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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老骥伏枥,安能辨我是忠奸(一)

周远道佯笑着问道,上京乃金国都城,金人更是出了名的野蛮凶恶,你们这么几个人大喇喇地去贩卖粮食,不怕金人把你们当探子抓起来?那船老板笑道,小哥有所不知,金国皇帝老儿虽是残暴好杀,于国内多行严刑俊法,可现下掌管贸易往来的海陵王完颜亮,对南北贸易商人甚是宽厚,自他主了布政贸易,那些衙门里当差的,再也不敢苛责粮商一分利钱,而且开过关的路条也方便了许多。是以这两年南边的买卖人往北边贩货的着实不少。说着指着河面上的一排商船,道,公子,莫看这些船都在这儿装货,可至少有一多半的货物最终都要运到大金国去。周远道听这老板谈及完颜亮,问道,在下曾闻言,金人愚眛残暴,你却说完颜亮却给商人布施仁德,难道他还能是好人么?船老大笑道,他这般作自然是为了用粮食养兵,和好人坏人又有甚么相干。周远道心想,这老头心中倒也明白。他今日听了这一番话,直令他暗自警惕,寻思道,完颜亮这贼极善收拢人心。又如此善政,确是一代枭雄的作派,想要杀他报仇当真要下一番大工夫,那老板看周远道亲遥望窗外深思,便不再说话,独自坐在椅子上歇息了起来。

