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山,幽冥谷。
这里是神医门所在地,也是不少人挤破脑袋花去大把银子都不一定能进得了的地方。据说,神医门一年只有一天开放时间,只接待三个人,这三人还必须是那种就剩一口气将死未死的状态,他们才肯医治,所以这里的人在被称为神医的同时还有“怪医”的绰号。当然每年除了开放日这一天,幽冥谷到处都布满机关暗哨,如果谁敢硬闯,估计就算是活着走出去也已经是浑身溃烂惨不忍睹了。
神医门历代门主都以阮青冥为名,不管你以前是叫张三李四还是王二麻子,只要你进了神医门又很不幸地成了门主,那么你就必须改名为“阮青冥”。如果更不巧的是,你当门主的时候,前任门主没有死也没有出去玩,那么这俩人会被分称为“老阮青冥”和“少阮青冥”。不过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不高,一般来说老阮青冥在卸任之后会立马跑出幽冥谷。你想啊,谁在这里待了一辈子之后终于可以逃脱了,还傻乎乎的不肯走?于是乎,四十七岁的老阮青冥在把门主之位传给十四岁的少阮青冥之后就带着这几年积攒的私房钱,大摇大摆走出了幽冥谷。
就在老阮青冥走出谷的第二天,谷中来了三个人,据少阮青冥目测,这三个人非富即贵。有钱人他不是没有见过,不过像这三个这么有气场的倒是没几个。他背着手,故作老成地绕着三个人转了几圈后清清嗓子咳嗽着说:“三位可是有钱人啊。”见三个人没反应,他又转了几圈说道,“一个白衣胜雪的纨绔子弟,一个气质翩翩的达官贵人,一个楚楚可怜的家道没落小姐,啧啧,真是很协调的三角恋组合。”
“阮——青——冥!”萧靖听完这个孩子胡扯已经气得咬牙切齿了,枉师父以前总称赞这个孩子多么的聪明伶俐,又是怎么淡定怎么超脱,今日看来这孩子还是和往常一样。
“师兄,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何必动怒呢?看这位白衣公子,人家还是笑眯眯的呢,你应该学会笑,来学我,微笑。”说着他双手在嘴角比画了一下,对着萧靖做了个鬼脸。
“阮青冥,你是想让我揍你吗?”萧靖已经被这个孩子气得青筋直冒了,想当年他离开的时候,阮青冥才六岁,粉嘟嘟的,整日跟在自己身后屁颠屁颠地叫:“大师兄,等等我。”怎么这孩子越长大越不可爱了呢?
“揍我?师兄,你可别忘记有师姐在哟,你揍我她可是会揍你的。”阮青冥十分得意地藏在杨妙妙身后,扯扯她的袖子小声说:“师姐,你一定要帮我挡住哟。”
杨妙妙转头冲他笑笑,就是这一笑,让阮青冥呆住了。十字形伤口虽然处理过,但还是有些血,上翻的地方已经结了黑痂,星星点点,刚才那一笑又扯动了伤口,有血流了出来。
他一改开始的嬉皮笑脸,脸色阴沉地盯着杨妙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搞成这样?谁干的,我一定要让他(她)死得很难看!”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良久他才缓过来,伸出手触碰着杨妙妙的脸颊,“师姐,我一定会,一定会治好你的。”
“我相信你,咱们的青冥可是神医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门主呢。”杨妙妙想要微笑,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的笑容一定很恐怖。
“师姐,你别笑,伤口会裂开,让我先给你处理一下。”其实他很想说的是:师姐,你别笑了,我心疼。他知道,这一次回来所有人都变了,淡泊的师兄,最爱笑的师姐,还有小时候经常在山上看到的漂亮哥哥,虽然他不懂这是为什么,但是他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走,我们去看看我的房间,看看我走之后青儿有没有做到答应我的事情。”杨妙妙故作轻松地说。
“当然有。”阮青冥得意扬扬地带着杨妙妙回到以前的房间,推门一看,果然洁净如初,根本不像很久没住人的样子,“怎么样,是不是和以前一样?”
