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赵宝山跟大舅曹福才和舅妈韩淑云说，他要去衙门营子一趟，到街上买些上坟用的东西，明天他想去姥爷姥娘的坟地看看，拜祭一下。曹福才让他骑马去，快去快回。赵宝山说走着去，反正也没有别的什么事情，一天早早就回来了。
衙门营子，镇子虽然不大，但由于铁路线从此经过，所以，便成了一个重镇。镇内设有区公所，警察分署，还驻扎着一个近四十人的保安队。同时，为了保障铁路线上的安全，日本关东军警备队还在此驻守了一个小队的日本兵。各种商铺，还有赌场，妓院，烟馆都能找到。
赵宝山来到衙门营子，他没有忙着买东西，在街上不住地瞧看着。他想给大舅和舅妈买点儿东西。大舅喜好喝酒，给他买壶酒就行了。可给舅妈买点儿什么呢？他走进一家铺子，看到了一副银手镯，眼睛不由得一亮，舅妈一定会喜欢这个，就给舅妈买副银手镯。他问了一下价钱。掌柜的见他诚心要买，就给了一个最低价。他让掌柜的留着，过一会儿来取，便出了铺子。
赵宝山正往前走着，忽听从旁边一家饭馆里传出了吵闹声。就见一个伙计推搡着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人从屋里出来，随后使劲儿一推，衣衫褴褛的人一个踉跄，倒在了赵宝山的面前。
伙计气冲冲地说：“快点儿滚！你在这儿客人还怎么吃饭？你要是还敢来，信不信我将你的另一条腿也打断。滚远点儿！”
衣衫褴褛的人拣起掉落在地上的拄棍儿，吃力地坐起身说：“你们就行行好吧，我都三天没吃着东西了，求求你们，把那剩饭剩汤给我点儿吧。”
伙计说：“这里不是慈善堂，该哪儿去哪儿去，别在这儿影响做生意。”
赵宝山看了看衣衫褴褛的人，忙上前扶起问：“你家在哪儿，怎么不回家？”
衣衫褴褛的人看了赵宝山一眼，摇了摇头说：“我没有家。”
赵宝山又问：“那你没有什么亲人吗？”
衣衫褴褛的人说：“都死没了，什么亲人也没有。”
赵宝山细看了看这个人：一条残疾的腿，手里拿着一根拄棍儿，一副脏兮兮的脸，长长的胡须，看不出他的年纪有多大，实在是可怜至极的样子。赵宝山往饭馆里看了看，说：“走，进去。”
衣衫褴褛的人说：“这位爷！不行，我都被赶出来了，再进去还会被赶出来的。”
赵宝山说：“不用怕，我和你一起进去，没事儿的。”
衣衫褴褛的人看了看赵宝山，点了下头。
赵宝山扶着衣衫褴褛的人进了饭馆。伙计见了，忙过来说：“臭要饭的，你还敢进来，赶快滚出去！”
赵宝山说：“你们这里不是饭馆吗？”
伙计看了一眼赵宝山，笑着说：“客爷！我们这里是饭馆。”
赵宝山说：“既然是饭馆，为啥还要往外赶客人哪？”
伙计忙说：“客爷！您误会了，我说的不是您，我说的是这个臭要饭的。瞧他这身邋遢样儿，他要进来，客人还怎么吃饭。”
赵宝山说：“我看你不是看他身上脏，是看他没钱吧？”
伙计说：“这年头日子不好过，这小买卖也刚够免强糊口，实在施舍不起。”
赵宝山扶衣衫褴褛的人坐到一张桌子前，从身上拿出一块大洋放到桌子上，说：“要点儿什么吃吧，剩下的钱你留着。”
衣衫褴褛的人忙说：“好人，真是好人哪，谢谢，谢谢啦！”
赵宝山转身对伙计说：“好好侍候。”
伙计说：“我知道了，您放心。”
赵宝山出了饭馆，走到前面十字街的拐角处，见有几个人围在那儿往墙上看着什么，并不住地小声议论着。赵宝山走过去往墙上看了看，墙上贴着一张纸，正是自己看到过的缉拿布告。
其中一个中年人说：“这张布告已经贴了好几天了，不知道这个神狐有没有被抓住？”
站在一旁的一个瘦高个儿说：“这个神狐既然敢杀日本人，又敢杀韩舍旺，你也不想一想，能是一般的人吗？能被他们说抓住就抓住哪？”
中年人点下头说：“你说的是。听说这个神狐会飞檐走壁，武艺高强，来无影，去无踪，手中的飞镖百发百中，该不会真的是神狐显灵吧？”
