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魔物们身上被刻印了符咒的铁链禁锢着,但他们的感知能力却并没有因此而消退,相反,千百年的囚禁生活让他们自身的感应能力变得更为敏锐起来。
“人类的小丫头,你怎么会被关进这种地方?”终于有按捺不住好奇心的魔物先开口了,那声音低沉且嘶哑,包裹着层层憎恶响起在火如歌耳边,让她的耳膜嗡嗡作响。
“要说为什么的话……”闻声,火如歌先是喃喃低语了一句,而后低头像是在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般,沉默了半晌后才回答道:“大概,是因为我十恶不赦吧。”她的声音很认真也很专注,完全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可越是这样,就越惹得那些好奇心旺盛的魔物们心生不悦。
“真是个目中无人的小丫头!老夫就喜欢你这种人类!”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比方才那声音还要更响亮一些,甚至带着浓烈的笑意,只一瞬,火如歌只觉得脚下的岩石地面似乎都在伴随着他的笑声一起颤抖。
“啧,真是个老不休!”紧接着那洪钟般的声音响起的是个听上去十分妩媚的女声,只是声线虽美,却并没有让人从中感受到任何温度。
六道囚房内重新被汹涌不断的争吵和咆哮填充,火如歌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那些魔物。而就在此时,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将慕容珩所在的房间环视了一圈儿后,慕容齐稍稍沉默了一阵,继而抿抿唇。
这里似乎是她养伤时所住的房间,他思忖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慕容珩竟然会对她动真心。他本以为,他的真心早就不复存在了。
“朕来找你,不是为了开导你。”捏了捏拳,慕容齐还是说出了来意。
尽管他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不愿意在这种时候打扰他,但现在,他的身份是天启皇帝,他有自己的身不由己。
“西梁国。”像是一早就将慕容齐的心事洞穿,慕容珩的目光虽然仍旧停留在窗棂上,口中所言却与慕容齐想要说的事分毫不差。
“看来皇兄你还没有到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的地步。”略挑眉梢,慕容齐翻起一个扣在桌面上的茶杯,动作看似随意的为自己斟上已经变凉了的茶水。
“西梁我会去,但有一个条件。”
送到唇边的茶杯在半空中停下,慕容齐看向慕容珩,神色里带着一丝淡淡的惊异。
他本以为他会拒绝才特地亲自来找他,却没想到,这次,他竟然答应的这么干脆。
“怎么?难不成你认为本王会拒绝么?”从慕容齐手中拿过茶壶,慕容珩神色淡淡继续说了下去,目光并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
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慕容齐只沉默的看着他的动作,直到他将手中的茶杯重新放置在桌面后,这才重新开口:“皇兄替朕省去了不少麻烦,朕应当好好感谢你才是。”
“说什么谢不谢的,你是君,我是臣,臣理应为君解忧才是……”说着,慕容珩顿了顿,只见他眉梢微微挑起,随即很快便恢复了常态。“今儿个启程的话,往后,怕是会有很长一段时日不能再见了罢……”
像是自言自语般用指腹摩挲着茶杯凸起的弧度,慕容珩直视向慕容齐,后者也看向他,却并没有开口。
直到慕容齐离开,他们两人都未曾提起过“火如歌”这个名字。
看着等候在门口的马车渐渐消失在街角转口的位置,慕容珩始终没有回府。他很清楚,慕容齐来此的目的不单单只是为了一个西梁,更是想要从他这里得知关于火如歌的消息,或者是他对她的想法。但从头至尾,慕容齐始终没有提起她的名字,这让他清楚的了解到一件事,那便是,慕容齐已经知道了火如歌对他的意义。
这也……是他最担心的一件事。
目光在街角处定格,慕容珩细长的眼眸内有纯黑色的光芒在逐渐沉淀。
至少在启程去西梁之前,他一定要再见到她!
哪怕是倒追也无所谓……
从前都是她一直追逐在他身后,这次,换他来追逐她便好。
纤细修长的五官,苍白若雪的皮肤……
火如歌眯起双眼注视着面前的神色清冽的少年,一时间皱起了眉。
“人类还真是健忘的生物。”微垂眼睑,少年的声音里染上了一丝不悦,只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却始终未曾从火如歌身上挪开。
“你是那时突然失踪的野狐!”像是终于在少年“好心”的提醒下恍然大悟般,火如歌瞪圆双眼,紧接着抱起双臂自言自语起来:“我就说那种让人讨厌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闻言,少年眉心处的褶皱变得更加深沉了几分,却很快便将怒气转变为轻描淡写的冷哼。
“别生气,我就开个玩笑。咱们能在这里重逢好歹也算是他乡遇故知,是缘分。”很快转变了先前的态度,火如歌咧嘴笑笑,瘦消的左颊上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没有立即回应她的主动示好,冷艳的银发少年只沉默的睨了她一眼,然后缓缓偏过头。直到许久之后方才开口:“嗯,算你说的有点道理。”说着,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视线在火如歌身上上下扫视了片刻后,继续说了下去:“但凡能被关在此处的无一不是有点能耐的家伙,本大人倒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少年这一问问出了众魔物的心里话,原本还吵闹不休的家伙们顿时安静了下来,一个个全部将视线定格在火如歌身上,那些或热切或冷漠的视线仿佛能将她纤瘦的灵魂生生灼出一个个洞眼。
“连你都被关进来了,我又为什么不能呢?”笑着反问了一句,火如歌看着少年那煞是美好的五官,眉眼弯得像新月。
并不因为她极其不配合的态度而发怒,面若白雪的少年与记忆中的一样,鲜有情绪流于表面。
只见他沉默半晌后忽而抬起一根手指,用尖锐的指甲摩挲着下巴,不紧不慢的以一种猜测般的语气淡淡开口:“没见到那只让人不快的破鸟……莫非……”刻意拖长了语调,少年眼内的琥珀色光晕也变得明亮起来。