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相思君可知
冷黄昏，老教室。我坐在两年前的位置上，抚摸着桌子上凌乱的字句，恍惚中又回到从前。那时的他在身旁对我笑，给过我安慰的拥抱。我看着夕阳打在他脸上的光，眼眶有些温热。他伸过手，手指依旧干净修长，“请多关照”。我笑着回握，“一起发呆”。这是同桌时我们说过的话，他还记得。他握紧我的手没有松开。我看着他，温凉的触感一如从前，眼泪却止不住的落下。
——“我很想你，很想很想。”
他低头看着我，不说话。
——“你想我么？”我忽然很想知道他的答案，不停的问着。然而他的沉默让我害怕。我摔开他的手，往门口走。他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任我怎样挣扎都不肯再放手。我安静的站在那，他的怀抱很温暖，他瘦了，下巴硌得人生疼，他....过得不好么？心里酸涩的感觉越来越浓，总觉得身后的人我再也抓不住了，他就要飞走了，飞离我的世界再也不回来了。我用尽力气转过身抱着他。
——“你过的不好么？”
——“很累，筋疲力尽”
——“对不起，我都不知道.......”
——“是我怕你失望，才没有说”
——“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兑现诺言。我说过想要离你近一点，可我做不到”
我笑了又哭，精心画好的妆花在脸上。他用手背给我擦脸，我看着他的眼睛说：“陈墨羽，我喜欢你”。他没说话，只是抱着我久久不曾放开。我知道，他怕兑现不了承诺，所以不敢开口。
教室的门发出刺耳的嘎吱声。我被扯离羽的怀抱，一个巴掌狠狠地扇过来,脸上火辣辣的疼。我无奈的摇摇头，没有还手。对面的女生柔美可爱，长发飘飘，大大的眼睛盈满不甘与委屈的泪水，她仰头看着羽，无声谴责着他的背叛。
羽转过头看着我，轻声问：“疼么？”我摇摇头，冲他笑笑了。女孩子快步跑出门口，羽放开我的手说：“我去看看她。”“好。”
我摸着脸颊，羽眼底的心疼一闪而过。为什么明明喜欢却不能在一起，为什么他有了女朋友，我却不介意。为什么看到他追出去的背影，眼睛还能笑着乐。到底是我太相信羽，还是已经不相信爱情？
窗外已看不到太阳的影子，我坐在老地方，看着黑板上的字微笑，羽一直没有回来。直到街上亮起了灯，我才起身离开。身上还有他的温度，鼻子里还有他的味道，我看着飞落的雪花，想象他会怎样安慰她——或许也是拥抱吧。
我沿着马路慢慢走着，雪花一片一片落在身上，冷意从四肢蔓延到心里。他到底爱不爱我呢？我一遍遍地折磨自己的心，爱不爱呢？路上的行人匆匆，路灯把身影拉成奇怪的样子。头上的雪花不再飘落，却多了一把黑色的伞。我转过头看着韩子轩，为什么不是你呢？为什么撑伞的人不是你呢？羽......