“是啊,还是青冥最好了,师姐最喜欢青冥了。”
“别,这话要是被后面两位误会了,我怕我会死无葬身之地。”他见杨妙妙似乎根本不关心自己的脸,也稍稍放松了下,调侃起后面两位脸色铁青的大男人来。
说脸色不难看那是假的,一路上他们陪着杨妙妙,换药,她不让;说话,她无言;逗乐,她无视。他们可谓用尽所有办法都没有换得杨妙妙一笑,没想到阮青冥这小子刚出现,杨妙妙就笑得那么灿烂,说不怄气那是假的。
“青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阮青冥一脸鄙视地看着杨妙妙,“没想到师姐去了京城一趟,竟然这么懂礼貌了,早知道师父就应该早点把你送到京城那个鬼地方去,说不定前些年你可能会少抢我东西吃。”
“我抢你什么了?”杨妙妙扭头死不承认。
“喂,师姐,你可别逼我都数给你听啊。”
“得,算我怕了你,我要休息,你给我出去。”说着一脚把阮青冥踹了出去,顺便把萧靖和端木越关在了门外。她坐到铜镜前,看着腮旁的伤口,由于她拒绝处理,伤口已经化脓,稍有扯动会流出恶心的血水来,看起来尤为恶心。这是她的伤,是脸上的也是心上的。
她把铜镜放下,走到窗旁推开窗户,一阵阵花香扑面而来。
玲珑草!她记得自己跟着钱姨离开的时候,跟青儿说,若是这花园里都种满金盏花的时候她就会回来。当时她不过给他出了一道难题,因为金盏花对阳光水分要求极高,幽冥谷虽然四季如春,湿气却极重,根本不适合金盏花的生长,没想到这孩子竟真的种出来了。
“青冥。”她了解青冥的脾气,他现在肯定是站在门外等着她叫他。
“在。”阮青冥在门外对着两个比自己高大许多的人做鬼脸,“看吧,师姐最先叫的人是我哟。”
“你不是要给我上药吗?”杨妙妙听着他孩子气的声音,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为了不让身边的人担心,她决定上药。
“好的咧。”阮青冥再次对脸色已经铁青的两位做了个鬼脸,然后兴冲冲地跑到自己的房间拿药箱。
“你敲门。”
“你先敲门。”
“明明刚才你说你要先敲门的。”
“我记得刚才是你先说的。”
“要不,比武决定。”
“这里可是幽冥谷,不宜动武,猜拳。”
“猜拳就猜拳。”
三局两胜之后……
“还是比武比较好。”端木越有些后悔刚才没有答应萧靖比武的建议了,猜拳,他实在没那个运气,三局两胜,结果他一再赖皮最终还是搞了一个完败,这太有损帅哥的尊严了。
“怎么样,敲门吧。”萧靖心里暗爽,这傻瓜还不知道自己被坑了,猜拳这种事情是需要技术的,恰好端木越是没有技术又没有心眼的那种人,骗起来格外容易,就是赢了也没有什么成就感,甚至有点失望。
端木越瞅瞅萧靖一脸得意的神情,再看看紧闭的门,把耳朵贴到门上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得诡异。阮青冥这臭小子进去之后不会多说几句话啊,好让他们知道这小子有没有干与年龄不称的事情,再说了,都进去一个多时辰了,上药需要这么长时间吗?
