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灵负手而立，周身散发的气势恍惚间与夜羽如出一辙，靛青色的外袍，寻常不及的眉眼，神色，却与昨夜千差万别。陶小淘微收了目光，看着他。
“我杀你，易如反掌！龙清，我劝你不要做无谓之争！若你放过我姐姐，我便饶你不死！”蓝玉幻化人形与花朝并肩而立，眉眼有些冷滞，紧握的拳头咔咔作响。而身边的花朝，却神色复杂的看着龙清，抿唇不语。
“你杀我？”龙清斜勾起唇角，似笑非笑，“你自已尚且自顾不暇，难道真以为你能动得了我？！”
“放屁！”蓝玉被惹毛了，彻底的变脸，“睁大你那死鱼眼看清楚点！现在我们是三个人对付你一个！还有我师父，收了我的传音符也会很快赶来，你就等着受死吧！”正待她暗暗聚力之时，却忽然发现，一身的法力，竟都使不出来。
“怎么会……”蓝玉暗自震惊，习惯性的侧过头去寻找花朝的目光，却发现，暗色的角落里，花朝的那双眼睛，雾霭沉沉，冰冷淡漠，便连那身大红衣袍，也沾染了喑哑的暗红色，衍生出无限的冷意。
“花朝，你……”蓝玉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身边的那个人，瞳孔渐渐放大。
“二叔。”花朝的目光却别过她，看向那边挟持着陶小淘的龙清，面无表情。缓缓伸出那只一直半揽在蓝玉身侧的手，借着微弱的晨光看去，竟是鲜血淋漓。
“花朝……”蓝玉颤抖的看着他，由震惊，到愤怒，再到害怕，她的目光掠过他的手心，那里，赫然躺着她的一颗心。
心为本元，乃仙家根本。
花朝这，分明是要毁了她！
“蓝玉！”情急之下，陶小淘一声惊呼，顾不得龙清的禁锢，暗里出掌，只将龙清惊退片刻，便闪身到蓝玉身边。
抱着蓝玉，陶小淘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显得有些可怕：“蓝玉……”千言万语不明，她难过得开不了口，只是痛苦的看着花朝。
而对方一脸淡漠，甚至不屑于看蓝玉一眼：“我也是龙族之人，所以，即使这件事做得不对，师妹，也不要怪我。”他的眉目淡淡，与平日一身红衣招摇至极的模样截然相反。
“师兄，纵然恨我，却也不该如此对待蓝玉……她有什么错？！”蓝玉的身体在她的怀抱里显得微凉，没有了那颗玲珑心，她终于变成了一只普普通通的红狐，依稀如当年初见时瘦小，却再也没有丝毫神采。
“上古神仙传，青丘有红狐，心之有七窍，贪、嗔、痴、爱、憎、恨、念，每念，都足以让人为她肝脑涂地。她是红狐一族唯一的余脉，法力强大甚至在夜羽之上。繁楚将她所有的法力都封印在这颗心里，所以她才迟迟未能真正幻化人形。我本不愿伤害她，却也不得不面对今天。有了这颗心，我龙族便有了一分希望。看在她与我往日的情分上，为免她受战乱之苦，我提前结束了她，未尝不是好事一桩。”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几乎是面无表情，微眯起眼睛的瞬间，他已经抬头，手起光落，那团红色火焰已朝蓝玉的身体飞去。
情急之下，陶小淘顺势将蓝玉往身旁皱眉半晌的常灵身上一推，便硬生生的迎上去受他这一掌。
“夫人！”常灵惊呼。
“淘儿！”
惊惶与恐惧之间，只听到常灵的一声惊呼，与夜羽心痛的声音，腹部的剧痛使得她根本睁不开眼睛，汗涔涔流下，只余那一身白衣在眼前一闪而过，便陷入浓浓的黑暗之中。
再醒来，已是地覆天翻。
陶小淘觉得耳边很吵。
来来回回的脚步声，间或夹杂着人的耳语，物什摩擦的声音，让她无端头疼起来。
恍惚间似陷入一个无法自拔的梦境一般。梦的那头，依稀可见一身湖蓝色的长衫，这衣衫的主人，星眉剑目，人面桃花，正面向她，笑容灿若朝阳。
“繁楚？”她迟疑着，想要走近，繁楚伸出手，笑容温和含蓄，竟似有万般情谊。
“夭儿，你看，这桃园里的桃花，终是开得绚丽呢！”他盈盈笑着，向她走来，却在她手心就要触及他的一刹，忽然的，有一道云烟散去，接着，就是繁楚错愕而痛楚的眸子，然后，他的身体分崩离析。
“繁楚，繁楚……”陶小淘心中一痛，哭泣不止。那是一片混沌而绝望的黑暗，是她无论如何也跨不出的障碍，她和繁楚，终究，逃不过这可笑的天命。
“淘儿，淘儿？”身后这道清伶温和的声音分外熟悉，她却忽然有些不敢转身。
“淘儿，怎的如此顽皮？偷偷一个人跑这里来了？”她被带入一个并不算温暖的怀抱，周身都是他的味道，再熟悉不过，却又，陌生至此。她才忽然想起，他已是九五至尊的九重天的帝君。
“羽，救繁楚，救他……”她央求着他，一遍又一遍，急切而痛楚。
“不，这是命，你我他，都逃不出这命！”夜羽忽然变了脸色，神情冷冽，握着她的腕的手，如同铁链，死死的禁锢。而他的身后，是脸色灰败的子夜师父，仿佛一夜之间，青衣华服，瞬间苍老。
“不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你帮着青止，囚禁龙玖，诛杀红裳，还害死自己的孩子，如今我杀了繁楚，囚了子夜上仙，有何不可？！”夜羽的眸子是狰狞的红，泛着点点幽暗的光，像是随时会将她吞噬一般。
“不，不是这样，是青止逼我，是你逼我！我不想杀人，我也想要我们的孩子，可我不能……我不想你要这天下，从来不想……我只想陪你好好活着，可是没人允许，没有人允许……”她像疯了一样抱着头，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眼前的那双不染尘埃的鞋子就这样转了个方向，与她渐行渐远。
“不，不要这样，羽，求你……”她的哭泣恸哀婉，天地动容。眼看着他与子夜决绝转身。
“不！”
“夫人，夫人？夫人您怎么了？夫人？”芷香焦急的声音传来，她的满身混沌似突然裂开一道口子，有清新的空气灌进来，她的头脑渐渐清晰起来。
“芷香，是你？”陶小淘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却终是松了口气，却忽然惊惶道，“蓝玉呢？！”
芷香微移开目光，片刻，才柔声道：“神君守了夫人两天两夜，今晨见你无事，便上朝去，嘱我小心照顾你。如今宫里添了许多事物，神君更是脱不开身，勉强抽出这两日空闲，可是得罪了不少朝前的长老，大家都颇有微词。只是这几****一直在凤鹫宫忙碌，倒未见到蓝玉、”
陶小淘一听之下就知道再问不出什么，芷香一向对她有问必答，如今却答得模棱两可，看来，花朝和蓝玉，定是凶多吉少了。
陶小淘想动，小腹那里却忽然传来适的感觉。她有些疑惑的抬头，手下意识的抚上腹部，迎上芷香的目光，却不由一怔。
“夫人，别难过……”芷香柔声道，“总归是情份浅，以后，还会有孩子的。”说完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
“我想休息，你下去吧。”陶小淘忽然沉了眸，闭上眼睛，不再看她。
芷香嚅喏了几次，终是无奈的退下。
陶小淘睁开眼睛，眸光里，雾霭朦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