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睡了多久，冯易被铁门开启的声音惊醒。抬头看了看窗外依旧深沉的夜幕，冯易用力抹了抹脸驱赶睡意。
“你好，我叫马珂。”
冯易转头看去，来人竟然不是那个张处长，而是他身边的那个女孩。此时女孩正伸出手，面含笑意地看着冯易。
“哦，你好。”冯易敷衍地点点头，并没有握手的意思。
马珂不以为意，盘腿坐在冯易面前，将手中拎着的纸口袋放在面前，柔声道：“冯大哥，我想请你帮个忙。”
“这一个个的都什么毛病！”冯易心想，扭过头去并不接话。
马珂也不以为忤，从纸口袋中取出医用酒精、棉签和采血针，然后说道：“冯大哥，我需要在你手指上采点血，一点点就好。”
斜着眼睛看了马珂一眼，冯易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他张口说道：“干什么？需要我的DNA信息你们直接调档案就行，指纹脚印什么的都是全套的，不用这么麻烦。”
“这个……”马珂没想到冯易会有此一说，不知如何接话，嗫喏半晌说道：“不是因为那个，是有别的用处。”
“什么用处？”
“呃……就是……就是……”
冯易见马珂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不由得更加警惕。先不说这一男一女到底是什么身份，单说那张处长拿出来的支票到底是真是假也还未可知。铜钱的来历无关紧要，就是说了也对冯易没什么损失，可一旦这两个人打着明修栈道的主意，背地里盘算着些其他的，冯易总不能如此轻易的就上了当。
“冯大哥，真的就是采一点指尖血，不疼的。你看我拿来的都是医院正规的器械，你放心好了。”
冯易懒得答话，往后蹭到墙角靠着，抱臂蜷腿，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女孩。
“砰”的一声，侯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重重地撞在墙上，惊的冯易猛地跳了起来。张处长怒气冲冲地从门外走了进来，说道：“师妹，我就说不必跟这种人废话，想取些指尖血还要他同意吗？”
一句话还未说完，张处长已经来到冯易面前，劈头盖脸地向冯易抓来。马珂口中喊着：“师兄你别冲动！”便急忙起身上前阻拦，却终究慢了一拍。
冯易心中冷笑：“就凭你个养尊处优的货也敢跟我动手动脚？”挥拳便直奔张处长面门打去。谁知那张处长身手竟然极为敏捷，抓人动作不停，只是扭过手肘轻轻一顶便将冯易的手臂挡开，随后抓住他的衣领一推一拉一摔，冯易整个人便被扔在了地上。
没等冯易回过神，张处长左手并指如剑，飞快地在冯易双肩和腿弯点了几下，冯易只觉得像是被木棍重重地戳在身上，所到之处各有冷热不同的气流进入身体，立时便动弹不得。
“哼！敢跟我动手？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张处长拍拍手，嗤笑了一句，随后抓起冯易的左手中指狠狠一掐，便在他指肚处划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汩汩流出滴落在地，疼的冯易倒吸一口冷气，不由得破口大骂。马珂也觉得自家师兄下手有些过重，埋怨道：“师兄你下手太重了！”
张处长道：“这种人最会蹬鼻子上脸，师妹你用不着可怜他。”说着话还不忘给了冯易一巴掌，威胁道：“把嘴闭上！”
受制于人，冯易也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不仅闭口不言，连一个不服气的眼神都没有，心里却打定了主意要找机会打闷棍报仇雪恨。
马珂倒也善良，拦住张处长说道：“师兄，他都流了这么多血了，先办正事吧。万一他真是……以后该不好相处了。”然后取过酒精和纱布，在一旁等着为冯易包扎伤口。
张处长极为不屑地瞥了冯易一眼却没有说话，从怀中取出那五枚铜钱，放在冯易指尖下，随后手指用力又挤出许多鲜血，疼得冯易又是一声闷哼。
