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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满城皆敌

北方客栈上,千秋载道一脸忧色,眼眸不停的向着他的身侧望去。

他的侧身处,坐着一个一身青衣,手持银鳞雀羽扇的少年。少年脸庞白皙,眉若长弓,一双狭长凤眸中闪现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威慑力。

他的左手是一只黑色龙纹扳指,上面流光溢彩,有龙翔于九天。

“公子!您看!”千秋载道极为恭敬而又略显惧怕的看着身旁的青年少年。

千秋载道是金乌城的城主,也是金乌城唯一一个大武师!

天武大陆,实力为尊,但这也是在武修有着绝对战力的情况下。若是武修们没有拥有逆转天地,力震八荒的力量,那这个世界终归还是皇权至上。

天武大陆,只有武修中出现了可以掌断山河,力劈五岳的武帝强者,才能使得武修们的地位凌驾于皇权之上。而近千年来,天武大陆也就只出现过一个剑狂武帝。他的一把陨星剑,据说可以斩破天空的流星。在他出现的百年里,武修的地位曾经一度鼎盛。

而那之后,皇权依旧是至高无上,个个城池的城主是皇权的执行者,也是压制大陆武修们的皇家工具。

金乌城虽然名义上是三大家族,实际上却是一超多强的局面,千秋载道作为城主,不管是自身的实力还是其势力都远远超过金乌任何一个家族,而这个少年竟是让他如此忌惮,其身份着实令人惊骇!

少年眸光细碎的闪动着,脸上挂着一丝笑意。令人感觉他对生死台上的一切似乎都并不在乎!

千秋载道不敢多做揣摩,只好讪笑着转过了头,今天的一切都很不寻常,但具体表现在哪里?他又说不太清楚,只好尽自己所能,做好他这个城主所要做的事情!

“他来了!”一声高喝如惊雷般从人群中炸响了开来,所有人的目光也在这一刻齐齐看向了街道的尽头,那个浑身浴血,步履蹒跚的少年身上。

苏成猛地站起了身,手上的瓷杯被一把捏碎,他的眸光在无限的延伸拉长后,变得凝重而悲切。

血色身影的出现令生死台前的场面一度失控,喧嚣之声勃然而起,不过大都是在辱骂着苏凌。

白媚儿牙关紧扣,眸中闪烁着点点泪光,他多怕那道路的尽头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她在青石小路,竹林深处,生死台前站了多久,她就担心了多久。此刻,当她看到那熟悉而又寂寥的身影时,不知为何她那紧绷着的心依旧还是放不小去,反而是越揪越紧,似是要将他全身的血液抽干才算罢了!

苏凌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凶兽,他只知道自己要活着回来,要活着站于那高台之上。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明不白的死去!

我还有未了之事,我还有自己的宏愿,苏凌告诉自己,自己是鸿鹄而不是燕雀!

背上的晴月睡得整甜,她俨然已经把他的肩当成了一个依靠。

在那兽潮之中,他告诉她莫怕,闭上眼睛,靠在他的肩上,他会带她冲出这天葬山脉,而她也是不由自主的信了,而且是那么的深信不疑。她身受重伤,早已经失去了拉起长弓的力量,此时她只有将希望寄于他的身上,而他也没有让她失望!

缓步走到人群边缘,苏凌抬起头,眸光扫向了四周,各大家族,金乌城主还有那倚剑独立的尹川都在他的眼眸中变得异常的清晰!

苏成那宽阔的脸庞此时不停的抽搐着,当他近距离的看到苏凌时,他的心犹如是被重石狠狠的砸了一下,感觉整颗心都塞的不得了。那触目惊心的抓痕,以及染满全身的鲜血都让他心疼不已。

“凌儿!”苏成伸手欲喊,而手却是突兀的停在空中,声音也是在喉咙里翻动了一周后又硬生生的被咽了回去。

苏凌抬头时,一眼便是看到了苏父,而他原本也是想要在见到其的一霎那露出灿烂的笑容,但当真到了这里看到苏成时,他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呵呵,苏凌侄儿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逃到天涯海角了呢!”尹狂看着苏凌,面露狠色的说道,他在三年前就想要把苏凌杀之后快,可碍于国法只好苦等到了今天。

如今的生死台上,他的儿子尹川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今日若是斩不了他苏凌,那他尹狂也不用在这金乌城混了!

苏凌并未理会尹狂恶狠狠的目光以及那些平民百姓的鄙夷之色,他只是仰头凝视着尹川!

尹川一袭白衣,眸光冷然,玄灵重剑在其手指尖嗡嗡作响,似是觉其战意而自动!

白媚儿冲出了人群,看向了浴血的苏凌。

“苏凌!”她用激动的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道。

苏凌转头眸子微凝,对其露出了一丝阳光般笑意。虽然这笑被狰狞的血给显得凄厉了许多,但仍是令白媚儿心头如触电般抖动了一下!

白家家主,白鸿在尹狂身后气的发抖,她的女儿竟背着他和别苏家的那个臭小子厮混,这让他以后如何在仰仗着人家尹家!