答案是:不需要。所以,深呼吸,一、二、三……
端木越刚要敲门就听到阮青冥欠揍的声音传来,门也随即被打开,“师姐让你们俩进来。”
这一定是巧合!端木越望着自己敲在阮青冥脑袋上的手,汗毛直立,慌忙收回手,甩开纸扇遮住抽搐的嘴角,干笑着解释道:“这是意外,我可不是故意要敲你脑袋的啊。”混迹江湖这么多年,他还是明白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虽然和这个阮青冥认识时间不长,以他看来,这个孩子一定是既小心眼又记仇的人,自己万一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他,搞不好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幼稚。”阮青冥白了端木越一眼,从进谷开始他就看这个男人极其不顺眼,比师兄还要碍眼许多。
“什么?你这小屁孩竟然说我堂堂美男子端木越幼稚,你毛都没长齐竟然……”端木越觉得,“幼稚”这俩字严重损害了自己的美男形象,作为一个资深美男,要的是气质翩翩风流倜傥淡定成熟,幼稚这种形容小屁孩的词是绝对不能用在自己身上的。所以他打算据理力争,冲着阮青冥的背影大吼,接下来的话在接触到阮青冥回眸的慑人目光之后,硬生生地吞下,咽了咽口水讪笑着道:“今天的太阳真大啊。”
事实证明: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帅哥还是不多见的。同理可证,端木越只是美男,仅此而已。
“妙妙,让我看看你的伤口怎样了。”萧靖不去理会门口那俩孩子,径自走进屋。杨妙妙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脸上缠着厚重的纱布,他看着着实心疼。
“师兄,我没事。你应该相信青冥啊,他配的药可是天下无敌呢。”
“他的变脸技术也是天下无敌。”萧靖腹诽着,脸上还是堆满笑,“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师兄去给你准备。”
眼见萧靖的讨好开始奏效,端木越急了,他刚才只顾维护自己的形象,让萧靖这个小人抢了先,这次他可不能再落后了。
“抹了药之后好多了,神医果然是神医,妙妙,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然我会担心死的,你也不想这世上少了我这样一个养眼的美男子吧。”端木越冲到床边,卖力展示着自己的美男魅力。
杨妙妙扑哧笑出声来,“端木越,我以前只是觉得你臭美,没想到你不仅臭美而且是自恋啊。”
“那是因为以前你的目光从来没停在我身上过。”他小声说道,话刚出口就有些后悔,无视萧靖和阮青冥投来的鄙视目光,微笑着说:“以前无视我这个美男是你的失误,从今往后我会让你慢慢发现我的好。”
“什么慢慢发现你的好,难道你打算在这里白吃白住?”萧靖挑眉道,趁端木越失神踹了他一脚,抢占正对杨妙妙的最佳位置,身子一歪一顶,端木越整个身体都偏离了原来的位置。
“萧靖,你别欺人太甚。”端木越指着萧靖大叫。
“我就是欺负你,怎么着。”
“喂,你们俩,这里是我的地盘,要不要拿钱要不要白吃白住都是我说的算!”阮青冥实在看不过眼了,“你们俩有没有点成年人的自觉,像个孩子似的,也不觉得脸红,真拿你们没办法。”
此话一出,顿惊四座。三个所谓成年人,你看我,我看你,然后爆笑出声。
“青冥,这里你最小吧。你干吗总是端出一副太师公的架子啊,好不习惯。”
“师姐,我就是看不惯呀,这俩男人争风吃醋也就罢了,干吗非要用这么幼稚低级的方式啊。夺取美人心这种事情要靠实力,还有技巧的。”阮青冥背着手打量两个男人,故作深沉道。眼见两个傻帽儿已经上钩,他说得更起劲,“比如这以后熬药配药采药洗衣做饭收拾屋子的活,都要抢着干才行,这样才能凸显你们的诚意不是?”
端木越和萧靖面面相觑,看看杨妙妙强忍笑意的脸,再看看阮青冥故作老成的模样,异口同声道:“我们是白痴吗?”
“是。”这次回答的是杨妙妙,这俩男人怎么样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怎么在幽冥谷成了这副模样,“你们俩就按照青冥说的办吧,说不定那样我会很开心。”
“杨妙妙!”又是一次异口同声,然后同时传来叹气声,“萧靖(端木越),我们被这孩子摆了一道。”
“那我今天想吃鱼。”杨妙妙故意刁难,在这里想吃鱼需要自己到湖里抓,对这两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来说是有一定难度的。
“没问题。”说完俩人比赛冲刺一般冲出房间,走到门口的时候还不忘把对方往一旁挤。
“师姐,你怎么了?”在俩人出门的刹那,阮青冥突然大叫起来。只见杨妙妙面色苍白嘴唇青紫躺倒在床,手无力地垂在床边,如死了般没有气息。
“怎么回事?有脉搏却没有气息?”萧靖慌忙折回来帮杨妙妙把脉,眉头皱得越来越深,脸色也渐渐苍白起来。
“我来看看。”阮青冥手指搭在她的腕间,紧张得下唇都被自己咬出血来,良久,他才抬头擦掉汗水,“是中毒。”
“什么毒?”端木越问。
阮青冥摇头,“我也不知道。”
“你不是神医吗,你怎么会不知道?”端木越有些着急,好不容易她肯治疗脸上的伤,怎么又会突然中毒,这一路上他和萧靖对她保护得很到位,应该不会有人有机会下毒才是啊。
“师姐脉象平稳,气息全无,看似一种假死状态,实则不然。她的体内潜伏了七八种毒素,而且中毒时间已久,一时半会根本查不出是什么毒,也无从下手解毒。”阮青冥叹道。
“中毒时间已久?”那就是说这毒早在她回来之前就中了,难道是柳如烟下的?