马珂聚精会神地盯着落下的血滴，面有期待之色，冯易心中好奇，也转动眼睛去看，只见那血滴落在铜钱之上，铜钱立即发出朦胧的黄光，且隐隐传来嗡鸣之声。
“师兄！真的是他！那个人一定就是大师兄！”马珂惊叫一声，欢喜之情溢于言表。那张处长却满面惊讶之色，自语道：“怎么可能？”连忙又挤出些鲜血滴在铜钱上，见结果一般无二这才垂头丧气地道：“这……怎么可能……”
马珂起身，拉起张处长便要离开，口中急慌慌地道：“师兄，咱们快走，大师兄一定就在附近！”
张处长道：“先别着急，我已经让人去找附近的监控录像了，有的放矢总比咱们乱闯乱撞得好。你先帮他把伤口包上，我得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马珂这才记起还有伤口要处理，不由得羞红了脸吐了吐舌头。冯易躺在地上任由马珂施为，张口问道：“你们两个是不是应该给我个解释？”
张处长置若罔闻，皱着眉头在一边苦苦思索，马珂接过话头说道：“冯大哥对不起啊，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我师兄为人很好的。”
冯易也不说话，只是看着马珂。小姑娘继续说道：“我叫马珂，我师兄叫张庭祖。”
“这铜钱是怎么回事？怎么还会发光？”冯易忍不住问道：“要是涉及什么国家机密就别说了，我怕被灭口。”
马珂笑道：“冯大哥你多心了。你和大五帝钱有缘，这些事情早晚都是要告诉你的。再说咱们又不是强盗土匪，哪有什么灭口不灭口的事情。我和师兄都是龙虎山……”
“师妹！”
张庭祖突然出言打断，说道：“这人为非作歹心术不正，大五帝钱是师门重宝，绝对不能落在这样的人手中！”
马珂闻言惊讶道：“师兄，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看冯大哥他不是坏人，不然大五帝钱怎么能认他为主？”
“师妹你有所不知，”张庭祖解释道：“这个冯易犯案累累，可以说是坑蒙拐骗无恶不作，光是监狱就进了不下五次！”
“这……”马珂张口结舌不知所措。
冯易突然插口道：“你们两个说完了吗？能不能先让我起来？”
张庭祖随手在冯易身上一拍，冯易感觉到四肢血脉立刻变得通畅了许多，随后便是阵阵麻痒袭来，就好像上厕所蹲麻了一般。
“你有什么话说？”张庭祖冷声道。
冯易不答，龇牙咧嘴地揉着手脚，直到缓过劲儿来才张口道：“你怎么评价我我管不着，你们那破铜钱我也不想要。把你答应我的钱给我，再放了我和我朋友，咱们两清。”
张庭祖一声冷哼，说道：“想走？没那么容易！不把铜钱的事情解决，你哪都不能去！”
冯易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此时更是一点就着，猛地蹦了起来破口大骂：“不讲理是吧！耍混蛋是吧！老子特么见义勇为，还差点让人给捅了。你们不给我个表彰什么的也就算了，凭什么不让我走？凭什么！”
张庭祖一时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答。事情已经调查清楚，的确没有任何正当理由阻拦冯易离开。可是此时的冯易与大五帝钱息息相关，如何处置也不是张庭祖和马珂二人能够做主。正在为难之时，张庭祖突然灵机一动，取出先前填好的支票问道：“想要钱是吗？再帮我办一件事这钱就是你的。”
“滚蛋！”
张庭祖被骂得一愣，正要发作，冯易续道：“你还算是个老爷们吗？刚才说的条件都就饭吃了？一码归一码，先把钱结了再说别的！”
张庭祖哭笑不得，将手中的支票递了过去，谁知冯易根本不接，讥讽道：“谁知道你这支票真的假的，给现钱！”
“大半夜的我去哪给你弄现钱！而且你知道一千万是多少吗？我就是给你你搬得动？”
冯易哪里见过一千万长什么样，闻言不由自主地伸手比划着一万块有多大，在脑海里臆想了一下之后抓着头发叹道：“我去！这么大一堆啊……”