瘦高个儿说：“不好说，真要是神狐显灵的话，那它再次降到达尔罕草原，就是杀日本人，杀恶人来了。”
一位留有胡子，上了年纪的人说：“这年头，不该说的话最好还是别说，弄不好要是让他们知道了，会惹祸上身的。”
中年人说：“大叔说得对，不关咱们的事儿，咱们最好还是不要乱说的好，省得万一再招惹上麻烦。那边围着不少人，好像是打把势卖艺的，咱们还是到那边去看看吧。”
赵宝山顺着方向望去，在前面街旁的一块空地上围着不少人，并不时地传来一阵阵的喝彩声。赵宝山也随着走了过去。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大圈。圈里的空地上，站着两个卖艺人，一男一女，男的三十来岁，女的二十刚出头。男的双手抱拳，冲着周围的人们说：“多谢了，多谢各位的捧场！下面，我将把我的飞刀绝活儿表演给大家。是不是绝活儿，也不能光听我说。在场的各位老少爷儿们们，婶子大娘们，你们看后，如果认为我表演的是真把势，真绝活儿，那你们有钱的就继续捧个钱场，没钱的就继续捧个人场。我们出来以卖艺谋生，全仗着各位的捧场和赏脸。耍的都是真本事，真功夫，绝不玩花活儿，假把势。。”
说话间，有人拿过一大块木板，挨墙立起来。女子背靠着木板站好，接过递过来的一只蓝边花碗，扣在头上，又接过一个苹果放在碗底上。
围观的人们一看知道了，这是要飞刀刺苹果。是真的还是假的？这可是悬乎活儿，要是没有真本事，稍一分神，或者有个分毫的偏差，就有可能伤到人哪！
男子拿出一把刀，晃了晃说：“现在，我开始给大家表演。想必大家都已经看明白了，我这是要飞刀刺苹果，不错，我要让刀从苹果中间穿透，然后关在木板上。”
人群里一个妇女说：“天哪！这可够悬乎的，弄不好会伤到人的。”
男子说：“大婶！这才能看出你到底有没有真功夫，耍的是不是真本事。下面，请各位看好。”
男子说着，似乎连女子的方向看都没看一眼，一转身，猛地一甩手，刀从手中“嗖”地飞了出去。瞬间，刀不偏不歪，正好从苹果中间穿过，关在了木板上。
赵宝山看了，心里也不由得暗自称赞：好身手！出手不但稳和准，而且有力，是个练家子。
围观的人们立刻惊叫起来。
“好，太棒了！”
“准头，是绝活儿！”
男子说：“这还不算是绝活儿，下面，我给各位来个真正的绝活儿，要不要看？”
人们高声说：“要看！”
男子说：“好，再次谢谢各位的捧场！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们出来是靠卖艺为生，玩的是悬乎活儿，挣的是辛苦钱。如果大家看我们确实卖力，耍的不是假把势，那就希望在场的各位，有钱的就继续捧个钱场，没钱的就继续捧个人场。这年头，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不图别的，只为谋口饭吃。”男子说着，拿出一条青纱布，来到一个小伙子跟前说，“兄弟！用这块布蒙住你的眼睛试一下，看看能不能看到什么东西。”
小伙子接过青纱布蒙住自己的眼睛试了一下，随后递给男子说：“什么也看不到。”
男子说：“好！现在，我就用这块青纱布蒙住我的眼睛，然后，我把刀关向她身体的四周。如果伤着她了，那是我学艺不精，怨不得天，也怨不得地，是她命里该有一劫，这也是她的造化了。”
人们惊疑地议论着。
刚才说话的那位妇女又说：“哟！这不比刚才的还悬乎吗？真刀真枪的，年纪轻轻长得怪俊的，万一伤到人可怎么办，弄点儿别的不行吗？”
旁边的一个中年男子说：“你呀，可真是爱担心。你也不想一想，他把眼睛蒙上什么也看不见，刀扎在哪儿他怎么能知道，这不可能是真的，我才不相信哪。”
赵宝山的心不由得一动，蒙着双眼飞刀，而且还要准确无误地打到想要命中的点，如果没有超常的听觉感应和准确的角度位置判断，是无法做到的。这并非是三年五载就能练成的，也不是寻常人都能做得到的。