上楼前我向韩子轩道了谢。他点点头侧过身子说：
——“从头开始好不好，把两年前的记忆都删除，好不好？”
——“可我的心已经不在我这里了”
——“我愿意等”
——“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永远向前看”
——“好”我看着他消失在雪中，转身上楼。
晚上八点，我坐在桌前看书，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已经四个多小时了，我还是没有收到羽的任何消息。他有没有安全回家，他一切都好吗？这样等待的感觉和两年前一样让人心慌。我拿起电话按了号码又删掉，我告诉自己不要做主动的那个人，会受伤。可是怎么办，爱情总会让人妥协，我发了条短信给羽：“一切安好？”
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收到羽的任何消息。我开始怀疑几天前的相遇是不是一个梦。可惜那些画面太真实：拥抱，牵手，对视，每一幕都戳中我紧绷的神经，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吃了片安眠药，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觉。可我的心不停的问着：我的羽，我的羽，你为什么不见了？
新年的来临冲淡了些许思念。这段时间除了家庭聚会，我都和阳阳窝在一起。她趴在被窝上网，我靠在阳台读书，屋子里安静的可以听见呼吸声。窗外传来孩子的笑闹声，他们穿着厚重的棉衣奔跑追逐着。小男孩扶起摔倒的女孩，呵着气给她暖手，少年不懂愁滋味的日子真好。我看着阳阳，她也挑眉回看我，
——“我累了”
——“过来睡会”
——“好”
再次睁开眼，外面已经黑透。一簇簇的烟火在天空盘旋，装点了多少人的梦。电话铃声响起时，我和阳阳正要出门散步。羽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我在楼下”。
我顾不上穿好外套，也等不及电梯的来临，快步跑下八楼。羽站在路灯下，消瘦的脸颊含着微微笑意。我冲到他的面前抱住他，很多想好的话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他轻轻拍着我的背，侧脸贴着我的头发，他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他说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不肯抬起头。他有些慌乱，不停地道歉。身后的阳阳笑出了声，
——“你们呀，真是绝配，别管她，她就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也很想你！”羽紧了紧抱着我的手臂，温热的呼吸吹在耳朵上，我突然间红了脸。阳阳转身往远处走去，听到我喊她的名字，挥挥手没有回头，
——“我在附近走走”
——“早点回来”
——“好”
羽松开抱着我的手，把围巾围在我身上，牵着我的手往相反的方向走。他走的很慢，我有些不安。
——“一直没你的消息，我很害怕”
——“怕什么”
——“怕你不要我了”
——“冷么”
——“你在就不冷”
——“我买了烟花，放给你看”
——“好”
红的黄的火花在天空中交替出现，我仰起头在心里默默数着：他爱我，他不爱我，他爱我，他不爱我......身边的羽好笑的看着我自言自语，没说话。冬天最冷的日子里，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烟花烂漫，照亮了我烟雾蒙蒙的世界，这一刻，全世界美好。
他在楼门楼停下，轻声说：“早点休息，晚安”。我看着他的眼睛不肯离去。
——“这次分开，你会不会又消失不见”
——“不会”
——“别留我一个人”
——“好”
我转过身，这一步还没迈开，下一刻已在他的怀抱，他闭着眼睛在我的唇上印了一吻。幸福来得太迅速，会不会也消失的很快？他用温凉的手盖住我睁大的眼睛，他的怀抱很温暖，他的唇很凉......
——“真是不舍得让你走”
——“你什么时候也会说花言巧语了”
——“还不是因为你”
——“讨厌”
——“打情骂俏要适可而止，这么个大活人站在身后，你们就没有一点压力？不害臊。”
阳阳从身后冒出头，看着我们鬼笑。我红着脸低头，不知道说什么。羽揉了揉我散开的头发，转身离开。相思是一种毒药，让人死生不能自如。
——“终于，你也肯奋不顾身去爱了，真好”
——“阳阳......”
——“我真的很羡慕你，你爱的人恰好也爱你，不像我傻的这么彻底”
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只能牵着她的手，传点温暖给她。她冲我笑笑，转身往家走。
夜半，短讯的铃声响起。我睁开眼看着屏幕上的名字，叹了口气，还是逃不掉么？
——“雨菲，我还是想把话说清楚。两年前是我不好，是我不该当着所有人的面让你难过。可那时候的我有着太多的骄傲，我害怕自己的心被一个人锁住。直到你离开，我才知道你有多重要。球场上，校园里，每一处都看不到你的身影。从前那个会看着我发呆对着我笑的女生再也不见了。我也曾去找过你，想要告诉你我的心情。可是你，看着他的眼神让我难过，我决定放手。直到再次遇见你，我的心又重新燃烧了起来，能不能给我个机会，别急着回答我，考虑下，好不好？”
我叹了口气，看了眼闹钟，凌晨一点半。大半夜不睡觉的人真多，你睡不着我也得醒着么？反正已经醒了，索性给他回个短信吧。
——“当初的喜欢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可我说过我不恨你。如今两年已经过去，我们都不是当年的自己，相忘于江湖才是最好的结局不是么？我不能勉强你忘记我，可是我有爱的人。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别再计较了，睡觉吧。”
——“他也爱你么？”
——“爱”
——“如果你不快乐，我就在你身后”
——“别诅咒我”
我爱的时候，你不爱；你爱的时候，我已不在。多么讽刺的结局，到底是谁比较失望，比较受伤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