被冯易逗得咯咯直笑，马珂劝道：“冯大哥，一千万现金给你你真搬不动。你既然信不过支票，咱们回头直接去银行转账，你看行吗？”
冯易犹豫片刻，只能点头答应，随后又笑着问道：“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你们尽管说！”
张庭祖哪里能想到这货说变脸就变脸，恨不得一口老血吐在他脸上。
“等我办完了事你跟我去一趟JX。”
“去多久？”
“不知道！”
“给多少钱？”
“十万！你爱去不去！”
“得嘞，十万就不少了，我去，我去！”
“这回怎么答应得这么痛快？不怕我把你卖了？”
“哪能呢，只要明儿一千万到位了，你就是把我卖了也值了！”
“你还真是个混蛋……”
“是是是，您说得对。还有一件事不知道……”
“有屁快放！”
“去JX包食宿和往返路费吗？”
“……”
张庭祖不与冯易做口舌之争，叫来警察给冯易解了手铐，说了句：“跟我走。”便当先离开了侯问室。
有张大处长开路，自然没有人胆敢阻拦。出了大楼，冯易便见到侯秃子在院门外来回徘徊，脸上的神色显得有些焦急。侯秃子此时也注意到有人从大楼内走出，抬头张望，见到冯易正在其中立时便松了口气，只是受院门口的保安阻拦不得入内。
冯易摇摇地向侯秃子打了个手势，便谄媚地向张庭祖问道：“首长，不知道您今晚在何处下榻？”
张庭祖上下打量了冯易几眼，面露讥讽之色说道：“你什么意思？”
“哈哈，您远来是客，我大小算是个地主，怎么能有让客人住酒店的道理？”
“冯大哥，”马珂温柔一笑，接道：“那怎么好意思呢，已经这么晚了，会打扰到你家里人休息的，我们住酒店就好。”
张庭祖嘿嘿一笑，说道：“师妹，你以为他有这么好心？他是怕回头找不到咱们拿不到钱而已。”然后他转而对冯易说：“正好我也怕你溜了，今晚就住你家。这两天你就给我当个司机向导，不准离开我的视线。”说着，张庭祖拿出车钥匙扔到冯易怀里。
冯易可不在乎自己的小心思被张庭祖看穿，忙不迭地接过钥匙答应着。马珂一见冯易的表情便知道张庭祖所言不虚，心中对冯易的评价立刻便降了好几个登记，对他的态度自然也没那么亲热了。
按着车钥匙找车，冯易竟然发现张庭祖给他的是一辆挂着当地牌照的警车，心中更是乐开了花。将张庭祖马珂二人让到后座坐好，冯易一脚油门将警车甩出大门，猛地停在门口，摇下车窗对侯秃子道：“秃子，上车！兄弟我今儿带你威风一把！”
后座的张庭祖被急刹车晃了一下，马珂更是尖叫出声，气得他一指戳在冯易胁下，怒道：“开稳点，别大脚油门大脚刹车！”冯易吃痛，哼哼唧唧地答应着，还没忘了冲侯秃子招手让他上车。
“冯儿，知道你没事就好，我就不上车了。”侯秃子说道。
冯易从后视镜瞄了张庭祖一眼，见他正在闭目养神，没有阻拦侯秃子上车的意思，急忙道：“别啊，光明正大的坐警车这辈子可能就这一回，你麻溜的！”
侯秃子已经过了风风火火的岁数，不愿与公门中人多打交道，自然不会上车。但他心中着实放心不下冯易，便眨着眼睛开口道：“今儿的事儿多亏有你在，不然我和巧云都要吃亏。明天晚上我请你吃饭，你可一定得来。车我就不坐了，巧云还在家等我呢。”
“真不坐了啊？”冯易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侯秃子的意思，说道：“那我可先走了啊，还得回去给老赵换药。”说完便开车载着张庭祖和马珂离开。
侯秃子在原地踟蹰半晌，也不知道冯易和那个公安部的高官搅在一起到底是福是祸，只能叹了口气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转过身，侯秃子取出电话按着号码，口中自语道：“敢碰我闺女，我得好好教教你死字怎么写！”
小小县城少有夜生活，此时已经是夜半时分，路上不说是杳无人烟，到也的确少有行人。冯易耀武扬威地开着警车，总算还记得身后坐了两个人而收敛了几分，才没拿警车在街道上玩漂移。
十几分钟后，冯易将车子停在楼下，转过身说道：“到了，咱们下车吧。”张庭祖睁开眼睛，轻咦了一声，问道：“你家住这里？”
冯易点头道：“是啊，怎么了？”
