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徒争斗，谁人能作黄雀后（三）

铁飞鹰双臂微曲，出爪如风，直似雄鹰天降，招招袭取伊谷周身关节，伊谷也不甘示弱，神拳双打，一对拳头左右开弓虎虎生风，他二人内力相若，走的又都是外家功夫的路子，是以打斗之际拳来掌击，挪移纵跃之间甚是精彩，眨眼间两人便己斗了七八十招，铁飞鹰斜步踏住坎位，占据进攻态势，左腿内踢，直取伊谷胸膛，这一腿，腿虽未至，力己先发，招数极是凶悍，伊谷双腿斜曲，身子让过两寸，便避过这一杀招，旁观众人见伊谷脚不抬，手不动，轻描淡写化解了铁飞鹰这凌厉无比的一招，心中都是称赞不己，心中皆想，到底是普渡大师的高徒，纵是私德有亏，这一身武功却也是没说的，铁飞鹰变爪为拳，抢先出拳，这一拳疾似闪电，中宫直进，左拳还未使老，右拳又己出，径取伊谷左臂，而更为难得的是右拳后发先止，而变拳方式也诡异恐怖，伊谷一见大惊，忙使出个‘铁臂功’胳膊似铁棍般横扫出去，同时左脚飞踢铁飞鹰，只听啪啪两声，他二人双臂缠绕在一起，伊谷心中大喜，心想，哼！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这铁臂功乃少林过渡科目，系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光明拳的基础功夫，不但灵柔轻捷，练成之后胳膊关节更有如铜似铁的硬度，向来便是少林寺除七十二绝技以外的顶尖气功，他心中盘算铁飞鹰爪上功夫虽然了得，但今日却己被我制住一只胳膊，雄鹰断翅，鹰爪功巳是无用，他却忘了铁飞鹰胳膊被制住不假，而他自己的胳膊也已被铁飞鹰所制，正是半斤八两，伯仲之间而己。忽然铁飞鹰回爪反拿，小臂俶尔一动，竞似小蛇一般绕动起来，伊谷大惊，使出周身力量夹紧胳膊，想要将铁飞鹰缠的紧了，要他动弹不得，而铁飞鹰先是小臂寸寸移动，忽然手骨扬起，竞好似毒蛇御敌一般，而胳膊也竟自转了一圈，五指成爪，直抓向伊谷左肩，伊谷大惊之下伸右手来格，终究还是慢了半拍，只听，咔嚓一声，伊谷左肩己被扫中，五指破肩成孔，伊谷立时便鲜血淋漓，情景甚是震怖，跌打大夫见铁飞鹰手臂轻柔灵敏，直似无骨蛇身一般，不禁为他的功夫喑暗称奇，心想，我尝听人言说，这铁飞鹰甚是聪慧，曾入深山大泽观百兽摶击斗杀之技以为己用，今日得见，果然不假，这套双肢外突，刚柔共生的拳法必是他从毒蛇身上得来的了。伊谷狂叫一声，挥掌斜削，跌打大夫定晴一看，只见伊谷掌心赫然呈现蔵青色，不由地心中咯噔一紧，心道，他不是南少林的么，怎么会习得青砂掌？铁飞鹰知道伊谷了得，更兼有王老仙童先胜后败的例子在前，如何敢托大，他见伊谷攻来，当下凝神御敌，伊谷双掌错开，左击右引朝铁飞鹰击去，铁飞鹰只见漫天掌影纷飞，直似一张大网向自己袭来，而伊谷脸上又青黄二气不断闪现交接，状若疯魔，心中不由地也是震骇不己，当下双爪凌空，脚踏两仪卦，使出一招‘蜈蚣手’，登时便见漫天掌影，爪影相互交接，而爪影犹如实质，立时便撕破掌影，破去伊谷这一招，群豪见铁飞鹰这一手功夫，无不立时喝彩。纵是伊谷所率同的一干人，内心也称颂不己。铁飞鹰一击得逞，心中也甚是自得，暗想，想不道这套‘蜈蚣手’还有建功之日哇，当下双手叉腰，哈哈笑了起来，众人不解其心思，心中均想，这人怎地这般野蛮粗俗，全不知谦卑顺让为何，韩常也是微微皱眉，似是不满铁飞鹰太过放浪形骸，铁飞鹰斜眼看了韩常一眼，见韩常铁青着脸，心中暗自不平，心道，你养尊处优，怎知道习武者的艰辛？我这般浮夸孟浪，难道便没有原因么？