那船顺风扬帆,航速甚快,只见两岸四周景物急速地向后倒去去,周远道正想着如何为父报仇之事,忽然船舱里冲进来个短腿汉子,面色腊黄,似是营养不良一般,甫一进门便厉声尖叫道,小公子爷,我给……话还没说完。船老板就从椅子上跳起来,骂道,急什么,跟个熊瞎子一般,天踏下来能砸到你头上么?那短腿汉子听了船老板喝斥,脸色臊红。顿了一顿说道,我正在给这位公子的黄马喂料来着,谁知那黄马趁我拌料之际,竟扯断缰绳,现下它己经跑到甲板上,大家伙生怕把它惊到江里去,谁也不敢靠近,……。周远道一听黄骠马在船上脱缰,那还了得,心想自古以来,战马入船,便要犯得大难,战马在群兽中向以稳健称道,但它虽是神异,终是禽兽,一上船板,水面晃荡,能站稳者己属不易,现下这船行的这般疾速,黄骠马若经不住晃荡,从船上翻将下去,如何得了。当下便连忙跑出船舱,只见甲板上围着一圈人,周远道暗骂,你们这么多人围观,又兼马儿第一次上船,如何不惊,轻轻一跃,奔至近前,只见黄骠马正在甲板,双股战战兢兢,前腿席地,全身低伏船面,一动也不敢动。,短腿汉子喊道,公子爷,这马现在骇得紧了,船又行的快,这般速度,这马是决计不敢在船上走动的,你且稍候,待我把船帆扯下来,你再去牵马儿,他就能乖一点啦,周远道暗想不错,便道,好,你快去把船帆放下来吧,,那人嗖嗖几下便爬了桅杆,周远道心想,这短胖子倒也灵活,全不似别的胖子一般,只见他双腿夹住桅杆,从袖官里掏出一柄匕首,,嗤的一声,青光闪落,绑大帆的绳子己给割断,那大帆轻飘飘的飘落,短腿汉子伸手便将接在手里,郎声叫道,周公子,你去牵马吧,周远道轻声蹑步地走将过去,黄骠马于危难之间看到主人走来,也是前蹄微探,后腿使力,要站将起来。甫在这时异变陡升,那马后蹄处木板格竞嚓咔一声,断为两截,黄骠马马身失重,立即坠入江水,周远道纵身一跃一把抓住了黄嫖马身上半截缰绳,他手上刚得手,咔嚓一声,却是自己脚下的木板子也断了,那黄骠马自重己有一千五六百斤重,临危挣扎,更添份量,他脚下无从借力,单手坠绳,如何能拉得住,只听扑通一声黄骠马己将周远道坠到江中,这一下大出周远道意料,那船上一干船员跑到近前,船老板叫道,公子,舢板在江里泡地久了,己然枯腐,我等不察,让公子受了苦头,你赶快弃了马自己游过来吧,我们再赔你一匹好马,说着不知从哪找了根竹杆递了过来。周远道在江里咆了几水,听到这话,心想,今儿这事真是倒霉,若不是小老儿早早言明,我还道他们是要害我怎地,他想船身久置水中,偶有腐损,也是人之常情。当下便去水里寻出马头,要将他拖起来,黄骠马在水里呛了几口水,四蹄乱蹬,身体蜷动,周身颤抖不己,周远道在水中无处借力,只得纯以蛮力去拖了黄骠马,黄骠马儿胡摆乱动,更令周远道大费周章,好不容易将它拉出水面,自己己然筋疲力尽,船老板见周远道迟迟没有弃马上船,大声叫道,公子快别管这马儿了,我放下绳锁,你快上来吧,此时那马儿头脑己探出水面,周远道看那黄骠马周身尽湿,牙关之中尚自有河水流出,而双且之中竟隐隐有求恳之意,他心肠本软,这马儿己驮了自己一宿,现下又如此可怜,他如何肯弃,当下运转真气,大声呼斥道,船头子,莫再说这些屁话,快放小船过来,否则我一把火烧了你的粮食。这几句话字正腔圆,借着他雄浑的内力送将出去,直令众人耳膜生疼,周远道远远望去,看见船板上众人听他一言,倶是面色震怖,那船头说些什么,一干人等便又开忙。不一会儿,果然船身侧舷处放下两只小船,周远道一看操舟正是尤老鼠和苟粪子,这俩人乃是常年操舟的好手,那小舟在他俩操持下竟行的甚急。只见江面上一前一后两叶小舟飞奔而来,周远道在水中无处借力,只得单身举着马头奋力游划,强自支撑,眼见小船越越近,心中大喜,待得船体近身,他足底重蹬水面,扑一声跃出水面,直接跳入小船中,那黄骠马马身也被他又拉出水面不少,苟粪子惊道,公子哥,你莫不成是李元霸转世,怎地有这般力气,周远道一听,心想,他们不会武功,自会有这等迂腐之语,当下曲身站在小船中,奋力坠拉半截缰绳,要把黄骠马拉上来,只是小舟不是甚稳,他几番用力,收效甚微,尤老鼠说道,你在船上拉,我在水里推,苟粪子稳住船身。咱三个一起使力,马就上来了,说着便跳下了水,他是老船员,水性甚佳,在水中推物,竟也甚是得心应手,尤老鼠高喊,一二三拉,二人便一起用力,果然黄骠马被一寸寸地拉离水面,待得马腹出水之后,周远道双手抓住马腹,侧身奋力一举,双掌画弧,将那马儿堪堪举入小船中。

