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的清醒过后,哀星又变得迷茫,刚才他似乎看到了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可是美丽却转瞬即逝。
哀星自己都不知道,他注视那片星空有多久。
悼月见到弟弟一脸迷糊,以为弟弟没有睡醒。迷迷糊糊的哀星,就那么被老哥拖进屋里,丢在床榻上,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微风吹过,舞溪镇敛去层层薄雾,露出全新的面貌,一缕缕阳光唤醒睡梦中的人们。
哀星还没有来得及跟老哥讲自己昨天晚上的新发现,他就被告知,老哥要出一趟远门,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赶回来。
心里的不安化为现实,哀星总算是知道那个雪莱姐姐为何而来了。
悼月把哀星独自叫到一边,对他说,“哀星,老哥的伙伴们需要老哥,所以老哥必须出去一趟,老哥不知道这一走要多久才能回来,也许几个月,也许要几年,但是老哥保证,老哥只要把事情办完,一定会回来,老哥喜欢这里,要在这里养老。”
哀星不说话,悼月接着说道,“老哥知道你一心想成为绝世高手,想游历六洲十二海,可是你现在还小,老哥希望你不要着急,老哥把能教的都教给你了,好好修行,说不定某一天老哥在外面就听到你的大名了,想想看,绝世高手哀星!到时候老哥得多有面子!”
哀星终于露出了笑脸,他下定决心要更加刻苦修行。
“老哥,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努力的。”
“恩!”悼月拍拍哀星的头,笑着说:“千万别给老哥丢脸。”
而后悼月带着哀星去找墨菱,悼月向墨菱说明来意,墨菱早已经料到悼月要离开,便欣然答应,她会好好照顾哀星。
悼月跟墨菱单独谈论很久,哀星和雪莱俩人站在墨菱家的小院里不说话。
雪莱见到哀星低着头,一声不吭,还以为哀星在伤心,她心里过意不去,毕竟是她非要带悼月离开。
“呆星。”雪莱喊道。
“干嘛?”哀星抬起头,眼神清澈没有太多悲伤。
“月为什么叫你‘呆星’呀?”雪莱好奇的问,“你会不会不高兴?”
“不会,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因为他说你呆呀!”
“我本来就很呆的,老哥说的不错呀!”
“……”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没有营养的话,雪莱纯粹是为了缓解气氛,不想让哀星太难过。哀星对她没有好感,也不想跟她多说话。
“听月说你想要游历六洲十二海?”雪莱问道。
“啊!”哀星总算是有了不一样的反应。
“你早就想出去游历了,是月一直拦着你,对吧?”雪莱眼神狡黠,好像发现了哀星的大秘密。
“嗯……”哀星吱吱呜呜说不出话来,“我……”
雪莱耐心劝说道:“听姐姐一句劝,不要这么早出去游历,外面的世界可不像你老哥给你讲的那样美好,如果非要外出游历,至少等你有了自保的实力再说。”
“我实力已经不低了,昨天还打败了三个要拆菱姐房子的游侠呢!”哀星小脸涨的红通通的,仰着头直视雪莱。
“呦,了不得呀!”雪莱只当是悼月暗中出手相助,她这么说也是为了哀星好,外面的世界有多么险恶,她很清楚,敌人不会因为他是小孩子就手下留情。游侠之间的打斗死伤难免,连皇家都不管,更别指望地方势力出面了。
“是真的,我虽然一个穴位都冲不开,可是我的力气很大,连老哥都这么说呢!”哀星急切的想证明自己不是个废物。
雪莱见哀星急了,也不好再逗他,便指着墨菱院子里的茂槐说:“你去打一拳,让姐姐看看你有多大力气。”