原来铁飞鹰本乃是辽东良家子弟，辽东地处边郡，民风剽悍，杀人劫舍之辈如过江之鲫，铁飞鹰为求护卫家人，不得不习武防身，只是他家素贫，又无人引荐，只好拜在三流拳师手下学艺，他心高气傲，天资又高，又肯吃苦，竞从一些普通的震山掌，铁线拳中练出内力，其后他又入长白山采药，多获千年灵芝，何首乌等材质，最后竟然由外而内练得一身了不起的内力，他以这般境遇而有一流中期高手的身手，所历困苦，自是常人千万倍之数，其后他又多入深山大泽，观天下乌兽，天下飞禽走兽当中，以蜈蚣最是多足，铁飞鹰曾花一年在长白山观看蜈蚣猎食搏斗之技，又花二年苦思冥想这才创出这套天女散花，漫天飞爪的绝学，他自创此招之后曾对亲近弟子大发感慨，说他这套武功己至外家机巧之巅峰，但却无甚大用。弟子惊问何故，他便言道，若纯以威势渲赫而论，我这套爪法，只有少林的千手如来掌才堪匹敌，只是千手如来掌乃少林至宝，乃超脱于少林七十二绝技之外的神功，故老相传千手如来掌录于易筋经末页，历代少林方丈，无不是德才兼备，领袖武林的神僧智者，才智毅力也自是同辈佼佼，然能习练成千手如来掌者，尚是十不存一，我这爪法虽厉害，但却是遇强则强，今日江湖再无徒手千掌百拳变幻无穷的功夫，是以我这门功夫纵是了得，但终究也难以显出真正的厉害之外。他这番言论虽也算妥帖，但仍有自夸之嫌，试想千手如来掌之所以千手者乃是因为发掌者内功己至精纯渊博的无上境界，内功激荡之下，拳身变幻，快捷如电，拳力不分先后，这才有千手如来的美名，他这爪法只是纯以机巧之力，按洛河图书方位出爪，威势虽然也甚是渲赫，但终是有实有虚，分得先后了，伊谷一击不中，平地空翻，闪到铁飞鹰左侧，又是一掌抄至，正是青砂掌中的一招‘青砂万里’此时他脸上青黄之气己更见浓郁，铁飞鹰看他面色心中也忌惮不己，久闻藏边有邪徒善用铁砂，赤粉，鹤顶红等凝结混合练功，习功曰深，脸上青黄二气益重，这伊谷面色铁青俊黄，自是习此技法己久的了，当下铁爪抓出，力透指尖，去袭伊谷脑门，伊骨一掌不能得手，也不气馁，左腿书突，打了个扫堂腿，一招‘附骨之蛆’左掌直袭铁飞鹰胸腔，这一掌招式自起势起，便滔滔不绝，浑不见用老，铁飞鹰格拳来阻，伊谷沉肩坠肘，只听呼的一声便格开铁飞鹰来拳，而其掌势不衰，径取铁飞鹰中门，铁飞鹰大惊之下虎口成钳，宛如一只大蟹，去钳伊谷之拳，伊谷心中冷笑暗道，这附骨之蛆乃二十四式青砂掌法中最凌厉而又重杀伐的一招，一招之中蕴有数招，而招数劲力之强，己不见底，最是难以抵挡，你妄图用江湖末流的什么‘形意拳’便来制我，岂不可笑，只听咔嚓一声，却是铁飞鹰的蟹形拳己钳住伊谷，伊谷涵胸拔背，曲膝回击，一记撩阴腿踢出，铁飞鹰闪身后退，伊谷心中恼怒之极，凌空跃出，双腿连环飞踢铁飞鹰，铁飞鹰足尖抵地，身体斜矗，一一还腿挡住伊谷来袭，伊谷将二十四式青砂掌法自始至终，又周而复始打了两遍，始终奈何不得铁飞鹰分毫，不免心中焦躁不安，正在这时，只听见一声，‘阿弥陀佛’，却原来是也力明却正和一蒙面人斗得起劲，也力明武力高出那人甚多，那人虽招数诡异，但均给也力明刚正清健的掌法化解了。也力明虽是赤手空拳，但已立于不败之地，那蒙面人骂道，贼番僧，你又不是佛教中人，他娘的阿弥陀佛个甚，想干扰老子么，老子神功天下第……哪个，还怕你个没**的番僧，韩常是战阵间的猛将，虽不通武功，但于人心甚有洞察力，当下喝道，也力明大师，他这是用计诓你，他想激得你心浮气躁，然后再寻隙胜你，你万不可上当。也力明道，多谢将军指教，某记下了。这厮真是奸滑。敢这么骂我，说着抽身一闪已从那黑衣人胯下钻过，手臂一抽，便将黑衣人掣在手中，大呼一声，黑贼去死，呼的一声将黑衣人掷飞，那黑衣人在空中连撞断二根石柱这才跌落下地，大口吐出热血，显然是不能活了，中原武人甚重面子，若从旁人胯下钻过，则堪于身受千万万斧之刑，是以常人对敌，于胯下防备甚少，也力明是天竺人，却没这个忌讳。