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驿站到了。”傅俊的声音从马车外面响起，赵如珝掩住手中的书本，掀起帘子抬头望去。驿站的大门就在眼前，不远处，驿丞带着人笑容满面地恭迎在门口。他起身走了出去，双脚刚落地，一旁就有人走了过来，往他肩上披了一件披风，然后低眉敛目地退早了一边。
听雪。
赵如珝眼角扫了她一眼，神色淡淡的。
驿丞迎了上来：“卑职崔岳，在此等候世子爷多时了。”
“崔驿丞知道我会往这里来？”
“实不相瞒，从世子爷离开京城的那一天开始，卑职就收到了京城里的消息。世子爷一路辛苦了，卑职已经命人收拾出驿站里最好的房间，请世子爷下榻休息。”
赵如珝不再开口。崔驿丞赶紧在前头引路，带着他们进入驿站休息。果然是早有准备，宽敞明亮的房间收拾得十分干净，上好的桌椅柜子，上好的摆设，就连椅子上的坐垫都是上好的锦缎做的。下人端上茶点，是上好官窑的青瓷茶盏，打开茶盖，一股清亮扑鼻而来。
“不知世子爷可还满意？”崔驿丞小心翼翼地站在旁边。看着赵如珝面色平静地呷了几口茶，丝毫看不出满意不满意，一颗心不由得有些忐忑不安。
“一切都很好，多谢崔驿丞。”赵如珝放下茶杯，“从这里到浙江不知还需要几天？”
“回世子爷的话，过了这个驿站，接下里就该走水路了。从这里乘船大概五天就能到杭州了。”
“嗯！我知道了。”
“世子爷要休息了，驿丞大人先退下吧。”傅俊见赵如珝起身走到了窗边，便对崔驿丞下了逐客令。崔驿丞讪讪笑了一声：“那卑职先行退下。”
待崔驿丞退了出去，傅俊拿出了一封信：“世子爷，这是京里的来信，我们刚到驿站的时候也送到了。”
京里的信？
赵如珝接过来打开迅速看了一遍，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世子爷，姑爷在信里说了什么？”
“可能六皇子也开始动手了。”赵如珝冷冷一笑，“六皇子也算是聪明人，知道现在的三皇子已经是强弩之末，他自己的出头之日就快要到了。就是不知道，六皇子能否完全扳倒三皇子。”
“哼！他们兄弟相残，倒真是精彩。”
兄弟相残？这不过是两代以前就上演的戏码而已，当年顺帝是如何驾崩的，晋帝是如何登基的，这些事情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赵如珝折起信纸，道：“我现在给姑爷写一封回信，你安排一个可靠的人送回去。”
“是。”
傅俊退出去了，赵如珝开始磨墨写信，才写了两句，突然房门一开，听雪盈盈立在门外。连续赶了几天的路，加之之前大病一场，她整张脸看起来比以前瘦削了很多，下巴尖尖，如今穿着青色罗衫，脂粉未施，越发显得面容素净，娇柔可怜。
“世子爷。”听雪行了一礼，“奴婢知道世子爷喝不惯驿站里的茶，特意用咱们自己从府里带来的茶叶和去年收集的雪水给世子爷煮了茶，还有两样奴婢亲手做的点心，请世子爷尝尝。”
他嗯了一声，听雪见他并不直接拒绝，心内暗喜，唇角带着笑容走了进来，亲自将茶端到他面前：“世子爷，请。”
赵如珝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面前的茶杯，淡淡地问：“你可知当初心香是如何被赶出府的吗？”
听雪闻言笑容一滞，脸色微变。
“如果知道，你就把茶放下出去吧。”
她轻咬着红唇，忍住满腔的失落和难受轻轻将茶杯放在桌上，退了两步，却还是心有不甘。
“世子爷，奴婢是皇后娘娘派来伺候你的。虽然世子爷看不上奴婢，可奴婢只求能在世子爷身边，为你当牛做马。我虽是宫里的人，可自从跟了世子爷，奴婢眼里心里只有世子爷一个人。奴婢并不敢奢望太多，只恳求世子爷眼中有奴婢一个身影。”她突然跪在他面前，眼眸里水波盈盈，十分委屈求全。
赵如珝没有理她，仍旧写着信。
听雪干脆绕过了桌子来往他左侧，顺着椅子边跪下去，一双素手轻轻地搭在他的手臂上：“世子爷，求求你看看奴婢。莫非奴婢真的那么不堪入目，连看一眼都让世子爷觉得讨厌吗？世子爷，你看看我，看看我。”
一行清泪划过她秀美的脸庞，赵如珝瞥了她一眼，眼前的人抬起螓首，微敞的衣领底下露出一截雪白细腻的脖颈，加上这委屈可怜的神情，真是我见犹怜。赵如珝唇角微勾，挣开她的手，端起了茶杯，似笑非笑地说：“你可只我为何带你一起出来？”
“世子爷……世子爷……是想要奴婢一路伺候你……”她说着脸上露出了几分娇羞。
“你说得没错。”他点点头，“不过你看我一路行来，沿途各个驿站的官员都对我极其奉承，如果我要人伺候，他们肯定也会给我安排的。况且只要到了浙江那里，我何愁没有江南美女相伴左右？”
“那……”听雪心里人不胡打鼓。她以为赵如珝在家里不在意她，只是碍于她是皇后赏赐的人，碍于上官芸雅的面子，可既然赵如珝将她带出来了，只要她在他面前足够体贴懂事，她就不相信天天见面，赵如珝不会动心。
可是他说这话，究竟是何意。
“我带你来，只因为你与其他女子不一样。”
“不一样？”她不明白。
“因为你是皇后娘娘赏赐的，身份与别的女子不同，明白了吗？”
她是皇后娘娘赏赐的？
她与别的女子的不同之处就在于这个？她怎么想也不明白，开口道：“还请世子爷明示。”
“我到了江南，那些官员定会在我身边塞一些江南女子。你的身份摆在那里，无论怎样的江南女子都越不过去，我带你来，是要你替我挡开那些人的，明白了吗？”
原来如此。
一瞬间，听雪只觉得十分绝望。
她以为赵如珝会动心的，以为只要自己足够用心，没有人能够拒绝美色在前。可没想到，赵如珝原来做的是这样的打算。她竟然成为了他的挡箭牌。
“你只要做得好，等案子一查完，我就给你一笔钱，让你自由。你想回乡，还是想嫁人，我都可以帮忙。”赵如珝说着将茶杯放下，连茶水一口都没有喝，淡淡道：“好了，你出去好好吧，想明白再来见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