哀星不去,“把树打坏了菱姐就没办法遮挡阳光了。”
“呵呵……”雪莱忍不住轻笑起来,四人合抱之木,这小子居然怕打坏了,不动用天地之力,连她都没有把握毁掉这棵茂槐。
笑归笑,雪莱还是挥手凝聚出一面冰墙,让哀星试力,她知道,今天这个小家伙不证明自己是不会甘心的,也罢,自己就替悼月好好管管他弟弟,让他知难而退,以防日后跑出去丟掉性命。
以雪莱的实力,她若是全力凝聚出的冰墙可以抵挡高出她一级的对手,火系功法的全力一击,因为她修行的功法就是主防御的。
哀星看着面前冒着寒气的冰墙,站稳脚跟,握拳,聚力,双眼看准冰面上一个点,然后一拳打在冰墙上。立刻再收力,调整气息。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国士泼墨。雪莱看得痴了,都忘了去检查冰墙,只感叹悼月教的真用心,这么一个呆弟弟都能教成这样,真是了不得,不看效果,只看过程,哀星俨然有大师级的水准了。
只是……
唉!可惜了,无法感悟天地之力,便没有前途。雪莱刚要感叹天道弄人,只听“咔嚓”一声传来。循声看去,那面冰墙居然开裂了,从哀星击打的地方开始,冰墙上好像出现了一张蛛网,不一会儿,冰墙就支持不住,以着力点为中心,化为碎片。在阳光下闪耀着,如同点点星光。
雪莱惊呆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什么情况,自己功力不够!不可能,虽说没有尽全力,也不至于这么不经打呀!她能肯定哀星刚才一击根本没有调动天地之力,这家伙的肉身力量太恐怖了,这是雪洲蛮族才有的力量。
雪莱又把哀星仔细打量了一遍,要说哀星是蛮族人,打死她都不信,蛮族男子怎么可能长的这么俊美!
“怎么样?”哀星调整好气息,回头问雪莱,自己的实力能不能在外面生存下来。
雪莱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要说他不行吧!君不见那蛮族的汉子就是凭借着一身力量横行六洲,可是要说行,一旦蛮族游侠遇上修行高一些的人族,还是会被虐打。
“你这实力马马虎虎啦,只能对付一般的游侠,遇上稍微强点儿的只能跑路。”
“嗯嗯!”哀星连连点头,“这个我知道,老哥说了,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等自己什么时候打得过了,再去挑战就是了。”
雪莱只得“呵呵”两声,这悼月教出来的人当真是继承了悼月的精神,估计在他心中就不认为打输了是一件丢人的事。雪莱可以想像,若是哀星走出舞溪镇,那么对于整个六洲,绝对是一场灾难。
哀星从雪莱这里获得了肯定,愈发坚定了他要出去游历的心。
雪莱知道哀星的心思,这样一个少年,日后定会吃很多苦头,说到底也是悼月的弟弟,即使不是亲弟弟,也还是徒弟呀!
“小子,我把你老哥带走,就补偿你点儿别的吧!”雪莱说着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递给哀星。
哀星仔细打量手里的玉佩,玉佩方圆三寸,通体雪白,六角形,散发着一股微弱的寒气,猛一看就像是一片放大版的雪花。
玉佩中间铭刻着一个“雪”字,它在一定情况下可以代表雪莱。
“好漂亮!真的要送给我?”哀星问着就已经开始往怀里揣了。这是老哥教给他的,别人好意却之不恭,要是喜欢就立刻收下。
雪莱白了哀星一眼,不用说,她就知道,这一定是悼月教的,那家伙就是这样的人。
“喂,你可千万不能弄丢了,这东西落到有心人手里会惹来麻烦的。”雪莱不得不提醒哀星,她怎么看哀星都像是一个粗心的孩子。
“嗯。我一定好好保管。”哀星拍了拍胸口。
悼月出来了,墨菱还待在屋里,现在是白天,她不便出来。
