就位后,我手持话筒走上舞台,全场安静了十秒钟。前排的领导像见了外星人一样,脸都绿了。

突然全场灯光熄灭,只留下舞台上一束灯光。

阿伟用力拨动电吉他琴弦,长长的一声轰鸣之后摆哥挥舞鼓槌,咚咚、嚓,咚咚、嚓,咚咚、嚓,剑人贝斯加入进来,撑起整个低音部分。

接下来就是摇滚时刻。

我张开左手手臂,右手持话筒,眼睛四十五度仰望。

“Buddyyou‘reaboymakeabignoisePlayinginthestreetsgonnabeabigmansomedayYougotmudonyourfaceYoubigdisgraceKickingyourc****lovertheplaceSinging。”

第一段副歌我们四个人一起合唱。

“WewillwewillrockyouWewillwewillrockyou。”

第二段副歌我将话筒指向台下,台下已经有同学跟着我们一起唱。

第三段的时候全场的气氛已经活跃起来,有不少同学跟着一起打节拍,副歌部分我挥舞手臂指挥,全场响起了Wewillwewillrockyou的声音。一波一波的声浪回荡在大礼堂,整个场面已经疯了,前排的领导完全hold不住。

这就是音乐的力量,我相信此时发出的声音才是我们真实的心声。年轻的生命解开桎梏,尽情释放自己的青春。Wewillrockyou,我们要你摇滚,像块石头一样棱角分明。大人们虽然不认同,但这就是摇滚,这就是青春,它们就这样存在着,在这里,在每个人心里。

最后,我把话筒高高举起,呐喊一声。

“谢谢,谢谢大家。”

舞台下响起今晚最热烈的掌声,我的眼角已经湿润,我竟然把自己唱哭了。

走到后台才发现原来是表哥他们在操控灯光,他给了我一个欣慰的笑脸,然后竖起大拇指。

我们的节目过后,其他节目就真的成过场了。

回到座位上,陈老师脸色很难看,但是一直没说一句话,十二点晚会结束后就自己走了,也没骂我们。王翼老师倒是没在意我们这样搞,还和我们有说有笑。

“你们几个幼稚的小屁孩,读书不好好读,就会搞怪。”王翼老师语气虽然像是责备,但脸上却带着赞许表情。

我想过我们会出名,但是想象不到出名的程度。

晚会结束后,找我们签名的同学竟然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早知道也练一练签名。我们四个人低着头签名,忙得不可开交,心里早乐开了花。

这时我前面传来一个羞涩的声音。

“同学,能不能帮我签一个?”

我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这时看见了一张甜美的笑脸,这彩虹般的微笑是我见过最美的笑。怎么形容呢?如三月的春风吹红了满树的桃花,九月的大地布满了金色的喜悦。此刻正是应了那句话,纵然是千般柔情,不及这回眸一笑。我心里的那只小鹿开始迫不及待跳跃,它终于找到了属于它的草原。

《红楼梦》中宝玉见黛玉第一句就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此时,我便是有此感觉,若不是前世注定,今生于千万人中怎能一眼认出魂牵梦绕的她。原来还不相信一见钟情,现在真希望一眼万年。

“同学,能不能帮我签个名?”在我发呆的时候,她又羞涩的问了一句。

“哦!当然可以,当然可以。”我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一样。

我认认真真的帮她签了一个我认为所有签名里最好的,后面还特别画了一个笑脸,然后一脸傻笑的递给她。

就在我刚要对她说点什么时她就被后面挤上来的同学挤到人群外面了。我只能隔着人群看她,她依然给了我一个甜美的笑,抬起左手向我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

就这么短暂的相遇我已经确定,她就是我苦苦寻找的女孩。

打发完排队签名的同学,我就急着四处寻找那个女孩,但怎么找也找不到,一时间我心里刚燃起的火焰突然只剩火苗,心里无比失落。

“怎么了,看你在找什么,是不是什么东西不见了?”见我心事重重,心洁走过来问我。

看看心洁再看看屁颠屁颠跑过来的阿伟,我叹息一声,低头准备走开。

这时我突然想到,心洁一直拿着相机在拍我们,说不定刚好拍到了那个女孩。于是我把相机抢过来细细查看,果然还真有一张照片拍到那个女孩。

“你有没有认识的第一中学同学?”我焦急的问心洁。

“有啊,怎么?”心洁一头雾水。

“那帮我找找这个女孩。”我指着相机上的女孩。

“哦,我知道了,一见钟情,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一定帮你找到。”心洁一脸坏笑。

想不到最无聊的新年联欢晚会,竟然让我收获了掌声,还让我遇到一见倾心的女孩。

第一中学,我爱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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