此时，女子已靠着木板站好，张开双臂，有人将她的双臂绑固在木板上。男子将双眼蒙上，手里握着刀高声问：“准备好了吗？”
女子也高声答道：“好了！”
周围的人们立刻静了下来，似乎都屏住呼吸观看着。那位妇女小声对身边的中年男子说：“你还不相信哪，你看这是不是来真的？还不是一把刀，好几把刀哪！”
中年男子说；“别说，还真是来真的。看来，还都不是一些善茬子。”
男子说：“好！那我可就发刀了。”
女子说：“来吧。”
女子的话音刚一起，男子手中的刀便发了出去，紧接着，手中的刀便都“嗖嗖”地飞了出去。就见五把飞刀分别关在了女子的头上，两侧，还有腋下。
“好，好身手！”
“精彩，真功夫，绝了！”
随即，有人端着盘子向围观的人们讨赏钱。
赵宝山的心里暗自竖大拇指，真是一身的好功夫，一定受过高人的指教。他随手从衣兜儿里掏出一些钱，放进了讨赏人的盘子里。
男子拱手对周围的人们说：“谢谢各位，谢谢各位了！开始我说了，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对贵地的风俗习惯不太了解，如有言语不周的地方，还请各位老少爷儿们们，多多包涵。常言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还望各位老少爷儿们们多多关照，在此，我再次谢过了。下面，由我的师妹给各位打一趟鞭。我不敢说她的鞭打得随心所欲，出神入化，但我相信各位看了以后，一定会大开眼界的。”
女子整理了一下衣着，手握着鞭，来到了场子中。她躬身朝周围的人们施了个礼，然后刚要说什么，就听场外传来了一阵喊叫声：“闪开，闪开闪开，快闪开！”
随着喊叫声，一伙儿手里持枪，气势汹汹的警察闯进了场子。前面的正是警察分署的矮个儿警察叫刘全喜，后面的是警察分署署长孙坤。
刚才，刘全喜在街上转悠的时候，见这里围着不少人，便走过来瞧了瞧，一看是打把势卖艺的。可当他看到男子耍飞刀的时候，立刻惊诧了：这么厉害，太神了，功夫一定了不得。他猛地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飞刀？飞镖？听说没有多大区别。这个人飞刀这么厉害，武功一定很高。他会不会和神狐有关？说不定他就是神狐！想到这儿，他急忙转身赶回署里，一见孙坤，便喘着粗气说：“孙署长！好事儿，好事儿来了。”
孙坤看了刘全喜一眼说：“看你这急急忙忙的样儿，好像被狗撵了似的。啥好事儿呀？”
刘全喜说：“刚才我看到一个人，发现他很有可能像是我们要抓的神狐。”
孙坤说：“神狐？你在哪里看到的？”
刘全喜说：“在街上，一个打把势卖艺的。”
孙坤说：“打把势卖艺的？那你怎么觉得他是神狐哪？”
刘全喜说：“孙署长！您是没看见，那小子的飞刀打得是贼厉害，那真是绝了。而且我也看出来了，他的武功一定很高。在咱们这个地面上到现在为止，只有我们要抓的神狐是这样。所以，我怀疑他就是神狐。”
孙坤眨巴了两下眼睛说：“我说小子，你说他打的是飞刀，可我们要抓的神狐打的是飞镖啊？”
刘全喜说：“孙署长！这飞刀和飞镖没多大区别，他会打飞刀，那他肯定就会打飞镖。”
孙坤皱了皱眉头说：“照你小子这么说，那这个神狐的胆子也太大了吧，竟敢在大街上露面，他就不怕抓？”
刘全喜说：“像神狐这样的人，都自以为是武艺高强，没人能把他怎么样，狂妄自大，做事儿喜欢出格，总以为我们不知道。所以，我觉得他就是神狐。”
孙坤说：“听你小子说话好像什么都了解，你就这么肯定他是神狐？”
刘全喜说：“孙署长！徐总署长不是说了吗，宁可错抓，也不能错放。就算他不是神狐，说不准他和神狐或许还有什么瓜葛呢？真要是抓着了，那我们岂不是立了一大功。”
孙坤说：“好，说得对。刘全喜！赶快集合兄弟们，马上去抓人。”