伊谷看见也力明飞掷那人时手劲了得，心道，这也力明果然是耆那教中的好手，一身武功，醇正渊深，纵是旁人武功多么诡异难测，也可立于不败之地。又想到，我出身南少林寺，与耆那教甚有渊源，却怎么在临战之时不使正宗少林武学，常言道，天下武功出少林，我在临敌之际怎么将少林功夫忘了，当下掌势一变，弓步曲膝，左手成爪，右手中指矗立，正是以抓袭掌，以指破抓的锁指功，铁飞鹰此时己弃鹰爪功而使‘鹤喙功’了。飞鹤迎敌，最善用喙，这‘鹤喙功’走的却是纯刚猛的路子，两人以快打快，转眼间又己又斗了百余招了，伊谷久斗之下不由地连连心惊，怎生这赋僚如此了得，难道我这少林神功这般无用，还奈何不得他了么，他却不知非是少林武学太弱，实是铁飞鹰是武林中一个了不起的存在，他寻常所使无不是脱胎于鸟兽虫鱼的形意拳，招数虽然朴素简单，实则深蕴至理，铁飞鹰天资过人，本来江湖寻常的形意拳法一到他手里立即便变成了了不起的绝技。立时便人拳合一，威力倍增，他自被铁飞鹰袭破肩头之后，左手劲力己弱了许多，兼之久斗之下，失血甚多，早己筋疲力尽，而铁飞鹰却是越斗越勇，突然铁飞鹰长啸一声，平地暴起，霍，霍，霍，连出九爪，爪爪袭拿伊谷肩颈膝盖等诸处关节，伊谷挥动双掌，想要击开铁飞鹰的双爪，但掌未至铁飞鹰身前，他自己己觉得呼吸甚不顺畅，当下心中不禁惊呼，这贼僚当真了得，爪法竟有封穴闭气之力，只见铁飞鹰双爪一合，登时万爪纷飞，错落有致之景立消，伊谷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再也无力抵挡，大喝一声，玉儿快走，闪身抱住铁了鹰双腿，铁飞鹰双爪一闪，只听，咔嚓一声，伊谷双肩已被铁飞鹰洞穿，伊谷又大喝一声，玉儿快走，挺起头颅朝铁飞鹰撞去，铁飞鹰道，逃的了么，左手一拖便按住伊谷之头，左腿一踢，便将伊谷踢出几丈远，伊谷跌落在地，只觉脑中黑影闪动，那黑影越来越大，最后幻化成黄的，绿的，红的。往事便随着这些色调一幕幕浮现出来，他本是甘泉镇上的稚子顽童，父母死后便在镇上作了孤儿，平曰里游邻走舍，偷东家鸡，西家米，穿百家衣，后来他师父普渡遇上了他，他师父是个双目清透，慈祥和蔼的老僧，师父将他带到南少林，，收他作徒，教他武功，他本来打算在南少林混吃混喝，等年岁够了，弄一个少林和尚碟文，外放到乡间小庙作个主持，总览寺中香油田税，捐客利钱，再偷偷娶个媳妇，生一堆娃娃，好好地过过日子，谁料他的学武天资却是甚佳，普渡教授的拳技身法，别的师兄弟三五天都练不会，他却只打一遍便己熟络无比，宛如有数十年苦功一般，普渡惊奇之下连称他是天才，对他的督训愈加用心，常常夜晚单独开个小灶，为他讲授拳理。他也甚是争气，五六年下来，除掉几部寺中最坚深的几部绝学外，其余武功他几乎学了个遍，什么铁臂功，锁指功，甚止七十二绝技中的大光明手他也学了数招，寺中住持常常去告诫他应当勤修武功，才能光大南少林寺，他也唯唯诺诺将这些告诫记在心间，成天习武练拳想要报答师恩，光大南少林，只是在那个他下山担水的中午之后，一切都变了，他遇到了那个菜农之女，那个菜农之女翠绿衣衫，长眉大眼，他一刹那竟看得呆了，恍怱间他想起小时候看东街头范财东小女儿洗澡的事了，结果他又成为了他，那个甘泉堡镇上无所事事的浪荡少年，春风一度，那个菜农之女羞愤之余投井死了，他也开始了他的逃亡生涯，南少林发出了追杀令，合寺高手尽出要杀他而后快，江湖中人人称他淫僧，花和尚，一刹那间举世皆敌，他不知如何是好，他心中后悔了，后悔自己一时兽性大发毁了一个女子好好地生活，他也想自刎而死，像楚霸王一样作个堂堂男子汉，可是他不敢，他惜命，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他天天礼敬的神佛菩萨产生了怀疑，‘我己经知道错了，你们为何还不放过我，非要在地狱里再加上一个可悲的灵魂’他就这样东躲西藏地过着日子。