“老哥,你可要早点回来。”哀星站在悼月面前,他比悼月矮一头。
悼月摸了摸哀星的头,说道:“放心吧!老哥办完事立刻就回来,咱哥俩就在这里养老了。”
“好!咱们击掌。”
这是哀星从雪莱那里听说来的,大家击掌为誓,永不变卦。
临近出发,悼月突然又想起什么,全身上下的摸索了半天,最后摸出一块玉佩,递给哀星,要哀星好好保管,也许日后用得上。
哀星看看,玉佩的材质和雪莱那块不太像,这是一块蓝色的玉,似一弯新月,上面铭刻着几行小字,哀星勉强能认出其中一行,“以月之名,普照终生”。没得说,老哥送的一定是好东西,哀星赶紧把它收好。
“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身边的人,你想追求武道,老哥支持你,但是有一点你要谨记:真正的强者不会去迎合,弱者会被世界改变,而强者会去改变世界。”悼月嘱咐完他认为最重要的一句,然后转身就离开了,没有半点犹豫。
雪莱立刻跟上,她以为悼月会花费很长时间来道别离。在她眼中,悼月一直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
“月,你……”雪莱欲言又止。
悼月快步走着,黑色的大氅在他身后飘荡,他边走边说道,“他需要独立的成长,我相信他。”
雪莱不说话了,连她都看出哀星的小心思,身为哥哥的悼月肯定早就知道了。
悼月离开了,跟雪莱一起,如同一阵风,一下子就刮走了,不一会儿就再也感觉不到他们的气息。从悼月来到舞溪镇,整整过去十年,这十年是他最快乐的日子,也是他唯一怀念的日子。
“终于走了。”哀星注视着老哥离去的方向,很久才把视线移开。此时他的双眼已经有些湿润,明明知道自己会很快去找老哥,可是哀星依然很伤心。
“老哥说他会去寒烟港,然后坐船去乾坤大陆,拜访星云社,好像要去打听什么消息。”哀星默念几遍,把老哥的路线记下。
也许哀星无论如何也猜不到,这次与老哥分开竟是诀别,下次两兄弟重逢之日,哀星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承诺,成为名动天下的绝世高手,可是悼月却不得不长眠他乡,再也无法履行和哀星的约定,跟他一起回舞溪镇养老。
随着悼月的离开,这个世界仿佛开启了一段新的篇章,所有的一切都不再像从前那样。
首先改变的是哀星,墨菱发现,自从悼月离开之后哀星就变得很奇怪,这家伙总是一个人忙活个不停。哀星自己一个人住在家里,墨菱每天傍晚都会去他家里看看,她发现哀星的家里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了,衣服丟的哪里都有。
墨菱也不说什么,她默默的帮哀星收拾好房间,等到了半夜再偷偷地来查看情况,墨菱看见哀星在收拾行李,联想到平时哀星老是嚷嚷着要去游历,墨菱终于明白,哀星打算跑路了。
本想出面亲口问问哀星,犹豫一下,还是决定等着哀星先开口。
另一个变化是哀星发现的,自从悼月离开后,几天之内,哀星又遇到好几拨游侠,大家都在打听去寒烟港的路,哀星好奇,问他们去寒烟港做什么,被人瞪了一回又一回,
哀星知道,六洲十二海一定出了什么大事,也许老哥的伙伴把老哥叫走也是为了这件事。
五天内,哀星在墨菱家一连被十几拨人问路,他再也忍不住了,在第五天的晚上,哀星终于鼓起勇气跟菱姐说了自己的打算。
“我想要外出游历。”
灯火映照下,哀星的脸依然红彤彤的,这一次,墨菱却从哀星的脸上看到了坚毅,那双黑亮的眼眸也散发出独特的魅力,对于一个认真的男人做出的决定,任何人都无法阻止,即使墨菱也一样。
她明白自己阻止不了哀星,悼月留给自己的嘱托也无法完成了。
“外面很危险,你不怕吗?”
哀星握着拳头,撑起自己的气势,“不怕,我什么都不怕!”