于是，孙坤带着人，跟着刘全喜匆忙地赶来了。
一进场子，刘全喜用枪指着男子说：“就是他！”
孙坤一挥手说：“抓起来！”
突如其来的阵势，使整个场子的人们都慌乱起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有人问：“这是怎么啦？出什么事儿了？”
有人说：“不清楚，看样子，警察好像是来抓人的。”
“抓人？为啥抓人？”
“我哪儿知道，你没看出这阵势来吗？”
赵宝山也被眼前的阵势弄得有些发怔，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见两个警察上前就要抓人，男子把手一摆说：“慢着！请问你们凭什么抓人？我们只不过就是靠卖艺为生的人，挣的是辛苦钱，本本分分，究竟犯了什么罪？”
孙坤冷笑了两声说：“都这个时候了还显得这么镇定，不愧是个敢干大事儿的人。前些日子，你杀了两名日本的皇军士兵，又打伤了韩舍旺司令，现在竟然还敢在大街上露面，也不知道是你的胆子大呀，还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男子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孙坤说：“不知道？没关系，你会知道的。你的刀打得很厉害，那你的镖一定打得更绝了吧？”
男子说：“我只耍刀，从不耍镖。”
孙坤说：“应该说，你是在杀人做案的时侯才使镖，对吧？”
男子说：“长官！你这一会儿镖，一会儿杀日本人又打伤韩舍旺的，我真不明白，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孙坤说：“好啊，你不知道，那我告诉你，因为你就是我们要抓的凶犯神狐！”
男子说：“我不知道什么凶犯神狐，我也不是神狐。”
孙坤说：“不承认装是吧？我看你能装多久。”随后，冲着周围的人们说，“各位，大家知道这个人是谁吗？他就是墙上贴着的缉拿布告中的杀人凶犯神狐！”
周围的人们听了，立刻惊讶地议论起来。
“什么？他就是神狐！怪不得飞刀打得那么厉害。”
“天哪！杀了人也不知道躲藏，还敢在大街上露面，不被抓才怪哪。”
“敢杀日本人杀韩舍旺，好样的，是条汉子！”
“中国人要都像他这样，那东三省也就不会被小日本子占领了，更不会受小日本子的欺负了。这么好个人，可惜现在却被抓了。”
“说话要注意点儿，他们可都是日本人的狗，別叫他们咬着了。”
面对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事情，男子怎么也想不明白，突然间自己怎么就成了他们要抓的神狐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他争辩着说：“我不是神狐，为什么要抓我？还有没有王法？”
孙坤说：“嘴还这么硬，我看到了署里，你还能硬多久。带走！”
刘全喜说：“孙署长！这个女的也是他的同伙儿。”
孙坤说：“一起带走！”
“是。”刘全喜答应一声，朝身边的警察一挥手，“把这个女的也抓起来！”
赵宝山明白了，原来他们是把男子当成了他们要抓的神狐，而他们认为的真正的神狐却是自己。他觉得是自己做的事情连累了男子。心里不由得感到有些愧疚。人让他们抓去，不可能轻意就放了，一定会凶多吉少。不行，为人要敢做敢当，不能连累无辜，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把人带走。他只想着救人，却没有多想一想，他一旦露面了，到底能不能救得了人，又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就在赵宝山要奔过去站出来的时候，身后有个人拉住了他，压着声音说：“兄弟！别莽撞，冷静点儿。”
