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时分,冬夜刚刚从睡梦中睁开了双眼便听见了爷爷在外面指挥家人为自己的周岁庆典准备张罗着,他揉揉双眼,掀开被褥拉开门往外走去。冬川老人看见睡眼咪咪的冬夜,热情的凑过来把后者抱起来,伸出苍老的纤手往小东西鼻子上摸了摸,引得旁边的族人一阵和煦的欢笑。
“爷爷,这些兽头头是做什么用的,干嘛要把它弄成那样。”冬夜指着院子内桌子上摆放着的各种鲜血淋淋的兽头。
“这些是给你祭拜神灵用的。”冬川老人解释道,说着吩咐仆人给冬夜弄来溶有许多珍贵药液的温水,伺候冬夜洗漱,之后仆人们又给冬夜换了一身净白尊贵的绸衣,让小东西坐在一张精木椅子上,仆人则在旁边认真细致的给冬夜梳理起头发来。
冬夜虽然只有一岁多点,但是他的头发已经长得显然比同龄人要浓密许多,被认认真真的打理一番后,他那长期受病痛折磨而尽显苍白、稚气却带着一种独特空灵气质的样貌已开始彰显出一个小少年的俊美,许多周围忙活的人都禁不住围过来饱饱眼福。
冬夜则是一直接受着族人对自己的好,虽然他觉得自己的命运与这些人是有着天然之别的,只要他能继续活下去,总有一天他一定会独自踏向遥远的征程,对于这所有人对自己的好,他只能深深感激,记在心底。
一个时辰之后,巨枫堡三大家族的主要人物都已经聚集到冬氏家族中来,同时带来的,还有各家对冬夜的祝福,以及许多礼物。冬川亲自站在门外迎接南宫伐以及西梁家族的老家主的到来,三个老人有说有笑的进入了冬家大堂,在中心客厅坐下来,旁边冬氏家族仆人及时给三人送来了灵茶,三人便交心似的聊了起来。
这一年来,冬震陨落的事情虽然冬川老人不愿说,但是其他两个家主已经通过各种各样的推测询问得出了定性的结论,虽然这是一件足以震动整个几千里范围内人类疆域的大事,但在冬川老人面前谁也不愿提及,谁都知道,这是冬氏整个家族的大痛,同乡连理而且一向总显出团结气氛的巨枫堡人,没有谁会想刻意给这个白发老人伤口上撒盐。
“夜儿这孩子,实在是太可怜了,年纪幼小就没有了父母的照顾,又受了这么大的伤,常年被病痛折磨着。”南宫伐道,“冬川哥哥,我们也想为这可怜的娃做点什么,我和我儿子商议了一下,我们想把我的孙女,就是和夜儿同岁的砚儿许配给夜儿,给他冲喜,这样一来呢,南宫琦他们夫妇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帮你照顾夜儿这孩子。你看,你考虑考虑……”
“是的,夜儿这可怜的孩子,我们也一直想有个机会好好照顾他,以报答冬震兄当年在荒林对我的救命之恩,但是您老要是觉得我们唐突了,那便当我们没说过。不过您老放心,不论这事能不能成,我们对夜儿这孩子都会视如己出般好好照顾的,以后您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或者用得着我南宫家族帮忙的地方,您老只需招呼一声,我们一定会赴汤蹈火的。”旁边一直默默独坐着的南宫琦接着南宫伐的话道。
听到这父子两一唱一和的声音,冬川老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而旁边的西梁家族的老家主虽什么都不说,内心里则是暗骂:“这老小子一家,在打什么算盘呢,谁相信他们真有那么好心……”
冬川老人思索了一番之后,微笑着道:“如果真能这样,为我的夜儿冲喜,这事太好不过了。”冲喜这种仪式和习俗,古来有之,东川老人自然不相信这事能真的让自己的孙子从病痛中好转起来,但是他坚信冬夜一定能好好的活下去,不管将来会怎么样,不管南宫家族父子打着什么算盘,对方竟然白白送来一个孙媳妇,先替自己的孙子接了这门亲事再说。
想要生存下去,什么情面仁慈都是行不通的,唯有利益二字,巨枫堡三大家族之间,几十年来一直很“团结”,从没有过刀兵相向的事情发生,但冬川觉得,跟南宫家族联姻,这事对冬夜来说只会有利。
“那这事就算这么定了吧,我看今天正是好日子,不如就趁着今天给这两孩子举行结亲仪式,你看怎么样?”南宫伐道。
“哈哈,这真是喜上加喜啊。”冬川老人畅快笑道。
“这才是真正的冲喜嘛……”南宫伐道。
冬氏家族即将带领冬夜进入神庙举行的拜神仪式被推迟了一个时辰。因为今天的仪式又加了一个,那便是冬夜与南宫家族的小姐南宫砚的结亲仪式,本来是一个家族的喜宴,现在却变成了两个家族共同的事情。
冬夜听到了自己将与南宫砚结亲的事情后,心里没有什么抗拒,因为在巨枫堡,除了自己的爷爷以外,他好感最多的,便是南宫砚这丫头。每当冬夜习惯性的每日跑到村头巨石上看天空的时候,很多次南宫砚会在他之后攀爬到巨石上找他玩儿,直到很晚了以后,两人才会一起回家。
每次南宫砚来的时候,冬夜眼里的风景除了他一直观望的那片天空之外,便会多了南宫砚的影子。但这并不是冬夜对南宫砚产生好感的原因。他对南宫砚产生好感的原因是,他在这个少女身上看到了一丝自己母亲才会拥有的特殊气质,那是属于仙灵的空灵。
巨枫堡许多重要人物簇拥着手里抱着冬夜的冬川老人进入神庙的时候,冬夜一眼便看清了神庙里供奉的那些仙灵的雕塑,他的双手紧紧捏起了拳头。待族人们把各种兽头贡品等摆在他面前,让他跪伏在蒲团上诚心跪拜的时候,他却直接一屁股坐在了蒲团上,仇恨和对父母的深深思念之情使他的双眼流淌着血红的眼泪。
“夜儿,拜啊。”冬川老人催促道。
冬夜一直背对众人而怒视着那些仙灵塑像,久久之后道:“我为什么要拜他们?”