“白鸿,你真是养了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女儿啊!”尹狂斜督着白鸿,冷笑着说道。

白鸿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想谄笑一声却是笑不出来,只好是苦着脸又带着丝笑的看着尹狂,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千秋载道站起身,看向了苏凌。随着他的起身金乌城的大小官员也都是纷纷站了起来,只有那个青衣少年,依旧是一脸的云淡风清!

“苏凌,你可知,你晚到了多久?”

苏凌仰头看向了千秋载道,他浓眉冷眼,脸庞如刀削斧刻过一般俊朗。虽然身居高位,但眼眸中却终是闪烁着孤寂。金乌城人都知道这位大人乃是上古皇族后裔,本姓轩辕,但因轩辕一族如今势微,他所在的族地被坤达帝国给灭掉了,但却是唯独放过了他,轩辕载道。

他被坤达皇室收养,训练,最后流放到了这地处偏远的金乌城当了一名的城主。

如今年过三十的他已经拥有了可以比拟坤达各大宗派超级天才的实力,可谓是天赋超绝,但却只能永生待在这个小小的金乌当一个城主大人。

看着千秋载道那孤寂的身影,苏凌凝眸道:“不知!”

千秋载道面色清冷的看着苏凌,声音略显漠淡的说道:“那好,我告诉你!金乌城规,凡是生死台上未能守时到达者,皆要领棍棒之刑!百棍之后,才可上台继续比试!你可服气!”

嗡,苏成的脑海中顿时一阵空白,百棍之刑,百棍之刑,他未曾料想到,自己的地位已经如此不堪。竟是已经被千秋载道给彻底忽视,放在以前,哪怕是一年前,那也绝不会有人敢对他的儿子,狂狮苏成的儿子动刑,可如今,他却是再不复往日之利!

他颤抖的坐到了椅子上,双手紧紧的扶着黑边把手,他想要言语一声,却是无法压制住眼前的喧嚣,他知道自己已经无能为力,即使他还是苏家家主,但他修为以失大半,从今以后,都不在是那可化身狂狮,鏖战一方的苏家守护者了!一年之后,他恐怕就不再是家主了,若是早知如此,他宁愿终生没有去冲击那大武师的境界!只当一个可以守护苏凌的父亲即可!

可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他也只能是咬着牙,将苦楚生生的咽下去。

客栈之上,冷笑连连,生死台之下骂声不断,苏凌凝视着周遭那些辱骂自己,嘲笑自己,痛恨自己的人。他们的脸是那么的愤慨,是那么的狂躁,他们似乎要使尽自己全身的力气,来将自己骂死,淹死,甚至是打死!

苏凌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到处都是喊骂声,自己似乎成为了整个世界的敌人,被所有人唾弃。

仰视着各大家主所在的地方,除了他的父亲苏成面色惨然以外,其他人都是一脸的嘲讽与不屑,其中也包括他那死党赵天,他阴笑的看着自己,与前日判若两人,也对!今日的苏凌就要死在这生死台上了,他又何必在装模作样下去!

“苏凌”,他心头念叨着,原本的那个他是否在今日上台之前就已经心如死灰。被全世界所抛弃的他,是否已经是一心求死!

一心为了朋友,为了他所认为的“亲情”,他抛舍了一切,然而换来的却是失去了所有!

父死,爱亡,九泉之下的他是否死不瞑目!

苏凌嘴角露出了一丝苦涩,长恨天地两茫茫,斜花落草尽莽苍。无尽山河血泪染,生不亦在死亦惶!

这是他脑海里记忆最深的一首诗,每当他失去活下去的信心时他总要念上一念,告诫自己,一花一草一世界,能够活着就是这个世界对自己最大的恩赐。强大又如此,弱小又如何,只要一生不违本心,那死的时候就不会终日惶惶不定!

而且这次的重生,他不再是孤独一人,他还有父亲和媚儿!他要坚持下去,为了那星星点点的希望!

狠狠的捏了捏拳头,他将背后的不知是昏迷还是熟睡着的晴月给放了下来!

看着那被苏凌放到地上的晴月,白媚儿的咯楞的颤了一下。她与他是什么关系?为何浴血而回的他会肩背着这个女子?

白媚儿紧张失措的看向了苏凌,而此时的苏凌也是如魅影般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媚儿!”他低垂着头,脸上依旧是那阳光般的笑容,他的牙齿轻启,在白媚儿的耳边轻语道:“爱我的话,请相信我!”

白媚儿,整个呆愣在了原地,而苏凌却是已经飘离而去。

他抬起了那不屈的头颅,全身散发着冲天的战意,望着千秋载道,他声音中带着决绝的说道:“百棍之刑,我苏凌受了!”

苏凌的话一出,苏成整个人的气势都突然颓了下去,他可以不接受的!这生死之战他也可以不来的,为什么他偏偏要来,为什么?

苏成虽然在人前虽然朗声说着自己的儿子绝不会是懦夫,但他的心却是期望着他会远远的逃走!不要再回来,哪怕这会让他失去家主之位,后半辈子皆被人所不齿!他也在所不惜,他多想,这一刻,苏凌已经身处天涯海角,但他没有,他的凌儿没有!

