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颐的手顿了一下，替上官芸雅系好衣带，才回头看向身后假的自己。青色衣裙在这个寒冬季节里显得十分单薄，乌发挽了一个发髻，没有任何发饰。那张明艳的脸孔看起来很是苍白憔悴，此刻看来，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这就是自尽前自己的模样。
她轻轻一笑：“话虽这么说，可你是知道的，你我都做不到。”
假封颐也笑了，苍白憔悴的容颜一笑，眉眼依稀带着几分往常的明艳。她回头看向张朝月，将她拖起来放在上官芸雅的身边，十分利落地脱下她的外衣，一边问：“你说要不是在她脸上划几道伤？”
“不好吧？划花了脸她还怎么嫁人呢？”
“她还想嫁给谁？”
“那就要看世子爷给她送了谁过来？”张朝月身边的丫鬟刚离开，她就让一个假宝亭偷偷跟在身后，看见了她们暗中安排的那个家丁，于是假的宝亭已经在半路上拦住他，自称是张家的丫鬟，因计划有变，使了几两银子将人打发走了。而现在那个假的宝亭应该已经将这边的事情告知赵如珝的了吧？
假封颐拍了拍手：“好了，接下来就靠你自己了。”
“嗯！谢谢。”
“保重。”
封颐点点头，拿出袖中的两副小像，轻轻扯断丝线，眼前的假封颐和榻上的上官芸雅顿时消失不见。封颐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恍惚了片刻，转身开了门，却是周围没有其他人出现之后，快步走出来关上房门。又朝四周望了望，迅速拿出一副小像和一个小瓶子，将里面预先准备好的血滴了一滴在小像上，瞬间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丫鬟就出现在眼前。
“你躲在暗处看着这屋子，除了我们府里的人，莫让旁人进入这间厢房。要是被人发现了，你就说自己是张小姐身边的丫鬟，一时迷路走到这里来。”
“是，少夫人。”
“你们迷路了吗？”丫鬟的话音刚落，冷不防茶花圃里冒出了一个十分稚嫩的声音。
封颐被吓得一颗心砰砰直跳，心想果然不能做亏心事啊！
她连忙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小女孩站在花丛里面，身穿着鹅黄锦衣，领口和袖口皆缀着雪白风毛，衬着一张红扑扑的精致小脸蛋，十分可爱。一双乌黑圆溜的眼睛好奇地望着她们：“我刚才听见你说迷路了，你们是谁？为何会在这里？”
封颐看了她片刻，扬起笑容走了过去：“是呀，我们迷路了。我叫上官芸雅，是平原侯世子夫人。你是谁？能带我们前去大人们看戏的地方吗？”
“我叫常蓉。”女孩子娇声娇气地说，“平原侯世子夫人？平原侯世子？呀！你就是如珝哥哥的新娘子呀？”
封颐知道凃郡王就是姓常，眼前的小女孩大约七八岁的年纪，想必就是若水郡王的长女了。她笑得更加柔和，心里清楚上官芸雅的长相娇憨，一笑起来更像一个孩子，十分容易让人放下戒备。
“是呀。常小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常蓉呆呆地看着她娇憨的笑容许久，才说道：“我一个人跑出来玩了。冬季天冷，我不能抱弟弟出来赏花，所以摘了一些花带回去给弟弟看。”说着举起捧在手里的几朵红色茶花，笑着问，“姐姐，你说好不好看？”
“好看。”
得到夸奖，常蓉笑得露出两个小虎牙：“姐姐也很好看，跟如珝哥哥一样好看。”
“呃……”她和赵如珝一样好看？封颐自认自己只怕还长得不如赵如珝，至少不是谁都有那样一双潋滟至极的桃花眼的。
常蓉拉住封颐的袖子，很骄傲地说：“我认得路，我带你们回去。这里是祖父平常看书的地方，祖父不让人随便接近，下人们也都不敢往这里来的。幸好遇见了我，不然姐姐等半天也等不到有人经过。”
难怪张朝月会选这个地方对上官芸雅下手。老郡王此时在前面宴客，自然不会到这里来。下人又不敢随便接近，所以才能避开郡王府里众多的耳目。封颐心里想着，微笑地牵起常蓉的小手，回头向身后的丫鬟使了一个眼色，便牵着常蓉离开。
常蓉一边带路，一边指着花园里的景致对她说个不停：“姐姐，你看那边杏树下的秋千。那是如珝哥哥去年给蓉儿做的。如珝每回来府里做客都会陪我玩，还会教我写字。你看，那边池子里两只鸭子也是如珝哥哥送的，因为蓉儿说从来没有见过鸭子，如珝哥哥隔天就买了两只小鸭子送来给我，现在都养得这么大了。如珝哥哥还答应我，明年开春带我出去踏青捉蝴蝶。还有还有……”
封颐默默地听着，一边在心里感慨：赵如珝挺会哄小女孩欢喜的嘛。
“姐姐，如珝哥哥现在就在这道院墙的那一边。”走到一个院门前，常蓉停下来指着粉白的院墙，“祖父和父亲就在那边宴请客人。姐姐想过去看看吗？”
“不了，我们赶紧回去吧。”那是宴请男客的地方，封颐一点儿也不想过去。
“可是蓉儿想见如珝哥哥。”常蓉眨着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她，“姐姐，你陪我去好不好？蓉儿只跟如珝哥哥说几句话，很快就能回去了。”
封颐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只能笑着说：“可是如珝哥哥嘱咐过我，不能到处乱跑。要是被他发现了，他一定会生我的气的。”
“不会的。”常蓉立刻涌一副安慰的口吻对她说，“如珝哥哥对人可好了，况且姐姐你是他的夫人，又这么好看，他疼你都来不及，一定舍不得生你的气。”
小小年纪，小嘴巴还挺甜的。封颐承认对听见“舍不得”三个字时还觉得挺受用的。认识赵如珝这么久以来，除了那一回她私自离开酒楼害他回来时找不着人，就再也没见他生气过。
“姐姐，你陪我一起去吧。”常蓉握着她的手轻声撒娇。
封颐抵挡不住，犹豫再三：“嗯……只说几句话就回来？”
“嗯！”
“那……好吧。”谁叫若水郡主的孩子都这么可爱呢？看着常蓉笑得眼睛眯成了月牙，封颐的心情也变得愉快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