张庭祖不答，径直推门下车，马珂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一言不发地跟了下去。来到车下，师兄妹二人站定，抬头看向面前的居民楼各分左右张望。很快，马珂指着三楼东侧倒数第三个窗户叫道：“师兄，你看！”
闻言转过身来，张庭祖顺着马珂的指向看去，立刻点头道：“不错，应该就是这家了。”然后又转向冯易问道：“三楼的那间屋子有没有人住？”
冯易不知道这二人弄什么玄虚，却也莫名地有些紧张，向张庭祖确认了一下方位，吞了口唾沫答道：“那是我家，有什么不对吗？”
张庭祖看着冯易，眼神有些莫名：“没事，你在这里等我。”说完不等冯易答应便迈步走进楼门。
“哎！你把话说清楚再走！”冯易连忙去追，却被马珂拉住。小姑娘劝道：“冯大哥，咱们两个在这等，师兄一会儿就下来。”
“大半夜的不回家睡觉在这等什么？你们两个神神秘秘的到底怎么回事？”冯易有些惶急地问道。这师兄妹二人的反常举动让他极为不安，冯易的眼神不断地在自家窗户和马珂面上来回徘徊，试图找出些什么。
面对冯易的质问，马珂有些不知所措，吞吞吐吐地答道：“这个……师兄是上去办点事……因为……因为……”
就在这时，冯易突然指着自家窗户道：“咦？那是什么？”
马珂扭过头去，却始终用眼角观察这冯易的表情，不自然地道：“什么都没有啊？冯大哥你眼花了吧。”
“不，肯定有什么东西从窗户里冒出来！好像是……是黑烟！着火了！”
“啊？什么？你能看见？！”马珂极为惊异，不小心说漏了嘴。谁知冯易根本没有去听她说了什么，趁着马珂恍神的瞬间扭头冲向不远处的楼门。马珂急忙伸手去抓，却终究慢了半拍，再想迈步去追时，冯易已经消失在门后的黑暗之中。
“这……这可怎么办！”没有看住冯易，小姑娘急的直跺脚。看着黑洞洞的楼门，又抬头看了看窗外滚滚的黑烟，马珂下意识地低声自语道：“马珂不怕，马珂不怕……”
做好了心理建设，马珂用力挥舞着小拳头给自己打气，然后从腰间的布兜中取出一截蜡烛和一把形状怪异的黄铜匕首，指间又扣住了几张折成三角形的黄纸，咬着一口银牙埋头冲了进去。
且说冯易一进入大楼，恍惚中感觉撞破又穿过了什么东西，只是他此时救人心切，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微的异样，脚步不停地直奔楼梯而去。
这栋居民楼已经有些年头，总共只有五层高，楼内也没有电梯，只有逼仄的楼梯可供上下。前脚踏上楼梯，冯易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什么都看不见了。他双手前伸急忙停步，以防摔倒在楼梯之上，没想到后脚跟上之时竟踩不到第二级楼梯。惯性推动之下，冯易踉踉跄跄地向前抢出几步，脚下竟然一马平川。
眼前的黑暗浓重至极，冯易将双手放在眼前，这才深刻意识到什么叫伸手不见五指。一时之间也分不清到底是黑暗作祟还是眼睛出了什么问题，任谁也难免心中一阵慌乱。
试探着向周围走出几步，冯易心中的惊惧更甚，只因非但脚下的楼梯消失不见，周围本该存在的墙壁也不知所踪。冯易只觉得嗓子有些发紧，心脏扑通扑通地像是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于是张口大叫道：“有人吗？有人吗？”
没有人答应，也没有回音，喊声远远地飘荡开去，冯易只觉得自己身边应该是无遮无拦的大片平地。他急忙转过身想要寻找来时的楼门，却一无所获，身后除了黑暗一无所有。
“马珂！马珂你能听见吗？张庭祖！张庭祖！！”冯易再次高声叫道，依旧没有人回答。
冯易试探着向记忆中楼梯的方向摸索着走去，每迈出一个脚步，心中的恐惧便浓重一分。恍惚间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自我认知的不真实感，分不清消失了的到底是本该存在的楼梯间还是自己。
“咯咯咯！”