冬川老人以为这是自己孙子天真的向大人们对未知事物的询问,微笑着道:“你诚心跪拜他们,他们会护佑你的,护佑你的病快快好起来。”
“我不要他们的护佑。”冬夜坚决的回答,然而他的话引得屋子内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许多人甚至拼住呼吸,在他们看来,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语。
冬夜确实不会跪拜那些神灵,因为他觉得自己正是来自那些所谓的众生的护佑之神居住的地方——神都,那可是自己父母的散生之地,他一生唯一的心愿便是,有朝一日踏平神都,捣毁那个在无知众生眼里神圣,在他眼里却是罪恶的地方。
冬川老人察觉到了自己孙子的反常,他笑着对众人道:“我孙子他不喜欢这么多人看着他拜神,大家先出去吧,由我陪着他跪拜就可以了。”
众人被冬川老人劝走后,老人把庙门关了起来,而当他回到冬夜身边的时候,冬夜已经把脸上的红泪擦干了,道:“爷爷,我们回去吧。”
“夜儿,你怎么了?”冬川老人关切的问道。
“我没事。”
“我们回去可以,但是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我真的没事,爷爷,我们回去吧。”
冬川老人对自己的孙子是很了解的,后者不愿说的事情,不论你怎么问都不会问出什么所以然来,最后老人只好抱起冬夜,自己向神灵塑像拜了拜,开了门走向门外的众人,道:“我孙子已经诚心的祭拜完神灵了,我们回去吧。”
一个时辰之后,打扮的如一个小公主一样的南宫砚被自己父母带到了冬家来了,她远远的看见了冬夜此时正坐在祭坛里吃着昨夜他爷爷给的另一枚灵果。冬夜也看见了此时正看着自己的南宫砚,两人对视之时,冬夜立刻停下了嘴中的活计,久久的看了南宫砚一眼,心道:“如果我能活下去,这个人,真的会是我一生的陪伴吗?”
冬夜收回目光继续认真的吃着自己的灵果的时候,南宫砚则是对着冬夜微微一笑,接着挣脱母亲的手跑到了冬夜坐着的祭坛旁边,笑着道:“你在吃什么东西?”
冬夜把吃剩下的那一小半果子递给南宫砚看,南宫砚看了一眼后道:“好吃吗?”
冬夜点点头。
南宫砚伸手拿起冬夜手里的那一小半灵果,递到嘴边就咬了一口,道:“不怎么好吃嘛。”之后又递给冬夜,冬夜接过去又认真乖巧的吃起来。
吃完灵果冬夜拍拍手,道:“你,你长大真的……嫁给我?”
南宫砚沉默了,不知为什么,如果细细的去思考,南宫砚突然觉得这是一个她现在回答不出来的问题。
旁边的大人们则是围观着这两个小不点的对话,张罗着简单的仪式。娃娃定亲最重要的,是相互之间交换有一定价值的东西作为信物,相互收下信物,这事就算成了。南宫家族送给冬夜的是一件天蚕丝金软甲,这是一种可以抵制墟钢兵刃的衣甲,对普通人来说,这是极其珍贵的了。
西梁家族的老族长看见南宫伐亲手递交金软甲的时候,暗自嘀咕道:“这老小子还真舍得。”
而冬氏家族给南宫砚的定亲信物则是一枚戒指芥子器,当芥子器出现在所有人眼中的时候,围观的众人中有屏息的气氛。戒指芥子器,那可是足以抵南宫世家半个家产的珍贵宝物,平常人连见都难以见到一眼,而今天,冬家竟然拿出了这样的珍贵宝物,很多人觉得,冬家这是要炫耀死众人啊。
戒指芥子器,一般都是修炼之人才能使用得起的东西,一件如戒指般大小的小饰品,却封印着一个空间,可以容纳很多东西。这样的东西,冬家能拿得出来并不奇怪,冬家毕竟出过冬震这样的强者。
当南宫砚把戒指戴到手指上的时候,戒指变的更小,与她的小指头刚好匀称和谐,看了一眼自己的指头更漂亮了,她欢喜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