“可是你还很小!”墨菱很担心,哀星还只是一个孩子,她能想象到一个孩子在外面游历有多么艰难。
哀星咧嘴笑了,“我已经满十三岁了,听老哥说人家贵族子弟十六岁必须去游历,我跟人家只差了三岁而已,很快就能弥补的。”
墨菱也忍不住笑了,哀星身体长的壮实,看起来倒也是一个坚毅的少年。
就是不知道哀星能不能抵挡另外一种危险?墨菱忧心忡忡。有些危机是看不见的,虽然比不上那些能置人死地的危险,可是也能彻底毁掉一个好少年。
“既然你非要出去,那菱姐就送你一件礼物吧。”墨菱说着从脖子上取下一个吊坠,拿在手里抚摸一会儿便给哀星挂上了。
这是一块很丑的吊坠,黑色,磨砂面上印着一个头像,也许是历史有些久远了,已经看不清那是一个女子还是一个男子。
吊坠接触到身体,还能感受到菱姐淡淡的体温。
“怎么都喜欢送这东西……”哀星拧着眉头,低声自语。雪莱送的那个他也拿绳子穿起来戴在脖子上了,老哥的那块也是,哀星也知道自己粗心,经常弄丢东西,只有这里才最安全。如今他脖子上已经挂了三块重物了。
墨菱本来还想跟哀星说说外面的规矩,仔细一想,自己都几十年没有出去过了,也许规矩早就不是原来那一套了,也罢!就让哀星自己去摸索吧,少年总是要成长的,哀星不过是比人家早成长几年而已。
“菱姐……”哀星看着墨菱,湿润的眼眶在灯火中闪着光。
“我要离开了,以后可能就没有人为你修屋顶了,你要保重自己。”
“放心的去闯荡吧!”墨菱说道:“菱姐等着你成为绝世高手的那一天。”
“恩,说好了。”
第二天,哀星起的很早,准确的说,他昨晚上就没有睡着。
遥望东方,阳光灿烂,春风轻抚着小镇,今天的气候十分适宜外出。
哀星穿一身短打,褐色的衣物配上脚下白色快靴,墨色长发简单的在头顶挽了一个发髻。他在背后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里面装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剩下的全是食物,肉干足足装了十斤,哀星可是经常听老哥说在外面游历会经常饿肚子,尤其是走到人烟稀少的地区,有时候很难找到食物。
身为一个思想简单的吃货,哀星最怕饿肚子,自然是把食物备的足足的。
哀星来到小狸家跟小狸道别,结果小狸哭成了泪人。
“星哥哥,可不可以不要走啊!”
小狸扯着哀星的衣角,一双大眼睛红彤彤的。
小狸爸爸在一旁说道:“小狸,不要拦着阿星,他是一个男子汉,注定要到外面的世界去闯荡。”
哀星看着小狸哭泣,突然感觉外面的世界好像很可怕,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放弃外出,最后想到老哥都在外面闯荡,一咬牙,安慰小狸几句,向小狸爸爸问了问路,便背着大包行李就上路了。
结果哀星还没有走几步,就被小狸爸爸叫住了。
“怎么了?”哀星急着走,他还想着去追赶自己老哥。
“你走错方向了。”小狸爸爸真的很为哀星担心。他想估计用不了多久这小子就会走回来,不是打退堂鼓了,而是还没有找到外出的路。
没办法,小狸爸爸给哀星画了一个简单的地图,哀星一手拿着地图,一手打着哈欠,迷迷糊糊的上路了。
哀星走了之后,墨菱还是跟往常一样,白天躲在家里,不过她不再躲进地下室了,就坐在屋里,屋顶被哀星修的很结实,夜晚出来看月亮,心里有了期盼,便渐渐找到了自我。
在六洲十二海有一个说法,一个男人真正的人生是从他踏出家乡的那一刻开始的。
哀星的一生也即将掀开新的一页,从他走出舞溪镇开始。这是他的选择也是他的命运。现在他还不知道他的出现将会对这个世界带来什么改变,不过一切的改变都是从他身边的人开始的。想改变世界,想想就很难,可是一旦你开始去改变认识的人,那么这个世界便会在不知不觉中发生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