幸而西平公任得敬收留了他，将他安置在贺兰山中，贺兰山险峻，再加上任得敬暗中庇护，他竞活了下来，江湖中人编排谣言骂他，说他***女，其实他没有，他自那一次后便不再去碰女子，他只是好钱，西平公常赏赐他金银器物，他觉得不够，他还搜刮附近百姓的浮财，他总是心想，来生必不再习武，要作个富家翁，要娶上几房媳妇，一想到媳妇他便想到那个菜农之女，刹时间花面一变，菜农之女竞从他眼帘中浮现，他以得浑身己然凉透，怱然间那菜农之女的影子淡了，那些光影又幻化成了他师父普渡，他师父老了，但双目还是那么有神，伊谷口中一甜，双手空中乱抓，叫了声，师父，我好苦，脑袋一松，两只眼睛便终于闭上了。饱受争议的一代高手伊谷就这么去了。玉儿见着伊谷这等惨像，失声叫道，师父，纵身一闪朝伊谷扑去，聂风娇哪里肯舍，飞身扑至，玉笛挥出便要了结了玉儿，不料她方一动身，只觉眼前一花，玉儿翻身闪到聂风娇后背，只听，扑嗤一声，玉儿己将峨嵋刺从聂风娇身上拔出来，那峨嵋刺己沾满鲜血，刺身上血滴答滴答地滴落，甚是妖艳可怖，季云奇大叫一声扑到聂风娇近前，原来玉儿早已料到自己若相救师父，必遭聂风娇的算计，是以纵身一跃使了个破绽，聂风娇不疑有他，闪身去扑，却不料玉儿翻身闪至她身后，算计了他，跌打大夫心道，这丫头年岁轻轻，但计谋迭出却和伊谷一般，当真是个难对付的角色，季云奇双目含泪，状若疯颠，大叫道，还我爱妻命来，铁琴挥舞，就面击杀玉儿，玉儿一面拼命格当，一面后退闪避，正在这时，一阵寒风刷拉拉地刮来，众人只觉身上骤然一冷，跌打大夫心道，安阳地处河南，怎地秋季也这般冷了，忽然众人只觉眼前什么物什一闪，铁飞鹰叫道，有敌……，袭字未落，也力明，也力练，也力垂，黄金线，韩常，季云奇，玉儿。连同伊谷所率诸人便被制住穴道，呆立当场。跌打大夫定晴看去，便见场上多了八名灰衣蒙面者，当先一个灰衣汉子正在和铁飞鹰斗在一起，那灰衣汉子言道，海东青铁飞鹰果然了得，在下骤然发难却仍奈何不得你，言中之意甚是恭敬，铁飞鹰道，大胆狂徒，胆敢袭扰防御使府，若再不退下，休怪在下无情，那人哈哈一笑道，铁飞鹰你这话骂的也太过愚蠢，咱们走江湖的作案子，哪有不先踩点的，我们八兄弟敢来，自然就没把什么狗屁防御伙放在心上，说着又有三人加入战团，这四人武艺与铁飞鹰均在伯仲，铁飞鹰以一敌四，几个回合之内便亦被他们制住穴道，一网成擒，韩常一见铁飞鹰受制，立时面如死灰，那当先的灰衣汉子道，韩常，我且问你，你将那份宋夏内应名单藏于何处了，韩常愣道，甚么宋夏内应名单，在下一无所知，那人哼哼一声冷笑，说道，你就是不说某便不知了么，说着纵身跃入乐群堂内，左手一格便将当墙立着的一幅中堂打落，又蹬腿斜踢，将一张黄花梨木的八仙桌踢飞，大声说道，你纵是不说，某便不知道了么。神态得意至极，跌打大夫定睛去看，只见地上一个大许长的方砖，方砖上赫打着一个铜环，跌打大夫望向韩常只见韩常脸色煞白，头上汗滴岺岺滴下，众人一见韩常神色心中都已明白，此地必是藏匿内应名单的所在了。那灰衣人哈哈大笑道，你们一群蠢才，枉自白费工夫却便宜了老夫，当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哈…哈…哈，其余人亦是大笑不止，灰衣人笑了会止住了声说道，老八，你将地窖口守住，我们七人下去将名单带上来，那被唤作老八的人应了一声便立在地窖口，灰衣老者带着其余六人鱼贯而入，一眨眼间便都下了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