看着那傲骨不屈,于滔天骂声中依然桀骜的他,苏成突然笑了,而这笑却是苦的令人心碎!

千秋载道点了点头,朗声道:“好,百棍之刑现在开始!现在将百棍取出,交由那些百姓手里!苏凌,你要经受他们百人的棍击,若是扛不住,跪地向着众人磕上三个响头,剩下的棍棒便是免了,当然!现在磕也可以!”

苏凌昂首立眉,双手猛然相扣,整个人跪在了地上!

哗,所有人都倒吸了口气,这是!他是给我们跪下了吗?

那些拿着棍子的人纷纷大笑了起来。但四方客栈上的众人却没有这么想!因为他跪的方向正是苏成所在的地方!

苏凌双手扣地,向着苏成连磕了三个响头,直磕得血肉模糊。三响之后,苏凌站起身冲着苏成说道;“父亲,凌儿不孝,十四载来未曾给您尽过孝义!今日儿若能侥幸活下来,必定在您膝下做一个好儿子,从今以后不再做有违孝道之事!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苏凌的声音回荡在生死台前,令人动容!

苏成站起了身,苦笑着说道:“好,我苏成的儿子是有大志之人,绝不会夭折于此,今日生死台前,若是有人敢下黑手,我苏成必将其剁骨焚灰!”

望着父亲,苏凌站起身恭敬的鞠了一躬。随后眸子冷冷的望向了众人说道:“今日你们有什么仇有什么恨就都发出来吧!我欠你们的,今日都一一还给你们!今日之后,若还有人敢辱骂我苏凌,或是苏家,那就别怪我冷血无情!”

苏凌将寒光剑抽了出来,狠狠的插在了地上,他的声音如雷动,令众人皆是后退了数步!

望着拿着棍棒不敢上前的众人,苏凌眸子微微闭了一下,随后猛然开阖,随着精光的冲出,他开始向前走去!

他那凌然的气势,令人群自觉的开出了一条道路,当他走到人群之中时,一根棍子猛地敲在了他的腿上,而那根棍子也是瞬间碎成了两节!

一股剧痛瞬间涌上了苏凌的脑海,他的身体也是险些倒了下去。

扶着晴月的白媚儿脸色一白,双眸中闪烁起了泪光,这才是一棍,还有九十九下,他又如何能承受得了!

苏凌咬着牙,站起了身,但他的腿却已经有些瘸了!

随着他吃痛的站起了身,又是一根棍子狠狠的砸向了他的后背,砰地一声,他双眼大睁,喉咙一甜,向前方吐出了一口血。

有人开了头炮,其他人也没什么顾虑了!纷纷举着棍子狠狠的砸向了苏凌,那一根根类似于现代镐把的棍子如雨点般的落在了苏凌的身上。

在漫天的棍影下,他感觉整个世界都飘忽了!

“苏凌!”远处响起了白媚儿的一声带着心痛的惊呼。

他想要转头,却是力不从心,他的身体已经麻木了!浑身的骨头不知道断了多少,痛依旧在,但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众人终于在一声停的喊声之后,止住了棍击,这之间他已经受了怕是不止百棍了!

苏凌满眼都是血色,身体不由自主的倒在了地上,在他的目光落在了血空之上时,他看到了苏父咆哮着从客栈飞了下来,他怒吼着犹如一头雄狮,双掌狠狠的拍向了那些打了苏凌不止一下的人!

“你们这帮畜生,我今天要宰了你们!”苏成身上带着呼啸的风,双掌上聚起了一层青色武气,众人惊恐的向后退去!苏家的四大长老欲要阻止,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苏成,别太放肆!”千秋载道在苏成即将毙掉数名百姓时,大手轻扬,一阵狂风刹那间旋在了苏成身旁,苏成的身体竟然是动弹不得了!

众人呼的倒吸了口冷气,但这并不是因为苏成要毙掉那几个人,而是因为千秋载道那轻易困住苏成的手段。

好强,这便是大武师的实力吗?身为武师的苏成竟是毫无还手之力!而这貌似也正是千秋载道的一点小手段罢了,众人不由得对其有了畏惧之色!

苏凌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身下流淌出了潺潺的血液!在满眼的血光中,他看到了自己那被禁锢于空中的父亲!

这便是自己如今身处的世界吗?好冷啊!比他前世更加的冷,败落了,便是墙倒众人推,落井众人砸!自己难道真的命里该绝于此吗?他对着自己冷笑,嘲讽!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他从未强求过什么。只是希望可以好好地当一个平凡人,过普通人可以过得闲适日子,但这原本很普通的希望却是那么的渺茫而又难以实现!现在不仅自己成了所有人辱骂的对象,连父亲都被牵连了进来!

为什么,为什么?他喉咙里尽是鲜血,连吼都吼不出声。他的心底翻腾着滔天的火焰,燃烧着身体的每一寸血肉。七星宝珠在他的体内嗡嗡作响,金灿灿的光芒融进了他的血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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