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向来生活俭朴,新中国成立后还常常穿着打补丁的衣服,战争年代就更是如此了。
在枣园“中共中央书记处礼堂”参观时,讲解员讲述了这样一件事:一九四五年八月,毛泽东与周恩来、王若飞去重庆参加和平谈判。平时,毛泽东不戴帽子,不穿皮鞋。要出远门了,要同蒋介石等国民党达官显贵打交道,也得讲究一下风度,便临时借了苏联医生阿洛夫的礼帽、皮鞋。在枣园大门口,周恩来左看右看,觉得帽子不合适,便将自己的盔式博士帽换给毛泽东。当毛泽东挥帽走下飞机的那一瞬间,山城人民做梦也不会想到中共最高首脑头上的帽子、脚上的皮鞋竟是借别人的。
毛泽东虽然没有像样的帽子和皮鞋,但他却有足够的胆略和智慧。那位“老对手”一向是要把共产党斩尽杀绝的,在日寇疯狂“扫荡”的日子里仍杀气腾腾地指挥“剿共”,而在日本投降之后却玩起了和谈的把戏。须知,当时蒋介石占据着除民意之外的诸多优势:控制着全国的政权,垄断着对日受降权,重兵在手并有美国的援助,苏联也赞成在蒋介石领导下实现战后中国的和平统一。在此种情势下,蒋介石突然放低身段,伸出“和谈”的橄榄枝,其如意算盘打得真叫绝:
其一,你来或者不来,都是一个问题。刚刚还在重兵“围剿”,打得你无处躲藏,现在要你来我的地盘“共商国是”,你有这胆量、敢冒此风险吗?你真的来了,我“匪首”在握,整个共产党不就任我拿捏了吗?但是,如果你不敢来,对不起,你没有和谈的诚意,“拒绝谈判、蓄意内战”的罪名早给你设计好了!
其二,我谈或者不谈,都掌握着主动。只要发出和谈的信号,对国际国内和平统一的呼声作出回应,这就够了。至于谈什么、怎么谈,在我老蒋的地盘上,你姓毛的说了不算数。还有谈得拢、谈不拢,那是国共两党的事情,责任均摊,不能把屎盆子都扣我老蒋头上。更为重要的是,谈判可以赢得时间,以利调兵遣将,把精锐主力部队从西南运送到遥远的北方去,一旦完成兵力部署,有利则谈,无利则打!
高手对弈,智者胜。毛泽东早已看破了蒋介石的“小九九”,他手里挥舞着战友的帽子,胸怀共产党人“和平、民主、团结”的诚意来到重庆,明知对手出了一着险象环生的阴棋,但世界的眼睛都关注着重庆,为了和平建国的大业,为了保卫抗战胜利的成果,龙潭虎穴也无所畏惧。明知对手没有和谈的诚意,但哪怕还有一线希望,就决不放弃努力,因为“通过和平途径,建设一个独立、民主、和平的新中国”,是中国共产党人的共同意志。明知对手“灭共”的决心不会改变,谈判进程中国民党军队仍多次进犯解放区,但这没什么了不起,打就打吧,共产党人早已做好了边谈边打、以打促谈的准备。毛泽东在蒋介石的眼皮子底下指挥上党战役,一举吃掉敌人十个师,迫使蒋介石的国民政府不得不回到谈判桌前。这位连鞋帽都是借来穿戴的伟人,经过四十三天艰苦的谈判斗争,使国共双方签订了旨在避免内战、结束分裂局面、建立民主政权的“双十协定”。尽管之后国民党背信弃义撕毁了协定,向解放区发起全面进攻,内战已是难以避免,但重庆谈判使中国共产党人和平建国的主张彰显于世,极大地教育和团结了广大人民,对于取得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具有不可低估的作用和意义。
自古“不以成败论英雄”,更没有以衣衫论英雄的。曾看过一个故事,说是爱因斯坦穿一件旧大衣,在纽约见到一位老朋友,朋友说他的大衣太旧了,劝他添置一件新大衣,爱因斯坦却说,没关系,反正这儿谁也不认识我。后来,爱因斯坦成为闻名遐迩的大物理学家,再见到那位老朋友时,还穿着原来那件旧大衣,于是朋友又劝他换件新大衣,爱因斯坦说,没必要,反正这儿谁都认识我。爱因斯坦的两个“反正”,智慧而幽默地表达了他献身科学事业、无暇顾及生活琐事的鲜明态度。同样,毛泽东穿着皱巴巴的、打补丁的衣服,在陕北农家的小炕桌上,挥笔抒怀,指点江山,纵论历代英雄,写出了气势恢宏的《沁园春?雪》,其美不胜收的艺术魅力、吞吐河山的博大胸怀、改天换地的壮志豪情、“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的坚定信念,足以让人民振奋,让蒋介石胆寒,堪称千古绝唱。
在延安革命纪念馆,陈列着一张最具历史意义的照片——毛泽东与蒋介石于重庆合影:两个老对手并排站在一起,都若有所思的样子,都身穿中山装,至于他们当时各自想着什么谁都不得而知,其服装新旧、布料如何更是无人关注,有意思的是挂在蒋委员长脸上淡淡的笑容意味悠长。
当年,延安的百姓在天高云淡的黄土高原上迎来一支衣衫褴褛的队伍,那一刻他们会想到这是一支扭转乾坤、创造辉煌的军队吗?他们会想到十三年后站在天安门城楼上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是那个操湖南口音的大个子红军毛泽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