“对,应该在两年左右。”阮青冥点头,“而且毒性相当烈,我从来没有见过。”
“也就是说这毒可能是她两年前离开幽冥谷之后中的?”萧靖沉吟许久后说道,“我记得她出谷之前我帮她看过,那时候她的身子一点问题都没有。”
“没错。”阮青冥点头,“那个时候我还让师姐随身带了很多驱毒的药物,有那些东西,一般毒根本伤不了她。”
“妙妙虽然贪玩,但是向来做事谨慎,而且她对毒物了解很深,根本不可能那么轻易就被下毒,除非是她十分信任的人。”
“这个我们都知道,端木越我能不能拜托你,你那种智商能想到的事情,我们早就想到了,你不必用那种‘真相只有我知道’的口吻跟我们说这种事情。”说罢,萧靖把目光投向阮青冥,“怎样,你有把握吗?”
“别开玩笑了,我可是神医门的门主,这世上难道还有什毒能难得倒我?我会尽快查出来并为师姐解毒的。”其实说出这话的时候阮青冥还是有些心虚的,这种毒他从来没有见过,而且师姐体内是好几种毒素互相作用,稍有不慎就会要了她的命,他必须小心再小心才是。
“希望如此。”萧靖和楚风轻同时叹了一口气,刚刚缓和的气氛因为杨妙妙的昏倒再次僵硬起来,三个人守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人,一时无语。
阮青冥说,杨妙妙中了一种很厉害的毒,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可正当他说完这句话之后,身后传来骂声。
“你是咒我死吗?”杨妙妙刚醒就听到阮青冥说自己不知道昏睡到什么时候才会醒,说不定还会一睡不醒,听到这话,她立刻彻底醒了。
“不是,师姐,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熬药。”
“妙妙,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抓鱼。”
“小老虎,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做饭。”
深知杨妙妙性情的三个人眼见杨妙妙精神饱满地醒过来,而且吼人的功夫比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立马撒腿撤退,他们可不想一会儿自己出什么意外。
“喂,你们……”
还没等杨妙妙说出第二句话,房间里已然就剩下她一个人了。胸口还是密密麻麻的疼痛,如针扎一般。她也知道自己是中毒了,只是这毒是什么时候中的,又是什么人下的呢?她虽然大大咧咧,但作为神医的徒弟又擅长用毒,按理说应该不会自己中毒了都察觉不到,怎么会有人在她不知不觉中对她下了毒,她还浑然不知。
“我们要不要去告诉师姐,让她先出去躲一下。”萧靖小声对阮青冥说。
“我觉得应该。”阮青冥点头赞同。
“那你去说?”
“你去吧。”
“要不咱们猜拳?”眼看阮青冥这小子不好差遣,于是萧靖决定用老办法。
“不用猜了,我听见了。”正当杨妙妙冥思苦想着到底是谁给自己下毒的时候,听到门外人的议论,这俩人还真是明明是悄悄话偏偏说得那么大声要让自己听到。她打开门,看到俩人正弯着腰,准备猜拳。
“妙妙。”
“师姐。”
“说吧,你们三个又出什么事情了?”不对,怎么少了一个人,平日萧靖和端木越可谓形影不离,怎么才一会儿的工夫就缺了端木越?
“端木越呢?”
“师姐,都是我的错。”阮青冥低头承认错误。
“你对端木越做什么了?弄脏了他的衣服?烧了他的头发?毁了他的容貌?”对于端木越来说,这些东西是最重要的,“还是你废了他逛妓院的功能?”
“师姐,你想得太猥琐了。”
杨妙妙讪笑着道:“这个自己心里知道就好,不要说出来。谁让这事情师姐当年做过呢,不过师姐用的那个药虽然无色无味,可惜效用只有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