周远道看黄骠马死里逃生,口中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这一番己经累的脱了力,再看尤老鼠也被累的脸如金纸,面无血色,周远道抓住尤老鼠左手将他拉上船,哪知尤老鼠前脚一巍,一个趔趄就要摔倒在地,周远道双手扶住他双肩要抚他起来,突然只觉胸口膻中穴一股大力涌来。全身疼痛难当,膻中乃人身大穴,带,焦二脉汇聚地,他一受此重击,只觉双腿无力,头昏眼花立时便要昏过去一般,目下一扫,袭他者正是刚才一同并肩作战的尤老鼠,那老鼠此时一改往日猥琐之像,嗤嗤两声又点中他腹部气海穴,腰部三阳穴,周远道这才知道尤老鼠身怀武功,自己中了暗算,心中怒极,一拳击中,就要击他面门。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咣当一声,一条铁链己然缚住他上半身,正是苟粪子出手拿住了他,周远道本己全身疲软老,此时又三处大穴被拿,上身被缚,己成束手就擒之势。再也支持不得片刻,委顿在地,苟粪子又缠了几国铁链,将他锁紧。尤老鼠哈哈大笑道,苟寨主,帮里边净是些胡驺卖嘴的东西,说这贼子如何如何了得,我们山寨中人武艺差,人又莽撞。擒他不住,我瞧你这绑人的手艺帮里就没几个人比得上。苟粪子微微一笑说道,现如今帮里边净是些嘴把式,本来帮中曰常供应我们八山十二寨是出了大头的。可是那些个长老堂主花着咱兄弟拼来的银子,却从不正眼瞧咱一下,这一次我们和牛老二,设下妙计,擒住此獠,咱们大伙都要大大地在帮主他老人家面前露脸了。说着亦是哈哈大笑不止。周远道一听暗暗叫苦,心想,听他们一口一个帮主,这必是海沙帮帮众了。我自己疏忽防范,竞落到这些人手里,苟粪子大声喊道,牛老二,把船赶过来,我俩得手了,不一会那大船便已靠近小船,船老大跳将下来,问道,这崽子可缚紧了,?尤老鼠道,是苟寨主亲自缚地,还能有差。船老大走将过来,与周远道四目相对,啪地一脚便踢到周远道身上,骂道,背弃师门,欺师灭祖的东西,白生了这一愊人皮。尤老鼠道,牛老大,你还与他多嘴个甚,若非他是帮主身边的人,我自个一刀就结果了他,还能让他瞪个死鱼眼睛,到处乱瞅,周远道听他这话,心中一激灵,石大哥与我身形相若,衣饰相同,更兼自己骑了黄骠马,这伙人必是把自己当成石祯了,一念及此,想起石祯在界石铺与白己换马一事,心中剧震,难道石大哥与我换马的目的便在于此,这马乃是他身份标记,他为摆脱海沙众人,与我换了坐骑,让我在人前充作目标,他自已却躲了起来,一念及此,各种念头纷至踏来,苟粪子指挥众人将周远道和黄骠马装上大船,把周远道关于左舱,派了两名看守守着他,便也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周远道三处大穴被点,全身又被铁链缚了个结实,更兼江中拖马,大耗气力,身体实己到内外俱损,极为凶险之处。只得仰躺着休息,心想先复了力气再说,那粮船又行了两个时辰,己至大运河永济渠段。此时己地近鲁西,乃金国之土,他休息了两个时辰,己然缓了过来,身体疲乏困顿己解。虽然三处大穴仍是阻碍内力行进,但若不是脚链羁绊,已可行走无碍,当下便潜运释尊瑜伽功,想要冲破穴道,本来人体构造经络贯穿全身,穴道一旦受击,气血运行登时便要受阻,真气自不免浼散难以凝聚,依着常理,若想运功由内而外冲破穴道,非内力修为甚为可观之辈不可。周远道内力虽甚可观,可他这套功法乃天竺佛国绝技,与中土道家武学大相径庭,由外而内,强猛霸道,常言道,有其所长,便有其短,修习这功法虽然进境甚快,但在温养已身,治疗淤疾方面,却又差了一着,周远道拚弃杂念,一遍遍冲击穴道,五个时辰后一股暖流自左太肺阳脉直贯腰间,正是腰部三阳穴被他打通了。

周远道长舒一气,正待稍作休息冲破腹部气海穴,只听咣当一声,牛老二,苟粪子,尤老鼠三人带着十来个人走了进来,周远道侧脸往那十来个人瞧去,只见除了在桅杆上解帆的短腿汉子外,其余的一个不识,但一个个俱是神情剽悍,身体结实的汉子,显然都有功夫在身,周远道暗想,真是粗枝大叶害死人,这三个土匪头子个个龙精虎步,我竟没看出来,而船上甚时候藏了这么多练家子,我也一无所知,他正自感惭愧,牛老二叫道,短腿鬼,你把这厮装在麻袋里背上,咱们回寨子,短腿汉子应声出列,从怀中扯了只袋子,就要动手。苟粪子左手一挥,叫道,慢着,伸手接过短腿汉的麻袋,呼哧往周远道头上套去,周远道功力才复了两成,身体皮手脚链手链,便不去抵抗,任他来装,周远道只听呼哧一声,眼前一黑,自己己在麻袋中了,只听苟粪子说道,牛老二,下边人干活毛手毛脚,还是我背着。咱几个也都放心,说着便抄起麻袋背在身上,尤老鼠道,苟寨主真他娘的小心,牛老二却止嘿嘿了数声,当下一众人便下船去,苟粪子负着周远道纵身一跃,翻身上马,周远道心想,瞧不出这苟粪子还有点鬼门道,那马又奔了两个时辰,这才停下,苟粪子扛了麻袋便走,周远道左右寻思,本待一掌毙了这苟粪子,可他内力未复,如此一来,非但打草惊蛇,更恐有性命之忧,便忍住了,苟粪子负了他便进门,忽而左走右走,忽而上走下走,绕了七人次,最后终于推开一门,扑通一声,将周远道掷在地下,也不把他从麻袋中放出,只吩咐左右把他给看好,便闪身离开。