突然，冯易听到身后传来笑声，好像是一个小姑娘在玩捉迷藏时发出的那种笑声。他猛地回过身去，死死地瞪大双眼试图吸纳哪怕一丝光线，口中大叫道：“马珂！我知道是你！别玩了，快出来！”
黑暗中自然不会有人回应，冯易心中的恐惧也被周围的黑暗与寂静渐渐放大。随着心跳加剧，冯易似乎觉得周围有无数双冷冰冰的眼睛正隐身在黑暗中不断窥视着自己。猛然间，冯易觉得有一根黏黏腻腻的舌头在自己的左脸颊上满满地一舔，惊得他转身便是一拳。这一拳冯易使足了力气却打了个空，肩膀与上臂传来肌肉撕裂似的疼痛。如同火星落在火药桶上，冯易心中的恐惧被瞬间点燃，团团怒火蒸腾而起，烧得他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
“出来！出来啊！”冯易目眦尽裂，发疯一般地左冲右突，拳打脚踢地试图驱赶那些藏身于黑暗的东西。
“呜呜呜。”不知从何处吹来阵阵冰冷的阴风，冯易只觉得丝丝缕缕的寒气水蛭一般地直向自己的毛孔中钻去。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身上粘腻的汗水几乎是在瞬间凝结，将本已打开的毛孔粘连在一起，更将深入骨髓的那种寒意封存在体内。
周围的黑暗中隐隐约约地浮现出许多人影，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围绕着冯易不停地打转。冯易觉得自己像是一头被群狼环饲的鹿，全身的汗毛都因为被那些灰白色的眼睛盯着而倒竖，熊熊怒火也好像烧干了燃料倏忽而息，心中升不起丝毫反抗逃跑的念头。
看出了冯易的恐惧，那些人影开始渐渐接近，却并未因为距离的拉近而更加清晰，反而发出淡淡的荧光，遮住了它们原本的样貌。那些走在最前面的人影双肩开始耸动，下颌也一张一合，发出阵阵凄厉的阴测测的笑声。冯易瑟缩着躲避着，突然脚下一软便坐倒在地，那些人影便张开血盆大口，吐着老长的舌头，猛地扑了过来。
“三界内外，唯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太乙天尊急急如律令！”
一声娇诧响起，冯易面前闪现出一朵小小的火苗，散发出大捧大捧的金光，水银泻地一般铺散开去。金光所到之处，周围的黑暗如同落在火焰里的胶皮，被烧灼的嗤嗤作响，蒸腾出浓浓的黑雾。当先的几个人影更是如蜡人一般被炙烤得融化开来，吓得剩余的人影纷纷抱头躲避，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等到黑雾散尽，楼梯间便重新出现在冯易面前。月光透过楼门和楼梯上的窗户照射进来，明亮的甚至有些刺眼。冯易第一次感觉到这破旧楼道中的月色竟然也可以如此温暖。
“冯大哥，你没事吧？”站在冯易面前的马珂吹熄了手中燃烧大半的蜡烛，上前一步将冯易扶起。冯易想要说话，却只觉得喉咙发紧，发不出丝毫声音，只能用力扯动僵硬的嘴角，露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
马珂给冯易把了把脉，又查看了一下他的瞳孔，这才松了一口气，张口说道：“还好我来得及时，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一边说话，马珂从布兜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竹碗，又取了个竹筒向碗内倒了些水，随后点燃手中扣着的一枚三角形黄纸放入水中，递到冯易嘴边续道：“来，把这个喝了就没事了。”
冯易看着面前黏糊糊黑黢黢的脏水根本下不去嘴，苦于说不出话，只能勉力摇头表示拒绝。马珂却一改温柔之色，在他胸口一拍，趁着冯易张嘴呼痛之时捏住了他的下巴，素手一扬便将碗内的脏水尽数倒入冯易口中。
一口气没倒上来，冯易下意识地张口呼吸，满嘴的脏水便尽数呛入喉中。马珂顺势捏住了冯易口鼻，强烈的窒息感逼迫着冯易将脏水吞了下去，直憋得他满面通红。
