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用不了几天,潞王叛军便会渡江,现在看来对方还并没有要开战的意思。已经过去十多天了,我依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虽然我从来没上过战场,但我坚信其中必有古怪,如若不然我不相信潞王能泰然处之。耽搁的时间越长,就越对我军不利,万一潞王叛军士气高涨,抱着必死的心决一死战,到时候谁胜谁负就难说了。不能再等下去了,等到我军士气消失殆尽,一切就都完了。战场上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此刻出兵名正言顺。
“殿下,骆将军请您过去一趟。”
“我这就去。”见我来了,骆将军将手中的两封信交给了我,然后说道:“这是陛下派人送来的信。卑职不敢擅自做主,这才让人把殿下请来。”我没说话,随手便将信拆开了。信上说父皇愿意再给潞王一次机会,如果他能改过自新,父皇就饶他一条命,让他跟楚穆彦过一辈子衣食无忧的生活。除了父皇的亲笔信,信封里还有一封楚穆彦的亲笔信,信的内容同样是劝潞王放手。我真想知道潞王看完这封信,会是什么表情。
“将军看过信了吗?”
“卑职已经看过了。”
“将军看过了,自然也就知道父皇的旨意了,这两封信我亲自去送。”
亲自送信的目的,并不是舍生取义,我不是什么伟人,也不想当伟人。我表面上是送信,而实际上是打算激怒潞王,让潞王出兵。盛怒之下,潞王的决定,难免会出现差错,只要他在决策上出现差错,我方的胜算就自然而然的增大了。虽然此行会有危险,可一旦成功,便会直接影响整个战局,所以就算冒险,我也觉得值。现在谁都不想出动出兵,如果此行能让潞王主动出兵,那我军就守株待兔,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到时候潞王必败。
“万万不可!您怎么能去呢?”
“将军请放心,本王不会有事的。”
“您怎么能去呢?还是卑职去吧。”
“将军别再说了,就这么定了。”
“可否让犬子与殿下同去?”
“不必了!这是父皇的旨意,若不遵旨,便是欺君之罪。”
“卑职遵旨。”
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总是用一种即将赴死的眼神看我。他们怎么知道我这一去就必死无疑啊?就不能盼我点好吗?就算潞王想杀我,他也要想想后果。潞王并不是亡命之徒,他既贪婪又怕死,所以我此次前去一点生命危险都没有。可如果说一点都不害怕,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我也担心会遇到危险,我也担心会回不来,可我能让别人去吗?我去可能会遇到危险,难道别人去就不会遇到危险吗?我做不到心安理得的让别人替我去赴死。
“你不怕死吗?”我转过身看着特摩巴说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就算是天子又如何?皇帝就能真正万万岁了?”特摩巴回答道:“让我跟你一起去吧。”我说道:“你去?你去干什么?”特摩巴说道:“我们突厥人,都是英雄好汉。”我笑着说道:“我此去若是死了,还算是为国而死,受万世敬仰,你死了可就得不偿失了。”特摩巴说道:“当真不让我去?”我点头说道:“当真!”
认识他也算是我的幸运,真没想到这个豪情万丈的人,也会有如此感性的一面。为了楚国我尽了忠、行了孝,就算真的一去不回,也并无遗憾。虽然认识特摩巴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可我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也许这就是缘分吧,也许就是上天安排我们相遇,然后又成为知己。再说突厥与楚国的恩怨,不是一时半刻能化解的。虽说老汗王答应借兵,可难免兵士之间会发生矛盾,特摩巴在营中还能震慑突厥士兵一二,若是走了就不好说了。这也是我让特摩巴待在营中的原因之一。
此次前去送信,需要渡江,原以为会遇上些阻碍,可一路上竟然畅通无阻,甚至连敌军士兵的影子都没看见。太过平静,反而异常,我还是小心为妙。
“宗晓!真没想到,你都长这么高了。”
“叔叔,多年未见,可还安好?”
“咱们就别绕弯子了,你来此地,究竟所谓何事?”
“所谓何事?难道叔叔不知?”输人不输阵,无论如何气势上不能示弱。更何况潞王的相貌我早就忘记了,他要是故意耍些心机,我还真未必能识破。
“我又不曾未卜先知,你这话倒也奇怪了。”
“侄儿劝叔叔,还是别装傻为妙。叔叔难道真不知我为何到此?您是长辈,有些话咱们还是趁早直说了吧。这是父皇让我交给你的两封信,叔叔拆开看看吧。”话音刚落,我便将两封信放在了桌台上,然后随手拿起茶杯,喝了起来。
“茶都凉了!去换杯热的来!”
“多年未见,侄儿的脾气见长啊!”
“本王乃天家之子,岂能唯唯诺诺?叔叔还是跪下阅信吧。”
“跪下?”
“这可是父皇的亲笔书信。叔叔虽是本王的长辈,可说到底也是皇上的臣子。臣子见了君王自然是要下跪的。”
“天气暑热,吴王还是多喝些茶,败败火气吧。以免引火烧身,受苦受难。”
“本王的事,就不劳叔叔费心了。这信你看还是不看?”
“皇上的亲笔信,自然是要看了。”
潞王不慌不忙的将信封拆开,一目十行的便将信看完了。我本以为看在父子的情分上,潞王会有一丝动容,但事实证明我又错了。当初潞王遵旨将楚穆彦送往京城的时候,就说明他已经有所打算了。都说虎毒不食子,而潞王的所作所为真是比虎还毒三分。为了荣华富贵,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舍弃,也许他便是下一个商纣王吧。
“信我看完了,你还有何贵干?”
“叔叔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我应该说些什么?”事到如今,他既然还要装傻充愣,那我就索性把话说明了吧。
“父皇想说的话,已经在信中都写了,叔叔打算何时退兵?”
“真是笑话!退兵?我为何要退兵?本王卧薪尝胆了十多年,如今凭你三两句话我就退兵?真是笑话!天大的笑话!你真以为你父皇的皇位名正言顺?他不过是个犯上作乱的乱臣贼子罢了!”
“你能活到现在,都是父皇的恩典。你不感激父皇的不杀之恩也就罢了,如今还恩将仇报!你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世?”
“要是早杀了我,还不会有今日之事发生呢!要怪就怪他优柔寡断!身为帝王岂能妇人之仁?”
“道不同,不相为谋。信我已经送到了,告辞了!”
“慢!吴王殿下请留步!”
“不必留本王用膳了。”
“非也非也!吴王殿下乃是稀客,既然来了岂有不喝两杯的道理?本王也略尽地主之谊,还望吴王赏脸。”
“既然如此,本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