赵宝山忙回身看了一眼拉住自己的人，此人三十左右岁，身穿长衫，看上去很是斯文的样子。此人拍了拍赵宝山的肩膀说：“能跟我过来一下吗？”
赵宝山感到有些疑惑，不认不识，他怎么知道自己要过去呢？而且还将自己拦住，不让自己冒然行事，显然没有恶意。见他很是真诚的样子，赵宝山点了一下头。
赵宝山随此人来到一个没人的拐角处。赵宝山说：“你是谁？我不认识你，叫我什么事儿？”
此人说：“我叫张扎木苏，是这儿达王府二小学的校长。兄弟！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刚才你是不是要过去救人？”
赵宝山看了看张扎木苏，没有否认，说：“是，刚才我是想过去救人，你怎么知道？”
张扎木苏说：“我就站在你身旁，刚才你的表情和举止我都看出来了。兄弟！你这样做也太冒失了。你也不想一想，大白天的，他们手里又都有着枪，你不但救不了人，恐怕连你自己也难以脱身的。”
此时，赵宝山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确实冒失，幸亏是站在眼前的这个叫张扎木苏的人拦住了自己，要不然还真不知道后果会是怎么样。于是他说：“我刚才一时冲动，没想那么多，谢谢你的帮助。”
张扎木苏说：“谢什么，都是穷苦百姓，总不能看着落入他们的手里。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干什么的？”
赵宝山说：“我叫赵宝山，从山东来，到苏吉屯姥姥家来的。”
张扎木苏点了一下头，问：“你和被抓的人认识？”
赵宝山说：“不认识。”
张扎木苏问：“那你为什么想要救他们？”
赵宝山说：“他们抓错人了，他不是神狐。”
张扎木苏说：“你说他不是神狐，那你知道神狐是谁？”
赵宝山感觉自己说走了嘴，忙说：“不知道。”
张扎木苏说：“那你怎么就那么肯定他不是神狐？”
赵宝山说：“神狐杀了日本人，怎么还会在大街上露面，他这不是在故意被抓吗？”
张扎木苏说：“我不这么认为，这是在中国的土地上，中国人在任何地方都可以露面。神狐敢杀日本人，说明他是个有血性的中国人，是条汉子。如果我们中国人都能像神狐这样，有着对外寇的仇恨感，民族感，国家感，那么日本人也就不敢在我们中国人的土地上，草原上，横行霸道了。你说是吗？”
赵宝山觉得面前这个叫张扎木苏的人一定了不起，有学问，说出来的话让人信服。尽管初次见面，但在他的脑海里却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说：“我就是不想让警察把他们抓走，他们是无辜的。”
张扎木苏说：“宝山！放心吧，不管他是不是神狐，我们都不会袖手旁观的，一定会想办法搭救他们。记住了，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情，千万不要鲁莽冲动。以后有什么事儿需要我帮忙的，就到二校来找我。我还有事儿，得赶紧走了，再会。”
赵宝山看着离去的张扎木苏，虽然知道刚才他对自己的热心是真诚的，但总感觉里面还隐藏着一些什么，到底隐藏着一些什么，他无从得知。其实，赵宝山的感觉没有错，张扎木苏的身份确实不一般。张扎木苏是他的化名，他的真名叫特木尔巴根，一九二五年加入内蒙古人民革命党，并被派往蒙古人民共和国中央党校学习，同年，又到苏联莫斯科东方大学学习。一九二八年，他加入了苏联共产党。一九二九年七月，受****中央驻共产国际代表瞿秋白的派遣，秘密回国，参加地下革命活动。他的对外公开身份便是达王府二校的校长。
赵宝山回到苏吉屯，已是太阳偏西的时候了。此时，韩淑云正在烧火做饭。曹福才也刚回来不一会儿，正坐在炕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他打算抽完这袋烟，便骑马出去迎一下赵宝山。