周远道不知自己眼下置身何处,只得静心打坐,约莫半个时辰,周远道又听见门外脚步声响起,却是送饭得来了,看守把周远道从麻袋中放出,周远道只见此地为青砖石所砌,坚硬无比,心下骇然,海沙帮这伙毛贼竞能修如此建筑,当真令人不敢小觑,一名胖看守道指着石砖上的大米饭道,赶紧吃,半个时辰来收碗,说完扭头就走,周远道此时己经饿极,看着食盒中的米饭,白菜豆腐,当真垂涎三尺,思索一翻只觉狗粪子三人给自己下毒的可能性极低,便敞开了吃,直吃三大碗米饭,这才作罢。

待那看守取走食盒,周远道便开始打坐冲击气海穴,气海穴是人身大穴,统人少三阳脉络,周远道此时己有二成功力,又兼吃了些饭,气力恢复不错,但亦是费了六个多时辰,才将气海穴冲破。

三穴己破其二,周远道也己复了近一半的功力,忽然他听得沙沙沙的声音响起,断断续续,若有若无,虽是人的脚步声无疑,却与刚才送饭之人的脚步声迥异,周远道心知有人正靠近这个房子,只是他不知来人是谁,当下暗自戒备,突然听得看守胖子的声音响起,黑三哥,你……周远道自然知晓是黑三干掉了胖看守,只听咯吱一声,门外一人闪身而进,不是黑三是谁,黑三进门,看见周远道仰躺在枯树枝上,双眼轻闭,叫道,公子,周远道睁开眼睛佯怒道,恶贼,你……黑三道,公子,我是来救你出去的,说着便从嘴里吐出一孔钥匙,咣咣垱垱两声除下了周远道的手脚镣铐,周远道一看,登时大喜,说道,壮士如此相助,在下感激涕零,那人顿了顿说道,现下时间紧迫。公子不必言谢。大家是一条道上的人,日后还能再见。周远道一听,对方言语间竟有施恩图报之意。转念一想,海沙派作恶多端,这人存了叛帮归正之心,但他在这等邪帮恶派中,耳渲目染之下,为人贪婪一下也情有可原。两人当即出了石窟门,只见胖看守当胸中剑,己然气绝身亡。两人唯恐别惊觉,不敢多说话,快步赶将出去,过]第一道甬通,只见另一个瘦看守也早死在地,周远道拔下瘦看守的衣服换上,黑三左绕右绕,带着周远道走了好久,才出了甬道,周远道这一路上只见各个甬道岔口交错,甬壁呈土黄色,心想,这山寨难道是山洞不成。又绕过几处岔道,只见洞门微有星光,黑三说了声,这孔哨眼的探子已被我杀了,你从这孔哨眼里爬将出去,便能出寨子。周远道走至近前,探出脑袋,只见一处峭壁,密密麻麻凿了不少哨眼,心想建这山寨之人真是了不起,他把山腹掏空,再凿上哨眼,旁人来攻,他便守住哨眼,如此一来,这山寨谁人能攻上来。黑三说道,从这片峭壁上攀爬过去,就能下了桃花山了,公子珍重,言毕再不说话,转身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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