等到马珂松开手，冯易只觉得一股烦闷之气直顶喉头，哇地一声便吐出一大口黑水，全身上下的种种不适之感也随之尽数消退。深吸了一口气，冯易的额头上冒出大滴大滴的汗水，一阵大病初愈的虚弱袭来，冯易脚下一软便又要坐倒。
“你怎么样了？感觉好些了吗？”马珂再次将冯易扶住，张口问道。
冯易点点头，擦着汗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马珂答道：“你吐出来的都是刚刚吸入的阴邪之气，吐出来也就没事了。我给你喝的符水略微有些霸道，有些乏力是正常的，好好休息几天吃点补品就好了。”
冯易满面迷惑之色，正要发问，余光看到四周墙角处又浮现出丝丝缕缕的黑气，改口道：“那是什么？”
顺着冯易的手看去，马珂皱了皱眉答非所问：“咱们先出去再说。”
不料冯易摇头道：“不行，老赵还在楼上，我得上去。”
马珂看着四周渐渐浓郁且跃跃欲试的黑雾，急切道：“你一个普通人在这里逞什么英雄？你知道刚才那些都是什么吗？”
恢复了些力气的冯易勉力站起，摇头道：“不管是什么我都得上去，老头子救过我的命，我不能不管他。”
“你现在上去只能是添乱！何况我师兄已经在上面了，你现在赶紧跟我出去！时间长了我也护不住你！”
冯易停下脚步思索片刻后问道：“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应该怎么对付？”
马珂急忙答道：“这些黑雾一样的东西就是凝结起来的阴气，刚才你看见的人影就是阴念，是一种介于鬼魂和阴气之间的半灵体。你在这种环境中会吸入大量的阴气，郁结在体内会压迫自身阳气，打破阴阳平衡，阴念便会趁虚而入吸干你体内的先天阴气壮大自身。而你则会出现大面积内脏衰竭的情况，最后死于阳气焚身变成一具干尸，所谓人体自然大多都是这个原因。听明白了就赶紧跟我走，咱们没时间浪费了！”
马珂本以为冯易听了这些会打退堂鼓，没想到这头倔驴只是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你出去吧，我一个人上去就好。”
马珂闻言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没等她说话，冯易一把抢过马珂手中的半截蜡烛，一边掏出打火机点火一边说道：“这个蜡烛应该可以驱散那些阴气吧，借我用用，等我出来就还你。”
“你这是在找死你知道吗！？”马珂气急，上前一把拉住冯易的衣领叫道。
“你也看见了，先前只有我家窗户里冒黑烟。”冯易轻轻推开马珂，说道：“可是现在连楼道里都是黑烟，说明有危险的不止老赵一个，你师兄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救下整栋楼的人。我不敢保证你师兄会第一个去救老赵，我也不敢赌。所以你不用劝我了，我必须上去。”
马珂看着义正言辞的冯易，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冯易“咔咔”地打着打火机点火，那半截拉住却丝毫没有被点燃的迹象。
“呃……”冯易有些尴尬地问道：“这东西怎么点不着？”
回过神的马珂劈手夺过拉住，两指一搓那烛捻便冒出徐徐青烟，随后无风自燃，惊得冯易瞪大了双眼。
“愣着干什么？走啊！”马珂迈步上楼，见冯易毫无反应便转身问道。
“你怎么……”
“不用说了，驱邪治病济生度化是我道门中人本分，我虽然……也不能总是躲在师父和师兄身后。你到底走不走？”
冯易答应一声连忙跟了上去，马珂手持蜡烛当先开路，金色的烛光一路烧灼着前方的阴气黑雾，二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楼梯转角之后。黑雾渐渐聚集，很快便弥漫至楼梯前，被楼梯上一道无形的屏障尽数挡住不得寸进。很快，黑雾中又浮现出影影绰绰的阴念身影，当中一个身形娇小的阴念最是活泼，左飘一下右飘一下，口中不住地发出娇笑。
“咯咯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