见赵宝山回来了，韩淑云说：“宝山！回来了。你大舅刚念叨完，说抽袋烟就骑马出去迎迎你哪。”
赵宝山说：“我已经是大人了，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韩淑云说：“你去都快一天了，还没见你回来，能不惦记着是回事儿吗？”
赵宝山说：“在街上多转悠了一会儿，所以回来得就有些晚了，让大舅和舅妈担心了。”
韩淑云说：“看你这孩子说的，我们不担心你谁担心你呀？好了，走了一天的路，还拿着这些东西，一定是又累又饿了。快进屋先坐下歇一会儿，饭我已经做好了，咱们马上就吃饭。”
曹福才说：“早上让你骑马去，可你就要走着去。十五六里地，偏要受这份累。”
赵宝山说：“不累，才十多里地，不知不觉就到了。”说着，将买的酒拿出来，“大舅！这是我给您买的酒，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曹福才一看见酒，忙放下烟袋，心里乐滋滋地说：“我看看。”忙接过酒，将酒打开，闻了闻，说，“香！”接着喝了一口，吧嗒吧嗒嘴说，“好酒，够劲儿。宝山！今天咱爷儿俩喝点儿。”
韩淑云说：“你大舅这辈子就爱喝酒，一见着酒就什么都不顾了。”
曹福才说：“看你说的，不爱喝酒的人，那还是蒙古人哪？”
赵宝山随手又拿出一副银手镯说：“舅妈！这是我给您买的一副银手镯，也不知道您喜欢不喜欢。”
什么，银手镯？韩淑云的心里一阵惊喜，她没想到，赵宝山还能给她买副银手镯。做为女人，这是她做梦都想拥有的东西。当年，曹福才和韩淑云结婚的时候，赵宝山的姥娘便把自己戴的一副银镯子送给了韩淑云。可到了赵宝山父母结婚的时候，韩淑云又将那副银镯子送给了赵宝山的母亲。赵宝山听母亲说过这些。也知道后来母亲为了救爹，便将那副银镯子狠心地卖掉了。也听母亲说，如果以后有机会，一旦有了钱，一定给舅妈韩淑云买副新手镯。当赵宝山在铺子里看到手镯时，便想到了这些。韩淑云的眼睛里有些湿润了。说：“看你这孩子！怎么买这么贵的东西，这得花多少钱？”
赵宝山说：“舅妈！没花几个钱，您就戴上吧。”
曹福才说：“宝山既然买了，那你就戴上吧，还愣着干啥？要不就当是我买的送给你的。”
韩淑云接过镯子，一边戴着一边说：“亏你说得出口！当年你说以后有了钱，一定给我买副新镯子戴，可到现在你也没买成。真要是戴上你给我买的镯子，还不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曹福才说：“这不是没有钱吗。”
韩淑云将镯子戴上，不住地摸着，看着。
曹福才说：“行了，爱看待会儿再看，赶紧吃饭吧。”
晚上，赵宝山躺在炕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白天遇到的事情，在他的脑海里不住地浮现着，尤其是那个叫张扎木苏的人。他没想到，自己在来的路上，为了救金桂兰而杀了两个日本关东军，后又为了救杜巴图打伤了韩舍旺，却惹下了这么大的麻烦事儿。今天，又因为自己惹下的麻烦事儿，连累了两个卖艺的人。不行，说什么也要把两个卖艺的人救出来，自己惹下的麻烦事儿就应该由自己来承担。看来自己是离不开这里了。那个叫张扎木苏的人，他到底是什么人呢？今天的事情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可他为什么要帮助自己呢？还说一定想办法来搭救两个被抓的卖艺人？难道他和当年爹他们是一样的人？干的也是一样的事儿？他想不明白，也不想再去想，可事情却偏偏始终缠绕着他。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