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周肃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校长办公室里了。滨河三中的现任校长是个五十出头的女人，黑瘦，短卷发，皮肤松弛，每天都化着比浓妆淡一点比淡妆浓一点的妆，嘴唇比毛老师还薄一些，总抹着暗红色的口红。拿学校里流传开的一句话来形容就是“整张脸写满了刻薄”。
刻薄校长埋头书写着什么，良久才抬起一点点眼皮看了看周肃。周肃站在门边，重心从右脚换到左脚，办公室里只有他和校长两个人，气氛有点诡异。班主任什么时候不见的周肃根本没注意。
“坐。”刻薄校长停下笔。
周肃赶紧走到校长办公桌前，挑了个看上去舒服的椅子坐下。
“你叫周肃是吧？”校长摊开一份文件，大概是周肃的资料。
周肃点点头。
“你从头给我讲讲，答案是哪里来的？你开始不知道答案是假的吧？”
哦，校长是在套话，她也许怀疑我的答案也是买来的，幕后boss另有其人，这是个好现象，周肃暗忖。他没有立刻回答，组织好语言，郑重地说：“校长，有人陷害我。是高三（5）班那个徐旦，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了，他卖我假答案想整我。结果我买答案的时候，吴泽源——就是说我卖答案的那个，他看到了，要求我分享答案，我就让他抄了一份答案，我发誓我没收他钱。然后，吴泽源又把答案给了其他人，我一开始并不知情。结果答案是假的，被阅卷老师发现很多人试卷答案雷同……”
校长打断周肃：“你是说你的答案也是买来的？”
“对，我算是受害者！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卖过答案。是那个徐旦，他收买了吴泽源那群人，让他们跟老师说是我高价卖答案给他们组织作弊。”
“徐旦？涉嫌作弊的人里面没有这个人。”校长本来以为周肃是去教师办公室偷的答案。
“肯定没他啊，因为他故意拿的假答案给我。”
“那你有证据证明吗？”校长言下之意是怀疑周肃在编故事。
“有啊，吴泽源刚才亲口跟我说的。”周肃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
“那是你胁迫他了吧？你班主任走之前说你打了吴泽源。”
“……不是，他先被徐旦威胁做了伪证，我是为了让他说出事实啊。”周肃有点急了，好不容易控制住情绪让自己语气诚恳，可这刻薄校长分分钟就能气炸人。
校长还是不紧不慢地说话：“不只吴泽源一个说从你那儿买了答案。”
“废话，我刚才不是说了，都被徐旦收买了。”周肃语气开始变差。
“这个徐旦这么神通广大？我发现你说的话很难让人相信啊。”校长直直地盯着周肃眼睛看。
周肃回瞪过去：“校长，你不是很容易相信人么。吴泽源他们说是我干的就是我干的了？据我所知，你们根本没物证。我说他们串通好了，有什么难以相信的？”
事态变得有些难堪，校长嘴角一阵抽搐。“你这个学生怎么说话的？现在是我让你拿出你说的这个人卖答案、收买其他同学的证据。”
“那我也有权质疑你们啊，你们有我卖答案的物证吗，难道你们从我这儿找到了带那群人指纹的钞票？反正徐旦卖给我的那份答案，就是一张打印的A4纸，还在我抽屉里，上面肯定徐旦的指纹，你们去验一下就是了。”周肃懊恼现在才想到这个大招，不过心里还是有点打鼓，毕竟验指纹什么的，都是在电视里看到的。
“……”校长语塞，怒目圆睁，两片酱色的嘴唇紧紧绷着。
周肃继续说：“要不报警啊，让警察来解决，你们这么草菅人命，我受不了。”
“那你也有错，买答案把答案给其他人，一样是作弊，要处分的！”
“我知道，处分就处分，我做错的地方一定承担，但我不能让徐旦逍遥法外。对了，我也不能让你们这群冤枉学生、不听学生解释的老师舒服，我们的对话我已经录下来了，我要寄到教育局去……不对，我先通报给媒体。”周肃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录音是从找吴泽源的时候就开始的，现在他想起来了。
“你……删掉！”刻薄校长分不清是惊慌还是恼怒，撑起身子就要去抢周肃的手机。
周肃从椅子上站起来，退到门口，拨通了1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